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當然知道内閣有利也有弊,但縱觀整個大明朝,皇帝與大臣們的争鬥,幾乎是貫穿始終。
後世總結明朝的得失,得出一句“明亡于黨争”的結論,但所謂黨争,其實本質上還是皇帝與大臣之間的鬥争,閹黨其實就是皇帝的代言人。
皇帝與大臣争權的矛盾不解決,日後大明還會走上黨争亡國的老路。
朱瞻壑身爲皇族,不可能将權力交給大臣,事實上若大臣掌權,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改朝換代,所以隻能加強皇權,這就是屁股決定了腦袋。
内閣成立,最高興的當屬朱高熾,因爲他可以把手中的政務全都甩給内閣,體會到無事一身輕的惬意,上次他這麽輕松,還是朱高煦代他坐鎮文華殿時,可惜那種幸福的日子實在太短暫了。
文淵閣,内閣的辦公之所,這裏位于皇宮内外的交界線上,距離武英殿和文華殿都很近,十分方便與皇帝、太子保持溝通。
朱高熾帶着朱瞻壑,笑呵呵的來到文淵閣,隻見六位内閣大臣一字排開,每人的桌面上都堆放着不少的奏本,這些以前都是朱高熾負責處理的。
除了這六位内閣大臣外,還有不少的官吏進進出出,時不時有人抱着一摞厚厚的奏本,整個内閣顯得一片繁忙。
“以前我看到這些奏本就頭疼,可是現在看到它們在别人的書案上,反而感覺這些奏本親切了許多!”
朱高熾低聲向朱瞻壑說道,臉上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之色。
“大伯您也别得意忘形了,要知道這些奏本經過票拟後,還需要批紅,而皇爺爺經常離京,到時批紅還是需要你去做。”
朱瞻壑給朱高熾潑了一盆冷水道。
“批紅隻是畫個圈而已,那可比一個字一個字的去寫處理辦法強多了!”
朱高熾卻毫不在乎的道。
其實就算朱棣在京城,許多奏本還是交給朱高熾批紅,一來是朱棣相信他的能力,二來朱棣也想偷懶。
“太子你來的正好,有件事情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下!”
這時夏元吉看到了朱高熾,當即站起來向他招呼道。
“夏尚書客氣了!”
朱高熾呵呵一笑,邁步上前幫夏元吉處理政務。
這些政務本來都是朱高熾在處理,現在夏元吉等人接手,有些事情也并不熟悉,需要經常詢問朱高熾,所以這段時間他也經常來文淵閣轉悠。
朱瞻壑也沒有閑着,隻見他從袖子裏拿出幾份情報,走到張輔面前笑道:“英國公,這是北邊剛送來的情報!”
“有勞世子了!”
張輔擡頭對朱瞻壑笑道。
隻見張輔長着一張國字臉,五官端正,颌下三縷長須,一副标準的儒将模樣,張忠與他完全沒有半點相似。
“對了,内閣這邊已經組織了足夠的人手,從明日起,我們會派人去東廠取情報,就不需要麻煩世子伱每天來送了!”
張輔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于是再次對朱瞻壑道。
内閣初立,各方面都缺人,許多事情也沒有形成規章制度,因此初期有些混亂,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内閣也在慢慢走上正軌。
“那太好了,如果内閣覺得哪些事情需要重點調查,也可以派人吩咐東廠的人。”
朱瞻壑當即點頭道。
他一向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是東廠的人不方便來文淵閣,他才懶得天天往這邊跑。
内閣這邊事務繁多,朱瞻壑看朱高熾一時半會也走不了,索性就自己離開了。
天色還早,但朱瞻壑并沒有去東廠,而是直接出了皇城。
東廠的成立比内閣還早,經過幾個月的磨合,再加上朱瞻壑的督促,使得東廠也早早的步入正軌。
而且朱瞻壑舍得放權,許多事情都喜歡交給曹雷這些屬下去辦,因此他現在再次清閑下來,每天隻需要早上去東廠坐坐,聽手下們彙報一些重要的事情就行了。
乘車回到家中,卻發現孫若微不在,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被漢王妃叫去了。
最近漢王妃也十分頭疼,名額分配下去後,各家都開始準備,結果矛盾一下子爆發出來。
船隻、人手、貨物都需要各家自己準備,因爲時間緊促,各家都是用盡了手段,比如這家看中了一條船,但另一家也看中了,結果雙方就發生了争執。
另外還有貨物的種類,誰都知道瓷器和絲綢最暢銷,但整個船隊若全都準備這兩種商品,那到了海外各家競價,反而賣不上好價格,甚至賠錢都有可能。
這些各方面的矛盾,都需要漢王妃從中調節,畢竟她是發起人,整個船隊都是打着漢王府的名義下西洋,所以漢王妃不想管也得管。
朱瞻壑來找母親,還沒等進門,就聽見裏面傳出兩個女人激烈的争吵聲。
朱瞻壑在外面側耳聽了一會,随後搖了搖頭。
雖然他不知道吵架的兩個女人是哪家的貴婦,但吵架的原因很簡單,其中一家訂了一批貨物,也付過訂金了,結果卻被另一家截了胡,因爲人家付的是全款。
雙方都覺得自己有理,于是就來找漢王妃評理。
不要以爲這些貴夫人都是知書達理的模樣,事實上人性本質是相通的,在利益面前,兩個貴婦吵起架來,和村頭的潑婦罵街沒什麽兩樣。
最後漢王妃估計也聽不下去了,直接一拍桌子将兩個貴婦鎮住,然後把貨物一分爲二,兩家各拿一半。
雖然兩家都不太滿意,但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再加上她們也不敢得罪漢王妃,所以隻好悻悻的離開了。
等到兩個貴婦離開後,朱瞻壑這才邁步來到客廳。
隻見漢王妃臉上的怒氣未消,孫若微站在身後,正在輕聲的勸着什麽,估計是讓她不要氣壞了身子。
“娘,您這樣和稀泥不行啊!”
朱瞻壑直接開門見山道,畢竟和自己老娘也沒什麽客氣的。
“你行你來!老娘都快被這幫蠢女人給氣死了!”
漢王妃正在氣頭上,聽到兒子的話,立刻将炮口轉移。
“嘿嘿,我可不敢和這幫貴婦們打交道!”
朱瞻壑厚着臉皮一笑,随即湊到漢王妃身邊再次道。
“娘,最近來打您打官司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誰說不是呢,前段時間頂多是一天一個,結果這幾天倒好,早中晚都不帶停的,剛才走的那兩個,已經是我今天處理的第三個了!”
漢王妃氣鼓鼓的再次道。
她是王妃,又不是審案子的大理寺,而且這些利益上的糾紛,有時根本說不清對錯,就算是狄仁傑在世,恐怕也審不清楚,讓漢王妃一個女人家來處理這些,也實在太爲難她了。
“所以啊,我說您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必須得想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才行!”
朱瞻壑不再開玩笑,而是十分認真的說道。
“你有辦法?”
漢王妃聽出了朱瞻壑的話外之意,他既然敢說,肯定有辦法。
“也不算是辦法吧,我隻是覺得您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朱瞻壑再次說道。
“什麽意思,這些事情我不管的話,總不能上報給大理寺,讓他們幫着斷案吧?”
漢王妃還是不明白。
“您可以這樣,通知所有參與下西洋的貴婦們,定期聚一次會,比如每月的初一或十五,有什麽矛盾,拿到聚會上講出來,到時由所有人評理,至于如何處理,可以用投票的方式,到時輸赢都怪不到您身上!”
朱瞻壑的提議,其實很像公司董事會的那一套,現在下西洋牽扯到的利益太多,組建一個嚴密的商業機構也勢在必行。
“聽着好像挺有趣,不過若是一人一票,那我豈不是和其它人一樣了?”
漢王妃最後又有點不情願,雖然處理這些矛盾讓她很煩,但也體會到了權力的滋味,因此她也不想放棄。
“這個好辦,您是主辦人,而且在下西洋時占的名額最多,因此自然可以擁有更多的投票權,甚至您可以直接規定,每人擁有的票數,直接和下西洋名額一樣就行了。”
朱瞻壑再次提議道。
誰擁有的票數越多,誰就在這個團體中擁有更大的話語權,這已經和公司董事會一模一樣了。
“就這麽辦,馬上就是上元節了,幹脆就舉辦一次上元燈會,以後也形成定制,每月十五聚會,所有下西洋遇到的問題,都可以拿出來讨論,有争論時就投票,到時我可就輕松多了!”
漢王妃越說越興奮,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王妃,我聽說前宋時,有女子結社,而且還會取一個别緻的社名,現在王妃與各家貴婦議事,也相當于結社,不如也起個好聽的名字吧!”
站在一旁的孫若微這時也試着提議道。
“若微的這個想法很好,是應該有個名字,但叫什麽好呢?”
漢王妃聞言拍手贊道,但對于叫什麽名字卻犯了難。
朱瞻壑這時卻看到孫若微頭上的發钗,于是靈機一動道:“我想到一個好名字,參加聚會的都是女子,不如就叫珠钗會吧!”
朱棣那邊成立了内閣,朱瞻壑這邊卻成立了一個珠钗會,一個是國家的核心機構,一個隻是貴婦間互相溝通的私人聚會,兩者似乎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但從長遠來看,這兩個機構誰的影響更大,現在還真說不準。
今天隻有兩章了,每章三千字,本來是可以拆成三章的,但會影響閱讀,所以就不拆了,明天還是三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