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飯後,黛玉就坐在炕上抱着手爐跟雪雁閑聊,炕桌上擺着幾碟子蜜餞堅果,丫頭就在旁用工具開,屋子角落裏燒着幾個炭盆,烘得屋子裏暖洋洋的,一派溫暖和樂。
然而,卻總有那掃興的。
“福晉,五公主來了。”
黛玉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毫不掩飾的厭煩。
雪雁見狀臉色也冷淡了下來,“當初小小年紀就愛搬弄是非,如今更是愈發的招人厭了,這會兒前來隻怕也不安好心。”
“還能怕了她不成?我倒要看看她又想作什麽妖,最好是學着她額娘,要作就作個大的,看到時候太後娘娘還疼不疼她。”說罷,就叫了進。
五公主的相貌随了烏雅氏,五官生得着實不錯,小小年紀已然出具美人風采,不過在黛玉面前卻還是顯得十分的黯然失色了。
“給四嫂請安。”五公主盈盈一笑,卻不達眼底。
黛玉臉色冷冷淡淡的,絲毫沒有想要虛與委蛇的意思,直接說道:“行了,不必安來安去的了,五公主有何事直接說罷。”
五公主微微紅了眼,一臉委屈的說道:“我聽說四嫂有喜了,故而特意來看看四嫂和小侄兒,四嫂……四嫂可是還在怪我上回口無遮攔?我年紀小不懂事,不過是一時沖動說錯了話,四嫂也打了我一巴掌,就别再跟我計較了。”
“怎麽着?我要還跟你計較莫非你就要說我心胸狹隘了?”黛玉放下茶杯,嗤笑一聲,道:“行了,你那點子心眼兒就别跟我這兒招笑了,有事說事,無事就回罷。”
五公主的臉色就變了,不禁咬牙切齒。
若非爲了哄太後娘娘,她能來低聲下氣的認錯求和?可恨這個女人得理不饒人,竟如此譏諷于她。
看清了她的态度,五公主便再沒了搖尾乞憐的想法,心中恨意愈長,眼珠子一轉,便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來“四嫂既是不耐煩見我,我便也就不煩人了,這個送子觀音是額娘多年來珍藏的寶貝,據說是靈驗得很,故而額娘這些年才能接連有喜,如今我便将這送子觀音轉送給四嫂,也希望四嫂能夠多子多福。”
說着,便從宮女的手裏捧過那尊送子觀音欲親手遞給一旁的楊嬷嬷,誰知楊嬷嬷剛要接,就見五公主忽的手一松,送子觀音頓時落在地上摔碎了。
一屋子的奴才“撲通”跪了一地。
“哎呀,怎麽就碎了呢?”五公主一臉訝異驚惶,“莫不是這孩子……”
“住口!”黛玉怒了,看着她的眼神冷冽刺骨,“五公主拿着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來作伐子未免太過下作了些,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惡毒,倒真是叫我大開眼界了!”
“四嫂誤會了,我并非有意的,隻是不知爲何突然手就失了力氣……許是額娘不願我将她的心愛之物送給四嫂罷……”五公主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四嫂也别怪額娘發怒,畢竟四哥他……額娘屍骨未寒,四哥就成了别人的兒子,額娘泉下有知總難免會傷心都是我的錯,四嫂要怪就怪我罷,是我考慮不周全……”
這意思不就是說四阿哥德行有虧導緻生母烏雅氏死不瞑目,甚至連這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都記恨上了?
世人多迷信,這事兒一旦傳了出去,難免引得風言風語,最重要的是,倘若黛玉也是個迷信之人,心裏就更加要忐忑了,孕婦最忌多思多慮,若是她因此而整日疑神疑鬼,那這胎還能養得好嗎?
這心思,陰毒得很。
此時,黛玉再看五公主的眼神就已經徹底變了。
雪雁、習嬷嬷等人亦對其怒目而視。
五公主卻仿若不知,隻哭得凄慘,滿臉真誠,“都是我不好,我回去就沐浴齋戒日日抄佛經爲小侄兒祈福,四嫂千萬别将這事兒放在心上,若是四嫂和小侄兒因此而有點什麽不好,我定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四嫂且好生養胎,我這就先回去了,你放心,我定虔心念佛以求四嫂和小侄兒平安。”說罷,便一臉愧疚的哭着離去了。
“這個五公主也太過分太惡毒了!”雪雁怒道:“福晉不如去太後娘娘面前告她一狀,加上之前那件事兒,太後娘娘定然是要更厭煩她了,沒了太後娘娘的庇護,看她還如何嚣張的起來!”
楊嬷嬷看了她一眼,搖頭道:“沒聽她說要回去沐浴齋戒日日虔心念佛呢?如此一來誰又相信她當真是故意的?”
“她當真會那樣做?”雪雁不信,狐疑道:“她圖什麽啊?詛咒完了又回過頭去自己受罪受累?”
黛玉沉思了片刻,忽的嗤笑一聲,“真真是一肚子心眼兒,她怕是想借這個由頭給她額娘守孝祈福呢。”
衆人聞言皆愣住了。
雪雁這時也終于恍然大悟,“皇上不允許任何人爲烏雅氏守孝,縱是她身爲親生女兒也隻能穿紅戴綠吃葷腥.如今她打着爲福晉肚子裏的孩子齋戒祈福的名号,一來可以表現出自己的無辜,讓福晉吃了個悶虧都沒處告狀去,告了也無人會責罰她,畢竟她都那麽虔誠的彌補過錯了,二來……誰又知道她究竟是在爲誰祈福呢?真真是一舉兩得啊。”
楊嬷嬷氣得臉都扭曲了,狠狠啐了一口,“不愧是那賤人言傳身教的!又狠又毒還一肚子鬼心眼兒!也就是太後娘娘太慈善,養在跟前也從不阻攔他們親近生母,誰想沒學得太後娘娘的寬和敦厚,反倒是将她生母的陰毒狠辣學了個青出于藍!”
“那如今怎麽辦?這個悶虧咱們就這樣吃了?”雪雁暗恨咬牙,“她那心思未免太陰毒了,明擺着詛咒咱們小主子呢!”
黛玉摸着肚子,臉上一片冷意。
夜晚,雪雁剛從房裏出來,就聽見有人叫自己。
一轉身,果真就看見那個生的雌雄莫辨的人正一臉嬉皮笑臉的湊了上來。
“你怎麽瞧着仿佛心情不太好?不是陪着四嫂嗎?難不成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招惹你了?”
雪雁頓時就冷了臉,将那五公主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咬牙“你說她一個小姑娘怎就有這樣陰毒的心思呢?可恨那一肚子鬼心眼兒将這事兒給摘了過去,叫福晉告狀都沒地兒告去,真是便宜她了!”
見她氣得小臉兒都紅了,旁邊的胤糖也不高興了,道:“這有何難?待我出手教訓教訓她,給你和四嫂出出氣。”
雪雁皺眉“九阿哥想幹什麽?别胡來啊,萬一惹怒了太後娘娘…..”
“你這是擔心我呢?”胤糖嘿嘿一笑,好端端的一張美人臉硬是瞧出了幾分猥瑣的氣息,“不必擔心,太後娘娘可養着我家親哥呢,哪裏舍得責罰我,再者說,我性子頑劣整個皇宮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吓唬吓唬她而已,算的了什麽。”
雪雁略一遲疑,終是咬咬牙,“那九阿哥小心些别玩過火了,别還将自己搭進去受罰。”
“記得了記得了,你就放心吧。”等雪雁離開後,胤糖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爲了玩世不恭的壞笑,“小丫頭片子挺會折騰……來福,去想法子給爺找點蟲子來,再找一條沒毒的蛇。”
小太監來福頓時垮了臉,“我的爺诶,這大冷天的上哪兒找去啊?”
“要不爺叫你想法子呢?”胤糖罵道“蛇隻是冬眠了又不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不會去挖洞找嗎?這點小事都要爺叫你,爺要你何用?趕明兒将你踹去刷恭桶拉倒!”
來福還想掙紮,“那五公主可是太後娘娘的小棉襖,爺若是将她給吓壞了太後娘娘非得收拾您不可,爺您就安分些别闖禍了,否則.…”
“否則什麽否則?爺從小到大闖的禍還少嗎?”胤糖不耐煩的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叫你去就趕緊去,羅裏吧嗦個沒完,爺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學會教爺做事了?反了你了!”
勸說失敗,無奈之下來福隻得苦着臉,在這大冷天裏,撅着屁股到處找蛇折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在禦花園的一處假山小縫兒裏找着一條正安然冬眠的蛇,雖然不粗,但還挺長的,看着也挺吓人。
來福小心翼翼的将那玩意兒弄出來,确定是無毒的後便放在一個罐子裏頭藏好拿回了阿哥所。
胤糖滿意的扔給他一枚玉佩作爲打賞,翌日清晨就捧着罐子找胤俄去了。
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兄弟,有好事哪兒能忘了他呢?
這兄弟兩個能玩兒到一起膩乎這麽多年,那絕對稱得上一句“臭味相投”,胤糖才将自己的想法這麽一說,胤俄頓時就兩眼放光,嘿嘿嘿的壞笑連連點頭表示贊成,兄弟兩個就摸到慈仁宮去了
親哥是在慈仁宮長大的,胤糖對這裏自然也熟悉得很,宮裏的奴才都不拿他當外人,很是順利的就進去了。
“兩位阿哥可是來找太後娘娘的?太後娘娘尚未起身…”
胤糖搖搖頭,“不是不是,我們是來找五妹妹的,帶了份禮物給她。”
話音才落,就看見五公主走出了房門。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眼裏流露出隻有他們倆才知道的默契。
“五妹妹!”
五公主看着他們兩個,一愣,“九哥、十哥,你們這大清早的來找皇瑪嬷?”
“不是找皇瑪嬷,是特意來找你的。”
五公主就奇了,這倆人打小就愛捉弄她,特意找她能有什麽事?
胤俄就一臉的憨厚笑意,“咱們發現了一個好東西,特意送來給五妹妹玩的。”
胤糖順勢将手裏的罐子遞了過去,五公主下意識的就接住了。
“快打開瞧瞧喜不喜歡,這可是咱們特意給五妹妹尋摸來的。”
縱然不曾少被他們捉弄,但這倆人臉上的表情都太真摯了,尤其是胤俄,那一臉憨厚……讓她一時間甚至有些莫名感動。
親哥哥是個白眼兒狼,可這不還有其他兄弟呢?
五公主臉上就露出了笑意來,直接将那蓋子一掀,瞬間一個蛇頭就探了出來,昂立着沖她吐舌頭……
“啊!!!”伴随着一聲劃破長空的尖叫,五公主頓時就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手裏的罐子順勢掉了下來,那蛇眼看着就要跑路,胤糖手疾眼快的給抓住了,一把掐住七寸捏在手裏。
“五公主!”
“快來人啊!五公主暈倒了!”
慈仁宮瞬間亂作了一團,幹完壞事兒的兄弟兩個就趁亂腳底抹油溜了。
“這就暈了,也太膽小了。”胤俄一掃臉上憨厚的笑,滿懷嫌棄的吐槽着。
“狗膽子不大,心肝兒倒是黑透了。”胤糖冷笑一聲,随手将那條蛇塞給了來福,“不枉費爺昨兒夜裏特地給它烤火取暖,還算有點用,拿去禦膳房炖了,送給五公主賠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