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真的是舍利!”
“七彩舍利!傳說中的七彩舍利!”
“佛祖垂憐,我佛慈悲,我天界寺終于有舍利了!”
……
石台上的廣智等僧人看到灰燼中的舍利,一個個大喊大叫、狀若瘋癫。
“明明是我燒出來的舍利,關佛祖他老人家什麽事?”
隻有朱瞻壑不滿的嘟囔一聲。
姚廣孝看到舍利也很激動,但當他看到身邊一臉淡然的朱瞻壑時,卻忽然激動不起來了。
“這舍利到底是怎麽回事,該不會你用了什麽邪法吧?”
姚廣孝目光懷疑的盯着朱瞻壑問道。
“您真要我現在就說?”
朱瞻壑說話時看了看廣智等人,這些人現在滿腦子都是舍利,也不顧炭灰還很燙,竟然用雙手在裏面扒拉着尋找舍利。
姚廣孝看着狀若瘋癫的廣智等人,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道:“走吧,咱們回去再聊!”
姚廣孝說完帶着朱瞻壑離開了塔林,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想着心事。
回到精舍,姚廣孝與朱瞻壑相對而座,這才開口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道理很簡單。”
朱瞻壑自顧自的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這才繼續道。
“少師肯定知道煉鐵吧,鐵礦石放在火裏,如果火勢太小,石頭依然還是石頭,隻有達到極高的溫度,才能将石頭裏的鐵煉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隻要火勢夠大,溫度夠高,就可以燒出舍利?”
姚廣孝聞言一臉的不可思議,剛才在路上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答案竟然如此簡單。
“沒錯,所謂舍利,其實就是人體内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不光人身上有,動物身上也有,比如您把一條狗扔到煉鐵的爐子裏,照樣能燒出舍利!”
朱瞻壑十分肯定的道。
舍利的成因在後世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甚至後世某位高僧去世前,直接言明不會留下舍利,就是怕惹人笑話。
朱瞻壑在B站看過一個視頻,有人把剛拔下來的智齒用焊槍燒,最後燒出一顆白色的珠子,竟然還十分的漂亮,多做幾顆完全可以串成手鏈送給女朋友,當然要是真這麽做了,肯定很快就沒女朋友了。
姚廣孝聽到這裏,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快崩塌了。
舍利一向被佛門視爲至寶,哪怕四大皆空的高僧,也希望自己圓寂後能燒出舍利。
結果現在朱瞻壑告訴他,隻要溫度夠高,豬狗都能烤出舍利,這話要是傳出去,恐怕整個佛門都會因此發瘋。
“這些話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就算你是漢王世子,也會給自己招來麻煩!”
姚廣孝畢竟非比尋常,隻見他深吸口氣,平息了一下心情這才向朱瞻壑叮囑道。
“少師您是我父親的長輩,我一見少師就倍感親切,因此才會如實相告,否則換一個人,打死我也不會多說半個字!”
朱瞻壑笑嘻嘻的一記馬屁奉上道。
既然來到這個時代,就要好好的融入這個時代,特别是漢王府還有朱高煦這個定時炸彈,而眼前的姚廣孝顯然是個值得拉攏的對象。
對于朱瞻壑的馬屁,姚廣孝毫無反應,隻是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道:“伱身上的變化好大!”
“呃……這個……”
朱瞻壑正想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類的話搪塞過去,卻見姚廣孝一揮手再次道:“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去休息吧,我已經讓人給你準備了住處。”
“這……是!”
朱瞻壑感覺姚廣孝的态度變化有點快,但也不好多問,于是隻能站起來告辭,外面有知客的僧人會安排他的住宿。
目送着朱瞻壑離開佛堂,姚廣孝又叫一個心腹僧人,吩咐幾句讓對方離開,這才閉上眼睛,但并沒有誦經,而是默默的思考着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年輕僧人在門外禀報道:“少師,您請的人到了!”
“請進來!”
姚廣孝說着竟然站了起來,并且走到門口迎接,由此可知這個客人的身份絕非尋常。
隻見門外的竹林小徑上,一個清瘦的中年人踏着月色而來。
中年人身材颀長,長方臉,細長的眉眼,颌下三縷長須,雖然身着凡服,卻有仙風道骨之姿。
“拜見少師,不知少師深夜邀我前來,所爲何事?”中年人邁步來到門前,向姚廣孝深施一禮道。
“我遇到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想請靜思你替我參詳一下!”
姚廣孝神情凝重,說完拉着這個名叫靜思的中年人進到佛堂。
兩人分賓主坐下,姚廣孝親自爲對方倒下茶水道:“漢王世子的事你可聽聞?”
“自然,這件事最近鬧的滿城風雨,漢王差點因此大開殺戒,幸好世子隻是假死,并且及時醒來,也算是功德無量。”
中年人手撫胡須笑道。
“知道就好,世子醒來後對之前的事卻一無所知,甚至連漢王都不認識了。”
“這很正常,聽聞世子是墜馬受傷,傷到頭顱很容易得失魂之症。”
中年人接口道。
“我也以爲是失魂症,可今日漢王将世子帶到我這裏,請我爲他醫治,但我卻發現……”
姚廣孝說到這裏忽然一皺眉,神情也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沉聲道。
“我發現他的面相大變!”
“面相大變?”
中年人露出驚訝之色,思忖片刻這才皺眉道:“漢王世子我曾經見過,雖然沒有特意爲他相面,但也能看出他是個短壽無子的面相,絕無更改的可能。”
中年人姓袁,名忠徹,靜思是他的字,他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明初第一相士袁洪。
據說袁洪曾經爲上百名士大夫相面,無一出錯,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爲姚廣孝相面,一眼看出姚廣孝形如病虎,日後必定像元朝的劉秉忠一樣出将入相。
“當年我得你父親相贈相書,這些年在相術上也花費了不少心血,雖然不及你們父子,卻也能看出朱瞻壑的短壽無子之相,但今日一見,他的面相卻……卻十分矛盾。”
姚廣孝說到最後時,眉頭皺的更緊了,兩條灰白的眉毛幾乎擰在一起。
“面相怎麽會矛盾?”
袁忠徹聞言更加不解,身爲袁洪的兒子,袁忠徹的相術不在其父之下,但他做了半輩子相士,卻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個人的面相會矛盾的。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朱瞻壑本來是短壽無子之相,但今日一見,他即有短壽之相,又有長壽之相,即有無子絕後之相,又有多子多福之相,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姚廣孝說話時眉頭已經皺成一個疙瘩,他活了大半輩子,哪怕當初勸朱棣造反,都沒有像現在這麽糾結過。
“這不可能啊,所謂面相,其實就是此人命運的表露,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有兩種截然相反的命運,這完全說不通!”
袁忠徹說到這裏也大皺其眉。
他并不懷疑姚廣孝的相術,要知道姚廣孝與他父親袁洪是至交,父親更是将相術傾囊相授,天下間能勝過姚廣孝的人,在他父親死後,也隻剩下他自己了。
“當時我也不敢相信,但我很快又想到城中的一些傳言,說世子死而複生,醒來後性情大變,很可能是撞邪所緻。”
“撞邪?少師你也信這種鬼神之事?”
袁忠徹聞言卻啞然失笑道。
“你一個相士,問我這個和尚信不信鬼神?”
姚廣孝聽出對方話中的調侃之意,當即沒好氣的回敬道。
“别的和尚肯定信,但您可就不一定了!”
袁忠徹哈哈一笑再次道。
從他父親那裏算,他是姚廣孝的晚輩,但他與姚廣孝性情相投,兩人也算是忘年之交,因此在說話時也很随意。
“不開玩笑了,當時我真的懷疑朱瞻壑是不是被什麽鬼怪附身了,剛好寺中的廣善師兄火化,于是我就把他帶了過去,想着就算是有什麽妖魔鬼怪,在大德高僧的金身面前,也要顯露出原型。”
“廣善大師?他生前不是說會留下七采舍利嗎,不知可燒出來了?”
袁忠徹聽到廣善大師的名字,當即也十分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
姚廣孝低下頭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擡頭苦笑道。
“本來沒燒出舍利,但因朱瞻壑的提醒,最終真的燒出七彩舍利,可是我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姚廣孝說着,就把朱瞻壑講解的舍利成因講了一遍。
本來這件事關系到佛門的顔面,他并不想告訴任何人,但現在他需要袁忠徹幫自己解惑,隻能如實相告,而且他相信袁忠徹知道輕重,肯定不會亂說。
袁忠徹仔細聽完後,卻是沉思不語,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向姚廣孝問道:“少師相信世子說的這些話嗎?”
“半信半疑,但想驗證也不難,我已經吩咐人找了些牛羊的骨頭去燒,很快就會有結果。”
姚廣孝的話音剛落,就見之前派出去的人快步走了進來,然後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并且雙手送上一個鐵盒子。
隻見姚廣孝聽後頹然呆坐,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對袁忠徹苦笑道:“結果出來了,就在這個盒子裏!”
袁忠徹從姚廣孝的表情已經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是拿過鐵盒子,輕輕打開後,隻見裏面鋪着一層流光溢彩的舍利子。
袁忠徹伸手摸了一下這些舍利,發現上面還帶有餘溫,最終他猛然擡頭道:“我要親自見一見這位世子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