江迎往蓮蓬中放滿蓮子,低空飛行借助樹蔭躲避可能存在的敵人,顔色與密林融爲一體的荷葉載着師徒二人往邀仙宗的方向飛去。
她已經足夠小心了,卻還是輸在了對絕對實力的錯誤估計。天外有一人淩空而立都不用看,閉上眼睛感受神識就能輕易的鎖定她。
荷葉仍在全速飛行,密林在江迎眼裏正飛速倒退,四下沒有人迹,江迎放下心開始往莊海平嘴裏塞藥丸,什麽療傷的補靈的統統灌下去,大力出奇迹!
這時一陣打鬥聲令江迎陡然色變,有人!
手中的藥丸抖落,她猛地擡頭向聲音來源看去——隻見兩身熟悉的黃色道袍在林中與她對向禦劍疾飛,兩邊隔着丈許郁郁蔥蔥,是姜無涯和程羽嬌!?
他們身後一隊蒙面人緊追不舍,赫然就是劫持江迎的那夥人。
二人也看到了她,在看清江迎身下的荷葉飛寶時程羽嬌眼中閃過一絲欣喜,江迎心裏卻天人交戰。如果此刻調頭去追他們或許能彙合,但立時她和師傅就會暴露。四個人不一定能甩脫追擊者,而且按照這倆人的尿性,八成又要江迎當炮灰。
大量的心理活動在一息之間完成,江迎不得不承認自己和程羽嬌沒有兩樣。在面臨生死選擇時,“善良”與“明智”往往背道而馳。她也沒法大義淩然的說見死不救全然是爲了重傷的莊海平。
霎時間他們錯身而過,相視一刹江迎的無動于衷對方立刻明了,不過是各自保命。
當他們徹底遠離彼此感知範圍後,于天外一直注視江迎的人終于動了!
江迎聽到有人追來時,那人一襲黑衣已經破空而來,絕對的壓迫轉瞬即可到眼前,來者不善!如今是逃無可逃,一手回身護住師傅,一手緊緊握住常春藤鞭,江迎緊緊盯着天外來人,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那人到了一丈之内,翻掌就要出手。江迎看不透他修爲,但此人氣勢非凡,這一擊恐怕自己不死也得九級傷殘了!一咬牙全力橫鞭甩出,竟然打了個空?
隻見那人立掌停在幾尺外,死死盯着荷葉飛寶下面。
荷葉底部一張黃紙符悄無聲息時隐時現,竟是故意隐藏!來人對那筆法極熟悉,不由得暗叫一聲不好!
隻見黃紙符晃悠悠地飄上去,在荷葉之上散發出淡淡的血香,緊接着符面紅光一閃,李天絕出現在荷葉之上!
精血真寶符箓!
需得元嬰以上大能以心頭血繪成,激發此符猶如本人親自出手一擊。傳聞中李天絕出手,是一定要死人的!
江迎看着他有些虛幻的背影,心中全是震驚,這種符是萬兩靈石不換的貴貨,她自然有聽過。可就算師傅是他的至交,也不至于以精血相護,元嬰精血何其珍貴,以他的地位有的是奇門法寶禦敵,制這種符箓他會元氣大傷的,這是個什麽瘋子?
符寶李天絕沒有半刻遲疑,手中劍花一挽,淩空出現五把寶劍。
“不厭深”?!
江迎還記得書裏的描述——這是李天絕的本命法寶,水相靈劍“不厭深”,至剛至柔最是陰險,劍意化水防不勝防,可直取對手經脈;水汽化劍,使對手從内而外萬劍穿心,周身血洞無處,每每死狀都極爲血腥。
因爲凡出手必勝,所以是在無趣,李天絕并不常用。
元嬰中期強者全力一擊,世上少有人能硬接,更何況使得是強者最強的殺招。那人看得手無望,轉身就要遁走,卻被閃身就到的李天絕攔住。
“是你!”即便是符寶化身,李天絕還是憑借氣息認出了他,“自甘堕落”。
沒有多猶豫,李天絕劍指那人當胸,五把飛劍同時消失在空中,空氣都凝固了一瞬,那人渾身數百道劍痕同時飚血,從空中跌落,像一隻失了生機的烏鴉。
荷葉還在往前飛,江迎凝視着停在空中的李天絕,她有太多疑問了,可又不敢大聲呼喊生怕引來更多敵人。明知道這隻是符寶分身,一會兒便會消散,但還是想問問他:爲什麽?爲什麽替她出氣、爲什麽幫她打掩護、爲什麽給她逃命飛寶、爲什麽以精血相護……
荷葉載着江迎和莊海平越飛越遠。她看着李天絕泛着紅光的身影在空中逐漸模糊消散,像一盞電量耗盡的小夜燈,最終什麽都沒問出口。
她知道,根據原作,李天絕不會死。但從今往後五百年,這就是她與李天絕的最後一面。在漫長的時間裏,如果她運氣足夠好一直活下去,她都會守着這段盛滿疑問、生死不見的,心動。
“這次她運氣也很好”
黑衣追擊者跌落後,躺在樹林中歎息一句,便化作了一根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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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的飛行了五日,江迎一直攥着鞭子強打精神小心觀察四周,等飛到留仙鎮上空看到邀仙宗山門時,才終于放心下來,緩緩癱倒在荷葉上。
她和師傅是被大金峰守山門的師兄們擡着荷葉擡進主峰大殿的。
李家堡驚變已經傳遍了三宗四家,修仙界上下均是惴惴不安,邀仙宗這對師徒是最先确認生還的。掌門命容霁速去請和壽峰弟子,容霁匆匆瞥了一眼倒在莊海平身邊的江迎,兩人身上都是血污一片已經幹涸發黑,不知道是誰的血。
禦劍去和壽峰的路上他回憶起與江迎第一次見。那時她還是個女童被毒蛇咬傷,又陷入夢魇險些内外交瘁而死,自己奉掌門命令将食夢貘内丹送去。人是醒了,但抱着自己又哭又叫,喊自己姐姐。再見面就是偷常春藤,她已經被莊長老養成了一個滑頭。沒想到這次竟然叫她一個煉氣期弟子帶着重傷的元嬰長老奔逃千裏,活着回來了。
“掌門請和壽峰諸位主峰大殿議事,請速速前去。”
等容霁帶和壽峰衆人回到主峰,江迎雖然神情萎靡但已經能站起來了,掌門給她灌了靈力後正在問話。
“爲何你九師姐沒有一起回來?”
“回掌門,在到達李家堡前師傅去采藥,我們曾遭襲擊,我引開了襲擊者,之後再沒和大師兄九師姐同行過。”
和壽峰衆人頓時議論紛紛:
“大師兄怎麽也在?”
“怪不得九師妹一走他就沒影兒了,還以爲他去替師門辦事呢?”
“我早猜出來了,他倆恨不能捆成一個人。”
“大師兄築基巅峰,九師妹一身的寶貝,怎麽輪得到小師妹去誘敵?怕不是又讓他倆賣了。”
掌門隻當沒聽見,那都是細枝末節。
“哦,你引開襲擊者後是怎麽脫困的?”
“是李……李家人救了我,襲擊者把我關在李家堡附近的一處蛇窟,我遇到了李家除妖弟子。”如果說實話,說李家家主救了她又替她出頭、贈她飛寶,更以精血符寶保護了她,這大殿上恐怕無人相信。
江迎想起李天絕最後的背影,身形一晃,旋即恢複鎮定。
“李家壽宴又是怎麽回事,你細細道來。”
看着江迎似是體力不支,悟能擔心她支撐不住:“掌門師叔,盈盈突逢大難,能帶着師傅回來已經不易,先把師傅送去藥廬我們照顧,讓盈盈也随我們回去修養吧!”
江迎心裏有事,此時不說恐怕再沒有說的機會,不能讓這點事悶在心裏!
“無妨,謝師兄疼愛,但還是一次說完的好。”江迎回身道謝,一身血污卻透出一股冷峻清明。
轉過頭她面對掌門沉靜而銳利的眼光,把事情的撿着重點和盤托出,隻是隐去了李天絕和那個黑衣強者。
江迎頓了頓,接着說:
“我帶着師傅逃命的時候,與大師兄、九師姐曾錯身而過。那時他們正被人追趕,看起來和襲擊我的人是一夥的。”
“那你”
“我沒有停下來,也沒有掉頭回去幫忙。不是因爲我要帶重傷的師傅回來,而是因爲我想活下去。”江迎語氣平靜,神情不哀不怒,直視着掌門突然淩厲的目光,一派坦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