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個兄弟這會兒也全都面色發白、呼吸困難,有種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
“姐,”方四地轉頭朝他大姐求救,“你幫我們求求情啊,我們真是和你鬧着玩兒的,我們沒想害你啊,嗚嗚嗚……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坐牢,嗚嗚……”
他爹也哀求着,“秀雲啊,你救救爹吧,我都這把年紀了,一身都是病,要是真進了監獄,那還咋活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方秀雲身上。
本以爲他們都這樣苦苦哀求了,秀雲會給他們求情,想不到她冷漠地說:“你們爲了錢,栽贓陷害我,還想餓死我和樹根,現在居然妄想讓我救你們?”
“我們至少養大了你啊……”
“是啊,”葉春花說,“我十月懷胎生的你,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要是把我們害死了,你良心上過得去?你會下地獄進油鍋的!”
方秀雲厭惡地看着這些娘家人,“不用拿這些話來吓唬我,我沒害人,我不會下地獄,該下地獄的是你們!”
“你……好哇,我就說嘛,你就是個白眼狼啊,我當初剛生下你就該把你丢到狼堆裏,讓你被狼吃了!”
方秀雲不再搭理他們,轉頭朝公安說:“公安同志,他們根本不是我家人,他們就是一群禽獸!這些日子他們天天辱罵我,還想活活餓死我和我兒子。
那個張英子罵我就算了,還打我兒子,我兒子臉都被打腫了,現在還沒醒過來……”
大東子看着媳婦兒和樹根,情緒很複雜。
心裏很多話到了他嘴邊,結果還沒說出口,他又覺得現在的情況不适合問她這些問題,于是統統咽了回去。
“你兒子情況咋樣啊?要不要先帶去衛生院瞧瞧?”公安問,“我們先送你們去衛生院吧?”
方秀雲也很擔心,“他今天上午就醒了一次,說了個餓和渴,又閉上眼睡着了,然後就再沒有醒過。”
靈寶拉着樹根的手,看完系統顯示的身體狀況,說:“樹根沒事哒,他隻是有點脫水啦,隻要喝水就好了。”
不等方秀雲疑惑,一旁大東子先開口道:“聽靈寶的吧,她說樹根沒事兒,樹根肯定不會有事兒的。”
說完,他找公安要了水,将樹根抱到自己懷裏,給他一口一口慢慢喂水,見他把水都咽下了。
沒過多久,昏迷中的樹根當真醒了過來。
一眼看見爹,他眼眶泛紅,想說什麽,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就連“爹”字都低啞得聽不清。
到底是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孩子,看着他現在可憐兮兮的樣子,大東子還是有些動容,“放心啊,你沒事兒啦,那些大壞蛋不會再欺負你和你娘了。”
大約下午三點多鍾,公安朝大東子和方秀雲說:“這件事我們大緻了解清楚了,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方秀雲問:“會怎麽判他們啊?他們會不會坐牢?”
“這要等我們把材料送到縣裏,看上面怎麽判,不過由于他們幹的這些事沒傷到人命,又涉及到家庭矛盾,可能不會判太重,你那幾個弟弟毆打傷人,會判更重點。”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公安同志。”
出了派出所,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靈寶看了一眼她大哥哥,又看了一眼大嫂嫂,見他們兩個人似乎都想說些什麽,可卻一個比一個安靜,低垂着頭走路,誰也不打算先開口。
小奶娃看不下去了,拉拽了下他大哥哥的手,“大哥哥你不是有很多話想問大嫂嫂嗎?快問呀!”
“我、我是想問,”大東子抿了抿嘴,“想問……”
見他半天沒把問題問出來,方秀雲說:“你别問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實話告訴你,在結婚之前,我是談過一個知青,也因爲這件事,我成了全村的笑柄。”
“所以你爹娘才急着把你嫁掉?”
“是!在那知青回城後,我娘就千方百計要把我嫁出去,最後逼着我嫁給你了,實話和你說,嫁給你,我特别不情願,我覺得你哪哪都比不上那知青。
人家說話多好聽啊?還會給我念徐志摩的詩呢,什麽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你呢?啥好聽話都不會說,一天天的不是讓我燒火做飯,就是讓我照顧你爹,給你爹端屎端尿。
好不容易等到老二娶了媳婦兒,我還以爲有人可以給我分擔點事兒了,沒想到那月珠笨手笨腳的,基本上啥活兒都不會幹,家裏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我幹的!”
不等方秀雲繼續抱怨,大東子忍不住說:“咋就都成你一個人幹的了?娘不是也有幹活兒嗎?”
“娘是幹了活兒,但她爲了賺工分,經常往田裏跑,大多數事情都是我做的呀!茅房都是我在掃啊。”
抹掉眼淚,她又哽咽道:“我常常想,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行!我認命了!可你娘帶着靈寶回來,分家後,他們日子越來越好,我們過得越來越差,這算啥啊?
我隻是想在過年時讓孩子能多吃幾塊肉,我有錯嗎?你就是不肯去找你娘要肉,我真搞不懂……”
大東子問:“所以樹根是我兒子?”
“當然是你兒子了!我和那知青就隻拉過一次手,還正巧讓村裏人瞧見了,所有人都罵我不要臉,造謠說我肚子變大了,懷了知青的孩子,放狗屁!明明啥都不知道,就到處和人瞎說……他們一個個全都是些狗東西!”
方秀雲大聲罵了幾句,委屈道:“他們胡說八道就算了,你咋也能不信我啊?樹根是不是你兒子,你不清楚啊?我真想把你心掏出來看看是啥顔色的。”
聽她說完這些話,大東子緊緊握了握拳頭,有幾分内疚和自責,還有幾分無奈和嫉妒。
“那……”深吸了一口氣,他問,“咱們還離婚嗎?畢竟你心裏喜歡的人是那個知青,不是我……
要我給你念那些文绉绉的詩,我肯定也不會念。”
方秀雲賭氣道:“離啊!你連你自己兒子都分不清楚,爲啥不離?以後我養樹根,你養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