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了一些人?”
朱瞻壑聽到姚廣孝的提醒也是一愣,可仔細回想一下,那天朱高煦過敏時,房間裏的确隻有他們四個人啊?
“那天房間裏的确隻有我們四個,但房間外面,卻還有太子殿下的近侍和護衛,以及我身邊的一些僧人,你們離開時,他們同樣看到了漢王過敏後嘴腫的樣子。”
姚廣孝耐心的再次提醒。
“他們隻見到我爹嘴巴腫了,但隻憑這個就能猜到他是對蝦肉過敏嗎?”
朱瞻壑愣了一下,卻還是有些懷疑的問道。
“世子你有所不知,你所說的過敏,我們醫家稱之爲風疹塊,這種腫塊形狀特殊,如果精通醫術的人見到,定然可以認出來。”
姚廣孝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接着又道。
“至于太子那天吃了蝦肉,他身邊的護衛和近侍都知道,我身邊的人如果留意的話,想知道也同樣不難,而且他們有不少人都見到漢王給太子吹氣,由此我懷疑,這些人中,有人猜到了漢王對蝦肉過敏!”
姚廣孝不愧是朱棣身邊的第一謀士,心思極爲慎密,将朱瞻壑忽略的事情全都聯系了起來。
“有道理,那天我怕下面人亂說,還下了封口令,沒想到他們之中潛有奸細!”
朱高熾聽到這這裏也是一拍大腿。
“少師所言有理,是我疏忽了!”
朱瞻壑也被姚廣孝說服,當即認錯道。
“世子不必自責,其實相比太子身邊的人,我身邊的人嫌疑更大,因爲我的關系,他們多多少少都懂一些醫術。”
姚廣孝再次補充道。
“查!一查到底!太子和少師伱們盡快把名單寫下來,交給錦衣衛給我狠狠的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麽大膽?”
朱棣咬牙切齒的吩咐道。
“臣遵旨!”
朱高熾與姚廣孝齊聲答應一聲,随後又關心了一下朱高煦的身體情況。
朱高煦身上的腫塊雖然消了,但喉嚨的傷口還在,過敏的反應也沒有完全消失,這時還頭暈頭痛,精神也十分萎靡,完全沒有以前生龍活虎的樣子。
朱棣看着兒子也十分心疼,于是開口道:“老二,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整個人都瘦了這麽多,現在又中了毒,不如就先回府休息吧!”
“可是文華殿這邊……”
朱高煦這時看了看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本和文書,他走了這些東西怎麽辦?
“文華殿這邊你不必擔心,大不了先送到我那裏,我幫你處理就是了!”
朱棣邁步上前,看着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大魁梧的兒子,第一次用一種柔和的語氣說道。
朱高煦第一次見到父親對自己如此關切,胸中也湧上一股暖流,最後脫口而出道:“爹,您年紀大了,也要注意身體,大哥他比我擅長處理這些,讓他多幫您扛着點!”
聽到朱高煦的話,不但朱棣愣了,連朱高熾也愣了。
不過朱高熾腦子裏更多在想:你讓咱爹注意身體,讓我幫着扛,這是把我當成驢使了嗎?
“兒啊,你……你放心,我會的!”
朱棣心中激動,伸手拍着朱高煦的肩膀道,一雙虎目竟然微微發紅,聲音也有些哽咽。
旁邊的朱瞻壑也是松了口氣,雖然老爹沒有明說,也沒有正式請辭,但他讓大伯幫皇爺爺,其實已經在表明一種态度了。
“瞻壑,護送你爹回府,讓他好好休養幾天!”
朱棣最後吩咐道。
朱瞻壑立刻站出來答應一聲,然後扶着朱高煦離開文華殿,朱高熾和姚廣孝也各自回去,将那天身邊的人寫成名單,由錦衣衛詳查。
朱高煦身體虛弱,因此朱瞻壑就沒有騎馬,而是讓人準備了馬車,父子二人一起登上車子。
車輪滾滾,現在已經是下半夜了,外面顯得格外安靜。
“兒子,爹對不住你!”
朱高煦忽然有些沮喪的開口道。
“對不住我?”
朱瞻壑這下真愣住了,沒想到朱高煦竟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文華殿批閱奏本這種事,真不是人幹的,還是你大伯更适合幹這些,所以我打算找個時間,正式向你皇爺爺請辭!”
朱高煦最終一咬牙,說出了憋在心裏一整天的話。
其實今天早上的時候,朱高煦就已經有這種想法了,隻是他性子執拗,不肯認輸罷了。
直到被人暗算,因過敏差點慘死,朱高煦這才猛然醒悟,人生苦短,自己何必浪費時間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父親您想請辭盡管去,爲何說對不住我?”
朱瞻壑還是不明白。
“兒子你想啊,我若是能堅持下去,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可若是現在請辭,豈不是放棄到手的太子之位,到時你也做不成太孫了!”
朱高煦說到最後時,看向朱瞻壑的目光中也滿是愧疚。
“我……”
朱瞻壑即好笑又十分感動,他本來就沒有做太孫的打算。
“父親不必顧慮我,無論是太孫還是世子,我不都還是您的兒子嗎,而且做太孫也未必有我現在這麽逍遙快活。”
朱瞻壑也十分認真的回答道。
說實話,如果不是面臨着朱高煦造反死全家的結局,朱瞻壑甯願做一個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要知道明朝的親王隻要不造反,幾乎可以說是百無禁忌,到了封地上把門一關,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還不用承擔皇帝的職責,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職業嗎?
看到兒子這麽懂事,朱高煦反而更加愧疚了,最後他猛然一咬牙道:“兒子,要不我再堅持一段時間,也許慢慢的就能适應了。”
“父親,您這段時間吃的苦,兒子都看在眼裏,說實話,我甯願您去戰場上打仗,都比憋屈的坐在文華殿裏處理奏本強。”
朱瞻壑生怕朱高煦父愛爆發,于是再次勸說道。
“誰說不是啊,我甯願孤身一人殺進敵軍的千軍萬馬之中,也不願意再看到這些讓人頭大的奏本了!”
朱高煦一拍大腿贊同道。
想到文華殿裏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奏本,朱高煦眼神中甚至帶上了幾分恐懼,顯然那些東西已經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傷害。
“這就對了,父親您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麽想通這個道理的?”
朱瞻壑贊歎一聲,随即又好奇的問道。
“我也說不清,反正就是覺得,我要是今天真死在幾口蝦肉上,那才叫憋屈!”
朱高煦是個粗人,說到這裏重重的一拍車廂,慷慨豪邁的道。
“想我堂堂漢王,本就應該親率鐵騎,在戰場上縱橫馳騁,隻有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才是我這種人的死法,而不是死于小人的陰謀詭計之下!”
“父親這是開悟了,您看看您自己,本就是天生的大将之材,隻有在戰場上,才能實現您的價值。”
朱瞻壑一拍巴掌怒贊道,不過緊接着他又好心的提醒道:“當然您這些話千萬别讓我娘聽到,否則讓她知道您滿腦子隻想着打仗,肯定又要埋怨了!”
“你也别告訴她我中毒的事,就說我累的病倒了,免得她擔心!”
朱高煦也同樣提醒道。
他雖是無敵猛将,可面對家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他也沒辦法。
“您放心,我知道輕重!”
朱瞻壑當即點頭道。
馬車回到王府,漢王妃和郭側妃聽到朱高煦回來了,也都十分驚訝,一起前來迎接。
當看到朱高煦憔悴的模樣,漢王妃兩人也都吓了一跳,朱瞻壑按照朱高煦的叮囑,說他這是累病了,這讓漢王妃兩人也無比心疼,一人一邊攙扶着朱高煦回到内宅休息。
看着父母遠去的背影,朱瞻壑也長出了口氣。
雖然中間出了意外,朱高煦更是差點把命搭上,但無論如何,總算是讓他打消了心中的執念。
但這并不意味着漢王府就徹底安全了,畢竟人心與形勢都會随時變化。
第二天下午,朱棣忽然派人召朱瞻壑入宮。
當朱瞻壑來到武英殿時,隻見朱高熾和姚廣孝也都在這裏,其中姚廣孝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參見皇爺爺!”
朱瞻壑上前行禮道。
“不必多禮,那個洩露你爹蝦肉過敏的人找到了,錦衣衛已經把人監視起來,随時可以抓捕歸案!”
朱棣直接道,他之所以把朱瞻壑叫來,就是因爲這個人與他還有幾分關系。
真兇的線埋的比較深,前文曾經出現過,大家可以猜一猜這個真兇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