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收糧的動靜不小,浩浩蕩蕩幾十号人,好幾輛牛車,白夏即便沒有下山,也能看到收糧隊伍的情況。
她們家已經被一把火燒了,她跟李修緣就是大家眼裏的死人,保險起見,收糧隊伍來的時候,白夏沒有去湊熱鬧。
等到收糧的隊伍走後,天色黑了下來,白夏才找了一些石頭堵了山洞,讓李修緣在裏頭待着,自己下山去看看。
李修緣也聽話,知道自己跟着去隻是添亂,所以乖乖的待在山洞裏面。
山洞十分狹窄,白夏走後,就隻剩下李修緣一個人,黑暗如潮水一般朝他湧來。
如果他還是那個五歲的娃娃,隻怕早就吓得哇哇大哭了。
可是即便他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記憶,在這樣漆黑寂靜的環境裏,也不由得心有些慌。
地方狹窄,裏頭還堆了許多的東西,地上鋪着稻草,雖然山洞已經被石頭堵了起來,他也不敢點火。
天幹物燥,怕燒死自己。
“人之初,性本善……”
“弟子規,聖人訓……”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太過于寂靜的環境令人心慌,李修緣忍不住閉着眼睛背起書來,他的聲音很低,隻有自己能聽見。
他不敢背别的,怕白夏突然回來。
孩童清脆的背書聲,在小小的山洞裏面回響。
用背書的聲音,驅退黑暗帶來的恐懼。
話說另一邊,白夏摸着黑朝着村子裏面走去。
她沒有什麽黑夜視物的能力,摸黑下山的速度很慢。
快了可能會掉溝裏去。
短短的一段距離,生生花了一個時辰。
這個時辰,往常村裏的人早就已經睡了。
不過今天日子特殊,她猜村裏人隻怕難以入眠。
果不其然,她摸黑來到李二婆家的牆根下面,便聽到屋子裏面傳來一陣陣的哭泣聲。
“别哭了”
李二公苦着臉,低斥道:“孩子們隻是被抓走了,又不是死了,你哭什麽?”
“還不如早點睡,明兒找村長派人打聽打聽人都去了哪裏”
誰能想到糧食籌不夠,竟然會拿人抵呢?
李二公細想了吳縣所有地方,也沒想到哪裏需要做徭役,所以官府抓了這麽多的青壯,也不知道做什麽用?
人活着就還有希望。
“娃兒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哭怎麽了”
“囡囡還那麽小,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把她抓去賣了,我可憐的孫女喲,命怎麽這麽苦呀”
“家裏頭一點糧食都沒有了,我們可怎麽活呀”
“狗官不做人,不是個人呀”
聽到李二婆越說越過分,李二公忙上前捂住她的嘴,罵道:“你不要命了,連官老爺都敢罵”
說着,還摸黑朝着外頭打量,似乎怕外面有官府的走狗似的。
李二婆發出唔唔唔的聲音,卻也沒有再罵,她也是怕,萬一那縣老爺有什麽大病,真派人來村裏盯着他們,豈不是要被抓個現行?
見屋裏頭安靜了,白夏忙挪到其他的屋子的牆根下,沒聽到什麽重要的消息,又換了一家人。
就這麽一家一家的摸過去,有許多人家已經睡着了,但是也有許多人家夜不能眠,不是在哭家裏沒糧,日子過不下去,就是在擔心被抓走了的家人。
白夏拼拼湊湊,也隻知道由于各家的糧食湊不齊,導緻村裏的青壯年被抓走了不少。
但是官府的用意是什麽,卻是一點都沒打聽出來。
她摸黑回到山上,李修緣由于太過害怕,整個娃兒雙手捂着耳朵,坐在地上,閉着眼睛,嘴裏嘟嘟囔囔地背着書,白夏才剛搬開一塊堵門的石頭,便聽到他顫巍巍的聲音問:“誰?是誰?”
“是我”
白夏應了一聲,把石頭搬開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口,爬進洞裏,然後又拿石頭堵了山洞口。
“三丫”
剛一進去,李修緣便抱住了她,身子輕微的顫抖着。
一個人在山洞裏,真的很吓人。
“乖,不怕哈”
白夏拍着他的背安慰。
現在村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許多青壯被抓走,家家戶戶都沒有糧食,那從地裏搶收回來的稻草頂不了多少時間,隻怕明天就會有村民上山了,這裏也不安全。
白夏心裏琢磨着這片山頭,真就是一塊小地方,沒有樹葉濃密的地方。
她跟李修緣兩人都是娃娃,可不敢賭村裏人的善心。
如果被村裏人發現了,隻怕他們非要恨上他們不可。
畢竟她們兩個小孩子逃了糧稅,還帶着吃的,而村裏家家戶戶不是舍糧就是舍人。
人嘛,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他們倒了黴,恨不得全天下都倒黴,如果别人倒黴了,而你卻日子過得好,那是要遭人妒恨的。
白夏皺着眉頭,拍着李修緣哄他睡下,自己也眯了一會兒。
山洞裏面漆黑一片,洞口又堵了石頭,昨天晚上白夏去村裏耽擱了不少時間,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日上中天,她醒過來時,李修緣正滿臉通紅的抓着褲子。
“我看看外頭”
她失笑了一下,先小心的揭開一塊石頭,側耳聽了聽動靜,沒聽到什麽什麽奇怪的聲音,這才慢慢的揭開其他的石頭,然後把李修緣放了出來。
他一出來,便朝着山洞後頭走去。
趁着李修緣去方便,白夏也找了個有遮擋的地方解決了一下個人問題。
這幾天除了野菜就是肉,吃得有些上火,解決的時候白夏漲紅了臉,完事之後,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天氣特别的悶熱,林子裏的樹木都開始幹死,沒有樹葉遮蔭,白夏與李修緣二人都熱得滿頭大汗,李修緣身上更是起了痱子。
白夏拿帕子沾水擦了擦手,又把李修緣的手也擦了擦,這才拿出一些肉幹來,準備煮點吃的。
天氣太熱,肉幹如果不烤得幹一些,隻怕會壞,可是烤得太幹了,又費牙,所以隻能混着水煮一些,讓肉幹軟一些。
隻是也不敢煮久了,現在每一分水都彌足珍貴,要是煮久了,把水煮幹了,白夏得哭。
白夏這時就有點慶幸了,幸虧李修緣才五歲,要是六歲換乳牙的時候,那這肉幹,他還真不一定吃得下去。
中午太陽大,光線足,白夏總算可以生火,用瓦罐裝了水,把肉幹放進罐子裏煮,煮開了之後,放一些野菜下去,肉幹在烤的時候就有鹽,所以也不用額外放鹽。
煮好之後,一人一碗,按着份量吃了,飽腹的幸福感随之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