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教室裏,一名年輕的女老師正在課堂上上課,忽然有人沖到教室外,朝她大聲喊道:“肖老師,不好啦!你侄子出事兒啦,聽說被騾子踹傷了!”
女老師名叫肖雲枝,是肖宇的姑姑,她正在教學生寫字,拿粉筆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最後一筆寫歪了。
一時間,安靜的教室變得吵吵鬧鬧的。
孩子們交頭接耳,“肖老師的侄子不就是豆子嗎?”
學校一半以上的孩子都是鎮上的,鎮街道總共也沒多大,孩子們經常玩耍在一起,互相都比較熟悉。
大家議論着說:“被騾子踹到會不會死呀?豆子長得又瘦又小的,說不定沒命啦。”
他們說話時,他們老師早已經走到門外了。
肖雲枝此刻心頭劇烈跳動,神情急切又焦慮,朝通知自己的人問:“踹哪兒了?嚴不嚴重啊?”
“不清楚啊,我也是聽别人說的,你侄子好像昏倒了,不曉得傷哪兒了,你趕緊去衛生院瞧瞧吧,也不知道那個騾車的主人有沒有把你侄子送衛生院去。”
肖雲枝回頭看了一眼教室,面色焦急、不安又糾結,“可我今天還有好幾堂課要上……”
“哎呀,上課的事兒你别操心了,我告訴校長一聲,讓他幫忙找其他老師代你,你爹娘可能都還不清楚這事兒呢,你得回家告訴他們啊。”
“好,那……我先走了,”擔心侄子的安危,肖雲枝心裏亂糟糟的,“李大姐,謝謝你啊。”
李大姐拍了拍她的肩,“和我還謝啥啊?你也别太急了,路上小心啊。”
去衛生院的路上,肖雲枝正好要經過自己家,她急匆匆地回到家,大喊道:“娘,小宇他……”
話未說完,她發現院子裏站着一大群人,其中有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拉着三四歲的小女孩,正在和爹娘說話。
“這就是豆子他爺爺奶奶了,”領着五超子到肖家的人說,“有什麽話你趕緊跟他們說吧。”
“到底啥事兒啊?”
肖宇他奶奶這會兒還一臉懵,上下打量着五超子,問:“你是誰呀?找我們幹啥?”
“你孫子被我家騾子給踹傷了,這會兒被我哥和我娘送到衛生院去了,你快和我一起去瞧瞧吧。”
五超子話語剛落,肖家老兩口面色“唰”的一下全白了,着急問:“踹哪兒了?我孫子人應該沒事吧?”
“這得到了衛生院才知道啊,我過來是通知你們趕緊過去的。”五超子說。
肖雲枝用力擠進人群裏,“爹娘,我也是剛剛得知小宇出事兒了,咱們趕緊走吧!”
眼看閨女回來了,他們忙點了點頭,“好好,走走……”
一行人剛出了院子,肖奶奶像是想到什麽,突然停下腳步,朝閨女說:“出了這麽大事兒,你去把你二哥和二嫂也叫來吧?他們這會兒在生産大隊呢。”
“好,那我去找二哥二嫂,你們先去衛生院吧。”
他們趕到衛生院時,從醫生口中得知,肖宇很有可能内髒破裂出血,具體的得去縣醫院才知道。
“啊?咋還要去縣醫院啊?”
“我們這兒醫療條件太差了,啥醫用儀器都沒有,像這種内髒受損的,必須要去縣醫院,有可能縣醫院都沒法治,那就得去市醫院了。”醫生解釋說。
村鎮上的人如果要去縣醫院裏看病,必須開醫生的介紹證明信,這會兒醫生一邊說話一邊寫介紹信。
把印章蓋好後,他看向肖宇爺爺奶奶,又看了眼沈素娥和三磊子他們,問:“你們誰是孩子的父母啊?拿着這個趕緊去縣醫院吧,要是耽擱了,孩子可能就沒救了。”
肖奶奶表情爲難,“這孩子父母不在鎮上……”
“不在鎮上在哪兒啊?”穿白大褂的醫生疑惑道。
“哎,他父母犯了點錯誤,這會兒正在南邊的一個小山村裏改造呢,我是他爺爺,這介紹信給我就行了。”
肖爺爺從醫生手裏拿過介紹信,淚眼婆娑。
他媳婦兒見他這樣,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這老大一家子是造了啥孽哦?夫妻兩個人都栽了,也不曉得現在是在搬石頭還是砍樹呢,如今唯一的獨苗苗也不行了。”
沈素娥臉上滿是内疚,“老大姐,這事兒也怪我,是我沒看好自己家的騾子,那啥……現在哭不是辦法呀,咱們趕緊想辦法去縣裏的醫院吧?”
“是啊,救人要緊!”三磊子說。
肖爺爺哽咽道:“從咱們這兒到縣裏,還得買汽車票啊,這麽折騰幾下,人沒到縣裏可能就沒了。
再說了那縣裏的醫院可貴啦,聽說躺一天就要花好幾塊,咱們哪付得起那個錢啊?”
“錢的事兒我會想辦法的,總之……”
沈素娥話未說完,肖家二兒子肖雲飛和他媳婦兒柳春桃來了,其中男人臉上透着擔心,女人眉頭緊緊皺着,好像很擔心的樣子,可唇角止不住上揚,似乎還帶着笑。
肖雲枝跑在他們後頭,這會兒不住喘着粗氣,着急問:“爹娘,小宇咋樣啊?沒事兒吧?”
她娘抹了下眼淚,“醫生說傷到了内髒,衛生院沒法治,要送到縣裏,你說咱們把孩子送到縣裏,那車上一颠一簸的,小宇他這内髒又出血了,人還有得救嗎?”
“确實啊,這麽一來一回的不就是折騰人嗎?”柳春桃說,“要我說呀,這都是命啊,注定好的,咱們還是别折騰了……”
說到這兒,她看向沈素娥,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踹傷我侄子的那頭騾子是你家的吧?你把人給害死了,咱們好好談談賠償的事兒!”
沈素娥皺眉,“孩子如今還躺在病床上沒有死呢,現在最要緊的事兒是把人送到縣醫院去治傷,到時候不管花了多少醫藥費,我都會想辦法籌出來的。”
“那麽小的孩子内髒出血了,咋還可能有救呀?”柳春桃雙手叉腰道,“你們不會想賴了,啥錢都不賠吧?”
之前一直沒吭聲的五超子忍不住開口道:“我娘都說了醫藥費我們會付,但是你們别想訛我們!”
“啥?啥叫做訛啊?”
一時間,不僅是柳春桃,肖家其他人都面帶怒容,“小夥子,你這話可說得太過分了,剛才我們一直沒罵你們,想着這件事情是意外,誰都不想發生這種事,可你現在說我們訛你們?這不是倒打一耙嗎?”
“就是啊,現在我孫子人都快沒了,”肖奶奶控制不住怒火說,“說真的,我沒讓你們償命都算不錯了!”
三磊子急忙打圓場,“抱歉抱歉,我這個弟弟講話口無遮攔的,他沒有惡意,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那個意思!”五超子氣憤地說,“那小子偷我家騾車上的茄子,這才被我家騾子給踹傷了,擺明就是個小偷,就算死了也是活該,憑啥要我家賠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