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龍鳳喜燭燃了一夜,屋内的聲響令人面紅耳赤。
屋外,早已年紀不小的楊嬷嬷卻難得守了回夜,聽見屋内動靜,不禁擡頭望向天上繁星點點,默默紅了眼眶。
“爺、福晉,該起了。”
黛玉微微蹙眉翻了個身,卻滾到一個溫暖的懷裏,頓時愣了愣,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變成一名已婚婦女了。
真是個令人悲傷的事實,想着,就不禁歎息。
“新婚頭一天清早就歎氣,怎麽?是對爺不滿意?”
“不滿意”三個字充滿了暧昧氣息,叫黛玉不禁紅了臉,輕啐了他一口,“别耍流氓了,快起來,今兒還要去給太後娘娘和皇上磕頭呢。”
胤禛卻也跟着歎息一聲,“雲鬓花顔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難怪,難怪啊。”
外頭又催促了一聲,二人才強打起精神爬了起來。
穿好裏衣後,胤禛便喚了奴才進來伺候,一列數人捧着洗漱用具魚貫而入,動作熟練而又周到,完全無需主子交代什麽,從頭到尾伺候得妥妥帖帖。
黛玉正感慨着生活愈發腐敗,就見一名老嬷嬷從床上取了元帕,看着上面星星點點的紅色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尴尬到腳趾扣地,沒臉見人了。
偏旁邊那位爺還偏頭瞧着她笑,滿眼柔情蜜意,愈發叫她羞紅了臉,甜蜜又惱怒,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卻哪知她自己初爲人婦,眉眼更添萬種風情,這一眼如嬌似嗔嬌媚異常,端是勾人心弦。
今兒是大婚頭一日,去給太後和皇上請安應身着朝服,黛玉的頭上身上更比往日多了不少首飾,愈顯隆重,卻也沉得很。
待一切收拾妥當,新婚小夫妻二人便攜手邁出了阿哥所,先朝着慈仁宮而去。
黛玉穿着高高的花盆底,身上還隆重打扮,愈發走不快了,胤禛就放慢了腳步,與她并肩而行,邊輕聲說道:“太後娘娘性子寬厚慈和,最喜愛那直爽之人,最厭惡嬌柔的女子……”說到這兒,便湊近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據說當年的董鄂妃便是個嬌柔至極的女子。”
黛玉目光微閃,暗道難怪。
大名鼎鼎的董鄂妃誰人不知?那可是先帝的心尖子啊,還是個勾走了先帝魂魄的妖精,以至于太後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太後隻怕都恨死她了,看見嬌柔女子隻怕難免聯想到董鄂妃從而心生厭惡,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黛玉天生就是纖細的身材,看起來弱柳扶風般的嬌柔,這是先天條件沒法兒更改,但隻要她将氣質拿捏穩,應是不會招來太後厭惡的吧?
邊走着,黛玉邊仔細回憶起了宜妃的言行舉止,暗暗拿定了主意。
慈仁宮外早有奴才等候,見着他們來,笑着行過禮就道:“太後娘娘交代了,叫您二位來了直接進去即可。”
胤禛點點頭,攜着黛玉進了殿内,殿内五公主正陪着太後說笑,見人來了,下意識齊齊望了過來,主要是看新媳婦呢。
太後并非頭一回見黛玉,上回見她時她正暈着,隻匆匆一眼罷了,時隔近四年早已是忘了,這會兒乍一見着她那張傾城絕色的小臉兒,太後的眼睛就先是一亮,可随即卻又微微蹙起了眉。
一旁的五公主打小在太後身邊長大最是懂得太後的喜惡,這會兒見太後如此表情,心裏便幸災樂禍起來,生得這樣一副樣貌,不招太後的厭惡才怪呢。
今兒理應行大禮,皇子三跪九叩,福晉則需六肅三跪三拜,夫妻二人一絲不苟的行完了大禮。
太後笑着點點頭,意思意思訓誡了兩句便賞下了早已備好的禮物,與此同時五公主也上來見禮,喚了聲“四嫂”,黛玉便叫身後的丫頭将準備好的見面禮送上。
太後就道:“你們還要去給皇上和德嫔磕頭,哀家今兒也就不多留你們了,且早些磕完頭回去歇着罷。”
夫妻二人從慈仁宮離開後便又來到了乾清宮,依舊來了一遍大禮,聽了頓訓誡又得了些賞賜才離去,接下來便是生母德嫔處了。
“可曾累了?”去永和宮的路上,胤禛看她面色微微發白就有些擔心了,“一會兒咱們就回去。”
黛玉卻是有些不舒服了,初次本就難受,這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就更加磨人了,一會兒德嫔那兒怕還少不得要被刁難一番.
說話間,便已來到了永和宮。
殿内,德嫔早已端坐于上首,一身打扮也盡顯隆重,面容嚴肅冷漠,顯然已是端起了婆婆的架子來。
行過大禮後,黛玉端起了旁邊奴才遞來的茶水,奉至德嫔跟前,“額娘請喝茶。”
德嫔冷着臉,卻并未接過這杯“媳婦茶”,隻任由她捧着茶水跪在面前,張嘴便開始訓誡,瞧這意思,竟仿佛是要等訓誡完了才肯喝茶。
胤禛頓時臉一沉,剛要發作,就見黛玉身形開始搖搖欲墜,仿佛随時就要暈死過去一般。
德嫔頓時眼皮子一跳,想起了頭回見她時栽的跟頭,若是今兒大婚頭一天就将兒媳婦給弄暈了,那她恐怕又要被太後娘娘訓斥了,皇上估計也得煩她。
這個小賤人,果真奸滑得很!
心中再恨,德嫔也隻得趕緊接下茶水叫了起。
黛玉頓時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笑道:“謝額娘憐惜。”
“你這身子未免也太嬌弱了。”德嫔冷聲道:“本宮還等着早日抱孫子呢,你這嬌弱的身子看着可不大行,動不動就要暈,莫不是有不足之症?若妨礙子嗣.”
顯然,德嫔是不想被她一次又一次拿暈倒來轄制住,故而警告威脅她呢。
黛玉就笑了,“額娘大可不必有此擔憂,真若是身子有什麽問題,我也成不了皇子福晉啊。”
“如此最好,那本宮就等着你早日一舉得男,爲老四添一個嫡長子。”又說胤禛,“本宮知曉你與福晉感情甚笃,但你也要心疼心疼你福晉才是,你福晉原就身子嬌弱,叫她一個人伺候你那還不得累死?況且福晉還要管着家事,難免分身乏術,你若真爲她好,就該體諒體諒她的不易,多找兩個人爲她分擔才是。”
黛玉簡直要被她這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給折服了,走出去問問,哪個嫡妻不樂意這麽“累”着?還多找兩個人分擔?這事兒也是能樂意叫人分擔的?
這還不算完,說完胤禛又來說她,“你身爲嫡妻理應寬容大度,老四顧着你的顔面,你也更應當體貼老四才是,有些事你心裏要有數,自己主動些,爲阿哥爺開枝散葉也是你身爲嫡福晉的職責所在,别圖一時痛快,回頭叫别人戳脊梁骨罵你妒婦,再傳到皇上的耳朵裏。”
這可真是連哄帶騙添威脅啊,這要不是她實際是個“老妖精”的魂兒,要不是早前就與四爺說開了并且得到了承諾,這會兒被這頓說教豈不真得要多心多慮了?真若是一時腦抽主動爲男人納了美妾,那才是真糟了。
德嫔還在那兒叭叭叭個沒完,胤禛和黛玉兩口子卻是誰都懶得搭理她,連争辯都懶得跟她争辯一嘴,全然就是左耳進右耳出,甚至都有些開始神遊天外了。
說了半天一句回應都沒得到,德嫔的臉色愈發黑了,顯然氣着了,可偏就是不肯松口讓人回去。
同樣是女人,同樣是從那時候過來的,哪裏能不知女人初次的難受痛快?正常體貼的婆婆早就叫媳婦回去休息了,她這般話都說完沒的說了還不松口,擺明了就是故意折騰人罷了。
胤禛的臉色愈顯陰沉,“額娘若是無事咱們就先回了,兒臣還有政事要處理,耽誤不得。”
德嫔不滿道:“皇子大婚都能休息十日,你哪兒來的政事要處理?”
“額娘确定想知道是什麽政事?”胤禛冷笑道:“後宮不得幹政,額娘你逾越了!”
德嫔臉色一白,道:“你有事你自個兒回去就成了,将你媳婦留下來陪本宮說說話。”
“福晉要伺候兒臣用膳,怕是不能陪着額娘磕牙了,改日再說罷,兒臣告退。”說罷,也不等德嫔再多說什麽,直接就拉着自家福晉的手潇灑離去。
出了永和宮,黛玉就笑着問他,“如此不給額娘面子當真不要緊?”
胤禛冷笑一聲,道:“聽她叨叨了這麽長時間已是爺的極限了,也算是給足她顔面了。”還想擺着婆婆的架子折騰人,那就别怪他不給臉了。
“我怎麽覺得額娘仿佛年輕了許多?上回見她時臉上明明還有不少紋路,怎麽今兒一見那皮膚竟然如少女般光滑緊緻了?”黛玉不禁心生狐疑,覺得甚是怪異。
一般正常來說,臉上的皺紋這種東西隻能預防,一旦生成幾乎很難恢複如初,就是後世也隻能通過其他針啊刀子之類的手段來處理,憑着護膚品是絕不可能恢複如初的,再昂貴的護膚品也隻能淡化,更何況當初德嫔的臉還松弛下垂了,這就更不可能了。
而如今,她的臉卻仿佛時光倒流重回少女一般光滑緊緻,委實怪異。
胤禛并不太懂這些東西,隻是皺着眉說道:“自打上回出了個大醜之後她就整日尋醫問藥,或許是得了什麽好方子也吧。”
啊啊啊~好害羞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