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無糧可吃,無水可喝,時日久了,必生動亂。
屆時朝廷降罪,他身爲一縣之長,必然難逃罪責,而身爲一州刺史,陳平也脫不了幹系。
他實在不知,他爲何竟半點都不着急。
“林大人不必憂心”
“朝廷如今忙得很,可管不了甘州這小小的幹旱”
陳平仍未說話,說話的是那少年公子。
林有商下意識擡頭打量,那公子約莫十五六歲,唇紅齒白,身上穿的,是今夏南邊新出的冰絲雲錦,表面浮光流轉,花紋緊湊,單這一身,便價值不菲。
且這少年風度翩翩,氣質不凡,一言一行,竟是對甘州幹旱之事了如指掌。
“未請教這位公子是?”
林有商态度客氣,單從穿着便能看出這少年身份不凡,一時也不敢得罪怠慢。
“林大人不必知道他是誰”
“難民而已,莫非你吳縣的衙役都是吃白飯的?”
卻是刺史陳平将話接了過去。
“大人的意思是?”
林有商面色微變,強行驅趕難民,隻怕引起百姓暴亂。
陳平沒有說話,隻給了林有商一個眼神,林有商忙低下腦袋,猶豫道:“可若是如此……”
後面的話,在陳平的眼神下,緩緩收聲,最終所有的話,均化爲了一句:“是”
離了陳府,坐在馬車上,林有商面色憂慮。
“這是要大亂呀”
他喃喃自語。
——
另一邊,白夏與李修緣兩人總算是打聽到了去縣城的路。
取出一些樹枝燒了,用一些布條将燒出來的木炭纏起來,一支簡易的筆就做好了,走在路上的時候,白夏就有意識的在記路線,到了晚上,他們兩人就在路邊尋了塊地方,燃了火堆休息。
“三丫,睡覺了“
李修緣坐在地上,招呼白夏趕緊休息。
白天幹旱,晚上的地面卻還是有濕氣起來,露天休息是萬不得已,所以火堆必須得燃着,這種情況下,一個是天幹物燥,怕火堆被風吹到其他地方失火,一個是怕火堆熄了,晚上睡在地上生病,所以兩人必須留一個人守夜。
“你睡吧,我守夜”
不止火,還要防備會不會遇上人。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要真的遇上了,他們兩個到時睡得像豬似的,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呢。
李修緣愣了一下,然後看了一下周圍,雖然天上明月高懸,但實際除了他們火堆在的位置以外,還是一片漆黑,尤其是因爲火堆的光亮比周圍更亮一些,倒顯得四周更加漆黑。
黑暗之中,仿佛藏着未知的怪獸,欲要擇人而噬。
“想什麽呢?”
白夏一手按在他的腦袋上,用力的揉了揉。
“我們以後每天都隻能睡在外面嗎?”
李修緣看着白夏。
白夏點了點頭。
“隻要沒有找到落腳的地點,都隻能這樣了”
李修緣皺眉。
夢中的記憶變得有些模糊,不過他很确定當時并沒有在野外多待,那時候人要多一些,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最後三丫才……
他咬了咬牙,沒再說什麽,卻打算就睡一會兒,睡醒了起來替換三丫守夜。
不然這樣白天趕路,晚上守夜,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更何況她也隻是一個小孩子。
白夏可不知道李修緣心裏的這些想法。
等他睡了之後,就取了一本書出來,拿着炭筆在空白的書頁上面寫寫畫畫,按照這陣子走過的路,繪制了一幅簡易的地圖。
寫完之後,她就拿出肉幹,白米飯吃了起來。
吃完之後就開始練武。
一夜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李修緣迷迷瞪瞪地醒過來,早就已經天光大亮。
他愣了愣,随即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
讓你睡,你怎麽就這麽能睡呢?
“三丫,三丫”
白夏人不在,李修緣頓時有些着急,剛喊了兩聲,便見白夏從遠處走了過來,背後背着背簍。
“你睡醒了?”
“嗯”李修緣悶悶的。
“先吃點東西,吃完了我們繼續趕路”白夏從背簍裏面拿出兩碗米飯,又把肉幹也拿了一些出來。
端着米飯,早就餓了的李修緣立馬就大口大口的的吃了起來,幹硬的肉幹就着米飯,這是當下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什麽配菜,也沒有充足的水源。
“我看了一下周圍,有一條小溪,不過也已經幹了”
“現在水源越來越少,白天天氣太熱,我決定晚上趕路”
“一會兒我就睡覺,你自己拿炭筆練字,注意觀察有沒有人過來,如果發現有人,及時叫醒我”
“晚上你睡覺,我背着你走”
這是白夏琢磨出的,最好的辦法。
隻要她跟李修緣兩人休息的時間錯開,那她就能做很多的事情,白天她也不全都在睡覺,可以在睡前的時候練武,掙錢的事情放到晚上,如果遇到有村子,裏面又有人的話,她就可以賣米飯出去。
“不,不要背,我可以自己走”
李修緣怎麽可能答應讓白夏背着他走,她也比他大不了多少,背着他走一路,還不知道得累成什麽樣子。
“行了,就這麽決定了”
白夏可不管他怎麽想。
這兩天食物充足,她練武的進度快了不少,力氣也大了很多。
隻是背一個李修緣,完全沒有問題。
這小子還沒有四十斤,能有多重?
就這樣,白夏兩人就變成了白天休息,晚上趕路,他們沒走官道,所以一路之上,也很少遇上人煙,有時見到村子,白夏也會進村去看看,不過遺憾的是這些村子的情況比李家村還要糟糕,裏面早就空無一人,唯一的好處就是,村子裏面有不少家夥什留下,應該是村子裏面的人離開的時候,沒來得及帶走的。
今夜,白夏與李修緣就在一個名叫白家村的村子裏面停了下來。
“到了嗎?”
李修緣在背簍裏面揉了揉眼睛,看向白夏。
白夏搖頭。
“白家村離縣城應該不遠了,今天晚上我們不趕路,在這裏好好的休息一下”
“終于不用睡在外面了嗎?”
“是的”
白夏找的是村子裏比較偏僻的一戶人家,這戶人家應該是已經搬走了,家裏的小件東西都搬得幹幹淨淨,隻有一些大件的,不方便攜帶的東西,還留在屋裏。
白夏看着這戶人家家裏擺的木床,手掌托着下巴沉思。
她想帶走這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