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去集市是不是要坐馬車呀？”小靈寶一口氣吃完了兩塊雞蛋餅，朝她娘親問。
“馬車？”沈素娥想了想，“也行，我本來還想着走路去呢，如果坐馬車的話，得先去生産隊問問。”
說完這話，她把雞蛋從床底下拿了出來，見土根将雞蛋餅吃完了，拉着兩個孩子趕到生産隊。
即将出發的馬車上還有空位，坐車的價格比白河村便宜，大人隻要四分，小孩一分。
沈素娥遞了六分錢出去，懷裏抱着小靈寶坐上車，讓土根坐在自己身邊。
“駕！”
馬車駛出了村口，坐在同一輛馬車上的婦人朝沈素娥問：“你是那誰吧？我好像見過你……”
“我是桂生她大姑母，”沈素娥自我介紹道，“這次帶着孩子回娘家住幾天。”
“哦……”
婦人半晌沒想起“桂生”是誰。
雖然都是同一個村的，但畢竟有一百多戶人，家住得近點兒的還能講出名字，稍微遠點兒就不太熟了。
“沈家是吧？”車上另一個婦女先反應過來，“我記得趙大娘她大兒子好像就叫‘桂生’，你是她大姑母？”
“是啊。”沈素娥點了點頭。
“咋忽然回娘家啦？你娘好像幾年前就走了吧？你爹也不在村裏住了。”
婦女名叫“紅姑”，她疑惑地說完，又立馬問：“不會是和你家男人吵架了吧？”
沈素娥笑着搖了搖頭，“沒，都老夫老妻的了，還能吵啥架啊？我就想帶孩子回來住幾天。”
“哎喲，誰說老夫老妻就不會吵架啦？我和我家那口子成天吵，這都吵了十多年了，估計要吵一輩子咯。”
一時間，車上的婦女們都加入了聊天。
大夥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陣，紅姑率先注意到了小靈寶，誇贊說：“姐，你這孫女長得可真水靈啊。”
“不是孫女，是我閨女。”沈素娥糾正道。
“閨女？”一刹那，大家目光齊唰唰地看向靈寶，“呀！這小娃娃才三四歲吧？”
“大妹子，你有個這麽小的閨女啊？”
“瞧這女娃娃的臉蛋，粉嫩得喲，像山桃子似的。”
紅姑指了下土根，“這不會是你兒子吧？”
“啊？難不成是那啥……龍鳳胎？”
大家驚歎時，土根先氣鼓鼓地說：“說錯啦！我不是奶奶的兒子！我是奶奶的孫子！”
“哦哦，是孫子啊，看着歲數差不多啊，我還以爲是一胎生出來的呢，兩個孩子瞧着也挺像的。”
紅姑捂着嘴笑出了聲，“王家大嬸子，你這啥眼神啊，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你是不是得那啥老花眼啦？”
“哎喲，我這眼神是不大好了，年紀大了……”
其他人這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有個年長的婦女說：“這女娃瞧着不像咱們農村的娃娃。”
“确實不像啊，”大家仔細打量着靈寶，“像是城裏頭那些當官的人家拿麥乳精養出來的孩子。”
“對對，一看就是喝麥乳精長大的！”
聽她們越說越離譜了，沈素娥打斷道：“啥呀？靈寶就是我閨女！她天生就這麽漂亮。”
“可她這眼睛鼻子嘴巴和你也不像啊，别說她像她爹啊，我可不信哪個男人的臉蛋能生得這麽好看。”
之前一直沒吭聲的小奶娃再忍不住說：“靈寶最像娘親了！靈寶也超級像爹爹的！”
說完，她朝土根問：“土根，你說，靈寶是不是很像娘親和爹爹啊？”
“啊？”土根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有些爲難地抿了抿嘴巴，目光求助地看向他奶奶，“奶奶，你說姑姑像不像你啊？”
不想讓閨女胡思亂想，沈素娥幾乎沒多想，“像！當然像了！靈寶是我生的，不像我，還能像誰啊？”
聽到娘親的答案，靈寶彎着眉眼笑道：“對呀對呀，靈寶是娘親生的，當然像娘親啦！”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曉得該說啥。
紅姑爲了緩和氣氛，笑着附和道：“人家親母女，能不像嗎？我看挺像的，對吧？”
好不容易找到台階下，一車子人誰也不想找别人不痛快，讓人難堪，都連忙點頭應着“對”。
馬車颠簸了許久，終于到了洪菏鎮最大的集市，這個集市離縣城很近，不少縣城的人也會特地來趕集。
靈寶還沒下車，聽見一陣叫賣聲，“賣雞仔咯，小雞仔，一隻雞仔一毛錢，便宜賣咯，一毛錢一隻……”
“娘親，那兒有賣小雞呢，我們去看看吧？”
“好啊！”下了馬車後，沈素娥帶着閨女和土根走到賣小雞的攤位邊，看見周圍圍着不少人。
有個年輕婦人挽着她丈夫的手臂，說：“好便宜啊，一毛錢就能買到一隻呢，我們買點回去養吧？”
“養在哪兒啊？”男人皺着眉，“廠子裏給咱們分的屋子那麽小，哪有地方養雞啊？”
“養在陽台上啊。”
“不行不行，雞屎臭死了。”
“可我想養嘛，養大了就能下雞蛋了，你之前不是還說廠長開會同意咱們每戶養一隻雞嗎？”
男人擺了擺手，“說是那麽說，可這雞難養啊，溫度太冷太熱都不行，把小雞仔養大變成母雞，要喂玉米、蚯蚓，反正很麻煩，你肯定不會養，買了也是浪費。”
“我可以問我姐嘛，她肯定會養雞！”女人說話時，因爲站太久了，小腿有些發酸，一時間沒站穩，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上沈素娥。
急忙回頭，她道歉說：“沒踩着你吧？對不起啊，我剛才沒站穩，所以才……”
話未說完，她注意到被沈素娥牽着手的小靈寶，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燕、燕兒？”
懷疑自己看錯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後拉拽了下丈夫的手臂，“是燕兒吧？我姐的小閨女啊。”
“啊？你姐不是說孩子被她婆婆丢山裏，沒了嗎？”
“可長得很像啊。”女人盯着靈寶不轉眼地看。
沈素娥聽到她說“丢山裏”，一顆心猛然提了起來，急忙将靈寶護在自己身後，臉上溢滿了怒氣，“我閨女叫靈寶，不是什麽燕兒，你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