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劉苛出了北鎮撫司,回到家中換了身衣服,這才悄悄來到一座府邸拜訪。
這家府邸的主人名叫鄭源,此人官拜左都禦史一職,掌管着都察院,主掌監察、彈劾及建議,都察院與刑部、大理寺并稱三法司。
鄭源也沒想到天都黑了,竟然會有錦衣衛前來拜訪自己,而且來人還自稱是指揮使劉勉的侄子,這讓他也更加好奇,所以才讓人将劉苛帶到客廳。
隻見劉苛見到鄭源後,立刻快步上前行禮道:“錦衣衛千戶劉苛,拜見都禦史!”
“劉千戶不必多禮,你找我有事?”
鄭源好奇的問道,他平時和錦衣衛很少打交道,隻是之前見過劉勉幾次,但對劉苛卻第一次見。
“啓禀都禦史,下官今日前來,是想向您舉報一件事情,這件事太過惡劣,下官實在看不下去,所以才想請都禦史爲他們主持公道!”
劉苛這時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道。
“什麽事情?”
鄭源眉頭一皺,對于錦衣衛,他其實并沒有什麽好感,對劉苛的話當然也抱着三分戒心。
“前段時間,山東左右布政使張海等人因隐瞞災情,被陛下抓起來問罪,陛下震怒之下,将他們投入到诏獄之中,爲了得到這些人的口供,指揮同知王志等人,對張海等人刑訊逼供、嚴刑拷打……”
劉苛将诏獄中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講了一遍,特别詳細的描述了一下張海等人被拷打後的慘狀。
鄭源聽後也氣的怒火萬丈,因爲他和張海的關系不一般,兩人不但是同窗,而且還是兒女親家。
當然鄭源爲人比較正直,對張海之前掩蓋山東災情的事并不知情,而且張海事發後,他也沒有幫對方求情,因爲他覺得這是對方罪有應得。
可是現在張海落到錦衣衛手裏,竟然被人如此折磨,哪怕不看在當年的情分上,但同屬官員,他也難免會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不過鄭源雖然憤怒,但并沒有失去理智,最後強壓着怒火向劉苛問道:“你說的這些事,可有什麽證據?”
“當然有,這是我冒死潛入诏獄,請張海寫下的血書!”
劉苛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張血書,上面是張海親筆所寫,後面還有他的簽名。
而血書的内容,則是張海告發錦衣衛,講述了自己在诏獄中受折磨的過程,而且他不求其它,隻求速死。
看着血書上這熟悉的筆迹,鄭源也又驚又怒,當即站起來向劉苛行禮道:“多謝劉千戶仗義執言,我定要将此事禀報給陛下,隻是不知千戶你可敢當證人?”
“當然敢,我早就看不慣王志那些人的所做所爲,今天來找鄭大人,就是想借鄭大人之手,将王志這些害群之馬徹底鏟除掉!”
劉苛拍着胸脯保證道。
這些也是劉勉早就吩咐他的,爲的就是把事情鬧大,因此他這個人證肯定也少不了。
“好!那就麻煩劉千戶伱在府中暫住一晚,我寫好奏本後,明日你随我一同上朝!”
鄭源當即做出決定道,無論是于公還是于私,這件事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劉苛答應一聲,當晚就在鄭府休息。
鄭源也沒有閑着,一邊自己寫奏本,一邊派人通知都察院的官員,将錦衣衛用大刑殘害官員的事通知給他們。
要知道都察院的本職之一就是彈劾官員,特别是一群禦史一同出動的時候,在朝堂上更加可怕,有時朱棣都難以招架,而且他還沒辦法處罰這些人,因爲都察院的職責,本就是皇帝給的。
第二天一早,鄭源就帶着劉苛一同上朝,當然劉苛進不了朝會,隻能在宮門外等候。
朱棣剛一上朝,鄭源就帶頭上本彈劾錦衣衛,告他們以大刑殘害官員,緊接着其它的禦史也紛紛上奏本,甚至還有人曆數錦衣衛的罪狀,連多少年前的事情都被他們翻了出來,要求朱棣嚴懲錦衣衛。
朱棣也被鄭源這些人給罵懵了,雖然這些人罵的是錦衣衛,但誰都知道,錦衣衛是皇帝的爪牙,罵他們其實和罵朱棣沒什麽兩樣。
要是換做以前,朱棣可能還會維護錦衣衛,甚至直接把這些人的奏本全都打回去,畢竟錦衣衛本就是幫他處理一些髒活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朱棣早就不需要錦衣衛來威懾百官,反而還要擔心錦衣衛的權勢過大,因此之前一直削減錦衣衛手中的權力。
之前他在震怒之下,把山東涉案的官員交給錦衣衛處理,也隻是想快點審問清楚,并不是要借此案恢複錦衣衛的權勢。
所以在得知錦衣衛的所做所爲,特别是看到鄭源獻上張海的血書時,朱棣也徹底的怒了,當即派人叫來劉勉。
劉勉今天并沒有上朝,因爲他知道早朝會發生什麽,不過這也是他故意爲之。
等到朱棣派人叫他時,他這才來到早朝上,頂着滿朝官員的怒火,邁步上前行禮道:“臣劉勉拜見吾皇陛下!”
“劉勉,山東的案子審的怎麽樣了?”
朱棣沒有率先發難,而是向他問山東的案子。
“啓禀陛下,案子由指揮同知王志親自負責審理,昨天剛剛審問清楚,這是張海等人的口供!”
劉勉說着,雙手取出王志交給自己的口供呈交給朱棣道。
朱棣讓人取過口供,打開後看了一遍,随即氣的一拍桌子怒道:“混賬東西,誰讓你們這麽審的?”
“陛下息怒,都怪臣無能,無法約束手下,指揮同知王志等人擅自做主,對張海等人嚴刑拷打,臣雖然想要阻攔,卻是有心無力,這才導緻今日之事!”
劉勉倒是十分光棍,直接承認自己無能,同時也把王志給供了出來,反正他都要離開大明了,自然也不在乎什麽名聲。
“無能?你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難道連你的下屬都不聽你的?”
朱棣聞言卻再次大怒道。
“臣惶恐,但此事的确是王志所爲,陛下若是不信,盡可以派人調查!”
劉勉一邊認錯,一邊堅持道,他是鐵了心在走之前把王志等人全都拉下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