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娥嚴肅道：“皇後是封建，道士是迷信，你說你剛才那話是不是把兩樣全占了？”
“我那是……”
“行啦！老婆子你可别說了！”
沈大舅幫自己妹妹說話，朝媳婦兒訓斥道：“本來就是封建迷信嘛，我和你說多少回了，這種事兒少說，得虧咱們家三代貧農，但凡家裏出了個财主啥的，聽你說自己孫女能當皇後，還不把我們一家子全拉去教育啊？”
趙翠蘭反應過來，覺得剛才說“皇後”那話确實不好，“我的錯我的錯，以後我肯定不說了。”
“大嫂，不是我要找你茬，說這種話确實是不好，尤其還當着孩子的面呢，咱們自家人瞎聊聊倒也沒啥，那孩子和外頭的人亂說，傳了出去，遭殃的還是自己！”
沈素娥說完，她大嫂覺得有道理，“也是啊……”
說完，她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我這張嘴就這樣，想到啥就說啥了，哎喲，以後我不說這種話了。”
王春苗本來還期盼着婆婆罵大姑母一頓呢，沒成想這話還沒說兩句，她就自個兒先道歉了。
“娘親，”小靈寶這時拉着她爹爹到了廳堂，脆生生地問，“可以吃面條了嗎？”
“可以啊，快過來坐下吃吧。”
沈素娥說話時，她大哥隻留下了自己的碗，把其他吃過的碗筷都收了起來，遞給他媳婦兒，“拿去洗了。”
“你的呢？”趙翠蘭問，“你的不洗？”
沈大舅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我的碗筷待會兒自己會洗，行啦，你們吃飽的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
大家盯着臘肉面，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得喜雖然很想吃面，可想到之前被土根嘲諷的話，勺起碗裏的玉米糊糊往嘴裏塞，“嘔！”
又鹹又甜又苦的味道奇怪得要命，她差點吐出來，“娘，這放了糖更難吃啦，我吃不下，不吃了！”
“哎呀，放了三勺糖呢，咋能不吃呢？趕緊吃了啊，别浪費了，吃完娘就送你和你哥去上學。”
“不吃不吃，太難吃啦！”得喜高高噘着嘴，氣呼呼地拿起碗，想把玉米糊全倒了。
“哎呀！不吃給娘吃啊，”王春苗着急搶過碗，“你這孩子……太浪費啦，咋能倒了呢？”
搶過碗後，她把味道奇怪的玉米糊吃完了。
此時沈素娥已經給靈寶、土根裝好了面條，然後是丈夫和自己，最後倒了一碗給她大哥，“趁熱吃啊。”
“哎喲，這麽一大碗呢，你還給我夾了肉啊，”沈大舅笑呵呵道，“我好多年沒吃過臘肉啦。”
顯然沒料到大姑母會給自己爹裝面條，沈桂生和沈寶生都很驚訝，目光也情不自禁盯着盆子裏的面條看，希望大姑母能讓自己也吃點兒面。
不僅是他們，他們媳婦兒還有得順、得喜這會兒都盯着臘肉不停吞咽口水。
臘肉香氣四溢，瘦肉呈現出棕紅色，色澤油亮，肥肉是透明晶瑩的，煮有臘肉的面湯因爲豬油的緣故，奶白奶白的，看着就讓人控制不住流口水。
沈素娥感覺到了大家的注目，沒有再拿碗筷夾面條，随手放下裝湯的勺子，坐回位置上，開始吃面條。
“爹，”得順嘴饞得不行，拉着他爹的胳臂搖晃，“我也想吃面，爲啥姑奶奶隻給爺爺裝面啊？”
“你不是吃了玉米糊了嗎？”
“我沒吃飽……而且玉米糊一點兒也不好吃，鹹得要命，還剌嗓子，比白粥難吃，更别說面條了，這面條裏還放了肉呢，看起來就好吃，聞起來更好吃。”
沈寶生強忍着吞口水的沖動，“行啦，趕緊去上學吧，還有得喜，你也快點去學校，說不定這會兒趕到學校，你們老師已經在上課了。”
“爹，我肚子餓，我不想上學了……”
“說什麽呢？你這孩子，”沈寶生拍了下兒子的頭，“趕緊去啊！要不然留在家裏掃茅廁，你自己選。”
不想掃茅房，得順不情不願地背上書包。
“走啦走啦。”王春苗幫得喜拿了嶄新的綠皮帆布書包，然後拉着兩個孩子的手出了門。
“你們幾個也都出去吧，别杵在這兒。”
沈大舅把兒子和兒媳婦兒趕走後，猶豫了下，朝妹妹說，“素娥啊，我知道你剛才受了氣，不過你嫂子……”
頓了頓，他接着說：“你嫂子她絕對沒有不讓你們住進來的意思，你出嫁前她也挺照顧你的，是吧？”
“呀，老頭子你說這些啥呢？我也沒說要吃啊……”
趙翠蘭嘴上這麽說着，雙腳卻舍不得挪動。
盯着丈夫碗裏的面條看了一會兒，她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待會兒留口湯給我嘗嘗呗？”
靈寶想到之前大舅娘抱自己時，喜愛值是三十，明明那時候她們第一次見面，大舅娘就挺喜歡自己了，于是将碗遞了過去，“大舅娘，你吃靈寶的吧？”
“啊？”趙翠蘭愣了下，“不用不用，靈寶你自己吃啊，你長身體呢，要吃飽點兒，我喝口湯就成。”
“靈寶年紀小，娘親給靈寶裝了太多面條啦，我吃不掉，大舅娘你吃吧？”小奶娃一雙眼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一樣，單純清澈，讓人和她對視的刹那有些恍惚。
趙翠蘭心頭湧上一股感動，“哎喲，靈寶你真好，大舅娘我養了這麽多個孫子孫女，從來隻有他們找我鬧吃的，還沒一個孩子能像你一樣把吃的分我呢。”
“呐，不用和靈寶客氣哒……”
見閨女将手裏的碗端得更高了一些，她娘無奈地歎氣，“哎，大嫂，說實話，我心裏确實有點生你氣，不過既然靈寶想分你面條吃，我給你裝一碗吧。”
“小姑子你這麽說，我倒不好意思了，剛才我那兩個兒媳婦兒針對你，尤其是二兒媳婦……還有得喜，我沒幫你，也确實是我太寵得喜了一點兒……”
“行啦，甭說這些了，你也不用謝我，要不是靈寶叫你一聲大舅娘，我也不打算分這面給你吃。”沈素娥說完，朝空碗裏夾了面條，并倒入了熱騰騰的面湯。
趙翠蘭感動地接過碗，“謝謝啊，素娥，之前你請我們吃了豬肉宴，照理說這次你帶着孩子來我家，就該我來做東的，結果又吃了你的東西。”
“這裏不隻是你家，也是我家……”
“是是是，當然了，這裏也是你家，娘說了那屋子是你的，你嫁人之後，那間屋子就一直空着呢。”
趙翠蘭說話時，外頭她兩個小孫女背着豬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