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丈夫會攔着自己或說些挽留的話，但是大東子啥都沒做，他坐在椅子上，嘴裏說着，“走吧，走了好，幹脆走了就永遠别回來了，我一個人過着更清淨。”
“樹根，土根，咱們走，”方秀雲氣憤地說，“我們去你姥姥姥爺家裏吃豬肉！”
“哇哦！”兩個孩子興高采烈地歡呼。
他們走了不到兩天時間，大東子媳婦兒在年初一帶着兩個孩子回娘家的事情就在白河村傳開了，大家都把這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說是吵架了，有人說是嫌他窮。
“不會是離了吧？自從分了家，大東子他爹娘是越過越好，他瞧着是越過越差咯。”村民們閑聊說。
“說不定是和人跑啦！哈哈……”
抽煙的老大爺不嫌事大，笑哈哈道：“沒準真是跟人跑了，那鐵根佬的媳婦兒不就是和其他男人跑了嗎？也是帶着兩個娃兒，是吧？”
姜家。
四海子聽到消息，氣喘籲籲地跑回家說：“你們聽說沒？大嫂回娘家了，已經兩天啦！”
“啥？”他爹原本在竈台邊燒柴，這會兒驚訝地站起身，“兩天？那不就是年初一走的？咋回事兒啊？”
四海子搖了搖頭，“不清楚啊，我也是剛才聽村口那個三麻子說的，他說他親眼瞧見大嫂拉着樹根和土根走的，手裏還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呢。”
說到這兒，他喝了一口水，接着道：“這會兒估計村裏其他人都聽說啦，大哥這下可要被人給笑死咯。”
“樹根娘也真是的，好好的回娘家幹啥啊？還是新年第一天，這不成心讓大東子被笑話嗎？”
姜慶山擔憂時，他媳婦兒也緊緊皺着眉，“那這幾天大東子都一個人在家啊？他咋不來和咱們說說呢？”
“是不是還在爲我打他一巴掌的事生氣啊？哎，那天我也是太生氣了，不過誰讓他罵靈寶來着？我實在聽不慣他說話，還有他那兩個兒子也太惹人煩了。”
不等爹繼續說，一旁五超子罵了句，“活該！”
“超子，說到底他是你大哥，你這樣幸災樂禍可不好。”
五超子“哼”了一聲，“他就是活該！要是他當初對娘好點兒，不和咱們分家，也不會鬧成這樣，現在好啦，沒咱們在他身邊，他媳婦兒又跑啦……”
“說啥呢？你大嫂隻是回娘家，咋就跑啦？”
“這可說不定哦，”五超子說，“要是大嫂看上了其他人，覺得比大哥好，也許就帶着樹根和土根改嫁啦。”
他爹拍了下他的頭，“你可真是越說越沒譜了！少瞎說八道啊，待會兒你去你大哥家看看他。”
“我去？”愣了一下，五超子臉上寫滿了不情願，“我可不去啊，我之前才和他吵了架，到時候見了他，指不定又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他娘把面條從鍋裏撈了出來，“确實不能讓老五去，這小子啥話都說得出來，到時候别打起來了。”
把鍋裏的面湯全部勺到盆子裏，她猶豫了一會兒，又接着說：“我看還是别去了，省得大東子以爲我們是去看他笑話的呢，他要是真有啥困難，肯定會來找咱們的。”
姜慶山有點兒擔心，“真不去？”
“你想去就自己去。”
“哎呀，我之前才打了他，見了他實在不曉得能說些啥啊。”姜慶山擰着眉爲難道。
覺得見面尴尬，不見面又不放心，他看向另外兩個兒子，“三磊子和四海子呢？你們去不？”
四海子縮了縮脖子，“我最不會安慰人了，再說我是他弟弟，我能說些啥啊？這種事情可不好說啊。”
“别看我，”之前一直默默切酸菜的三磊子說，“我和四海子一樣嘴笨，何況是媳婦兒回娘家這種事兒，你讓我咋說啊？我覺得最适合的人應該是二哥。”
“大哥他可能早就去找二哥聊過了，自從分了家，他們倆關系可比咱們好。”五超子說。
此時，大東子家，他整個人縮在被子裏，渾身發燙，好半晌，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嘴裏低聲呢喃着，“渴，孩子娘，水……”
意識稍微清醒一些，他想起媳婦兒已經不在家了，她帶着孩子和所有吃的走了。
隊長除夕發的玉米和花生，還有年前剩下的紅薯，家裏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她拿走了，一丁點沒有給他留，他足足餓了兩天，昨天夜裏開始發高燒。
“娘……”大東子無意識地叫着，“渴……”
沒過多久，他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夢裏是小時候的事情，他爹提着一個大西瓜回家，他和幾個弟弟一人捧着一塊瓜，邊吃邊朝對方吐瓜子，玩得可開心了。
西瓜可真甜啊，一口咬下去都是汁水，爹說他把西瓜放進井裏泡過，怪不得冰冰涼涼的。
好想再吃一次西瓜！
就一次……
可之後再沒吃過了。
大東子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嗓子像被火烤幹了，他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空間裏，靈寶種完小麥，剛準備回房間，突然感知到了她大哥哥不正常的氣息。
呀！大哥哥怎麽啦？氣息好弱啊！
靈寶覺得擔憂，沒有從空間回到自己屋裏，而是瞬移到了她大哥哥家，發現她大哥哥躺在床上，面色發灰，幹裂的嘴唇是烏青色的，看上去就像是快要病死了。
“大哥哥你怎麽啦？”
小家夥走到床邊，踮起腳尖，用小手摸了摸她大哥哥的額頭，發現額頭已經不燙了，溫溫的，帶着冷汗，像是已經将木柴燒成灰燼、即将停止工作的火爐。
大東子用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認出眼前可愛的小女孩是靈寶。
他現在是快死了吧？想不到死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竟然是這個孩子……
“大哥哥别怕，靈寶馬上回來哦！”
小靈寶找到屋裏的水杯，再次進入空間，走到靈泉邊裝滿水，然後滴入自己的血，看着血和水混合在一起。
做好這一切，她用勺子将杯子裏的水一勺一勺喂給她大哥哥，“大哥哥喝完水就會好哒！”
大東子意識模糊，感覺無比清涼甘甜的水滑過喉嚨，有一種似夢非夢的感覺。
好甜！像小時候吃到的西瓜一樣甜……
再次清醒已經是傍晚了，他身邊空無一人，仿佛之前看見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他一手撐着床，緩緩坐起身，發現身體無比舒暢，除了有點肚子餓，其他半點不适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