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回聽聞此事的黛玉是一臉震驚。
“先前寶玉那樣的一個臭名聲,偏老太太還将雲妹妹接到府裏,叫她跟寶玉每日坐卧一處嬉笑玩鬧,事兒早就傳出去老遠了,雲妹妹那名聲……史家想給她找個婆家,但滿京城誰不曾聽說過她跟寶玉?人家自是都不願意的,後來史家就想遠遠的在外地找戶人家….”
“誰知那丫頭死活不樂意,就是要嫁給寶玉,那史家哪裏還願意跟賈家扯上什麽關系呢,自是不同意的,結果誰也不曾想到她竟是趁着夜裏拿了個包袱就去了寶玉那兒。”到現在想起王熙鳳還覺得不可思議,“你們說說,她那腦子究竟是怎麽長的?怎麽還能幹出這種蠢事來?無媒無聘的,她就跑到人家男方家裏住下了,這算個怎麽回事?”
黛玉也驚呆了,這算不算私奔?常言道聘爲妻奔爲妾…
“那寶玉呢?他怎麽說的?”
探春就歎道:“經過這兩年辛苦讨生活,寶玉好歹也不像是過去那般懵懂無知了,事後就籌了些銀子置辦了一點聘禮送去史家,可是……史家已是氣瘋了,連門都未讓進,隻道與雲姐姐斷絕關系,日後她再不是史家人。”
“真真是個白眼兒狼!”黛玉冷笑,“她自己倒是爽快了,卻也未曾想想家中其他姐妹,原先因着她的緣故,史家其他姑娘的名聲也不免受牽連,她叔叔嬸嬸并不曾因此而棄她于不顧已是難得如今可好,她又這樣來一手,可是要害苦了其他姐妹了!”
史湘雲才出生父母就都沒了,是她叔叔嬸嬸将她給養大的,結果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連累到叔叔嬸嬸的女兒也跟着名聲受損倒大黴,絲毫不曾考慮過自己的行爲對家族的影響,不曾念及叔叔嬸嬸的養育之恩,凡事隻圖自個兒高興,不是自私自利的白眼兒狼又是什麽?
衆姐妹都沒了言語,隻從表情來看,顯然也是對史湘雲的行爲感到十分無語。
“那如今是怎麽樣的?就這麽不清不楚的住在寶玉那兒?”黛玉繼續問道。
王熙鳳嗤笑一聲,“她自個兒作的家裏都不要她了,她如今年齡又還不到能成親的時候,能怎麽辦呢?不住在寶玉那兒難道讓她流落街頭啊?隻能先這樣了,等過兩年直接成親就是了。”
“得虧寶玉性子單純,對女孩子向來十分好,若是換了其他人,這樣屁颠兒屁颠兒送上門來的姑娘能給正經妾室的身份就算她走運了。”說着,王熙鳳又借機教育探春和惜春,“将來你們若自己有什麽想法也務必得先告知家裏,可絕不能如她這般胡鬧,姑娘家得矜持守禮,否則便是害了自己的一生。”
姐妹二人皆乖乖應了,有史湘雲那麽個例子擺在前面,誰還敢跟她學?她們可不想有朝一日被家裏掃地出門斷絕關系,沒有娘家的日子太可怕了,再者說,一個家族的姑娘,名聲往往都是一損俱損的,若是自己一時糊塗連累了巧姐兒,就王熙鳳這脾氣能直接上手活撕了她們。
話趕話說了那麽一嘴也就罷了,王熙鳳也不曾在外頭耍威風,就岔開了這個話題,笑道:“雖說這事兒糟心,不過卻也還有點好消息,二老爺總算是想明白了,最近在家裏開起了私塾來,都是附近村子裏的孩子,雖說束脩并不多卻好歹能分擔些寶玉身上的擔子。”
黛玉詫異,“這倒是意外之喜了!”笑着看向探春,“可見當初狠心撒手是對的,若非逼到絕境,他們哪裏會輕易醒悟低下高貴的頭顱。”
探春的臉上露出松快的神色,感激道:“還得多虧姐妹們當初點醒我。”
知曉黛玉忙着備嫁應是比較忙,故而姐妹們也不多叨擾,用過午飯後便告辭了,臨走前,三春要了她的尺寸去隻道如今無能贈些什麽好東西,隻得親手做些針線爲她添妝。
看着姐妹們因尴尬窘迫而變得通紅的小臉兒,黛玉倒是笑了。
按理說,婚期正式定下來之後胤禛應當是春風得意的,但…許是老嶽父怨念太深,到了這會兒反倒跟防賊似的防着他,蹭飯也不準了,一次裏頭能允許他踏進大門一兩次就不錯了,更别說想像過去一般帶着人家姑娘出門去了。
胤禛心中郁結,卻又不敢得罪嶽父隻得含恨咬牙,将精力發洩到政事上去,那臉色一日賽過一日的陰沉冰冷,偏又夾雜着一股敢怒不敢言的憋屈,隻叫康熙看着都偷摸樂歪了嘴。
這日,又一次吃了閉門羹的胤禛黑着臉回到了阿哥所,誰知才踏進院兒門呢,一股子膩歪到讓人想打噴嚏的香氣就飄了來。
“奴婢見過四阿哥。”
定睛一看,卻是兩名姿色過人的小宮女,一人妖娆妩媚,一人含羞帶怯,皆算得上是上等美人兒。
胤禛皺起了眉,“這又是何人?”
廖嬷嬷歎道:“是德嫔娘娘賞下來伺候爺的。”
胤禛的臉愈發冷了幾分,道:“還是額娘貼心,知曉爺這裏缺少倒恭桶刷恭桶的奴才,日後就叫她們負責罷。”
兩名正在暗送秋波的美人兒都呆了,見鬼的倒恭桶刷恭桶!她們是來床上伺候的!
“爺…”
“還愣着做什麽?帶下去仔細教教規矩。”說罷,胤禛就陰着臉進屋去了,心中十分不耐煩。
隔了兩日黛玉進宮時,宜妃就将這事兒當作笑話講給她聽了,也是想提醒她,“眼看着德嫔沉寂了兩年還當她是學乖了,如今看來還是那般不甘寂寞的一個人,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倒不怕她明面上找事兒,就怕她暗地裏耍陰的。”
一旁站着的雪雁皺起了眉頭,不滿道:“她怎麽就偏跟姑娘過不去呢?姑娘也不曾得罪過她啊。”
“傻丫頭。”宜妃失笑搖頭,“哪裏需要你姑娘做什麽,隻憑一點,你姑娘是孝懿皇後選中并且一分喜愛的兒媳婦就足夠她恨得咬牙切齒了。”
“就因爲這?恨屋及烏?”雪雁想不通,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黛玉倒并不很在意,反而輕輕笑了,“不怕她不折騰,就怕她不夠折騰。”折騰得越厲害才越好啊,雖說或許難免要吃點虧,但德嫔若真的折騰得狠了,就不信皇上真能坐視不理。
宜妃顯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就眼睛一亮,贊道:“你倒是想得透徹,皇上其實早已煩她了,若非她膝下還有個小十四,當初絕不會僅僅隻是降爲嫔如此簡單,這兩年來皇上也鮮少見她,她若還敢拼命瞎折騰,皇上指定饒不了她。”
“你這婆婆有還不如沒有,到時你初來乍到也不必怕,有什麽安排不妥當或是有什麽短了的隻管來跟本宮說,本宮好歹是妃位娘娘,奉命協理六宮,照顧你還是輕而易舉的事,你不必怕麻煩。”
“如此我就先謝過宜妃娘娘疼愛了。”黛玉笑盈盈的摟着她的手臂撒嬌,宜妃顯然很是享受,臉上愈發笑開了花。
“九阿哥到!”
“瞧瞧瞧瞧,本宮就知道他準得來招人煩。”
三年前初見時,胤糖還是個胖到眼睛都快找不見的球,而如今……減掉了一身肥肉的他總算是露出了清晰的五官縱然早已不是頭一回見了,但每見他一回黛玉都還是要忍不住感歎,長得真美啊。
沒錯,就是美。
也是直到他瘦了下來,黛玉才知道爲何當年宜妃會忍不住将兒子打扮成小公主,而同樣身爲兒子的十一阿哥卻逃過了這樣的毒手,實在是因爲胤糖這張臉生得太美了。
臉部線條偏柔和,少了幾分陽剛之氣,更添些許柔和來,唇紅齒白玉面無暇,同樣是一雙丹鳳眼,但比起四爺的來卻略微狹長了些,沒有四爺的眼睛看起來那樣淩厲冷冽,而是更多了幾分令人臉紅心跳的妩媚來。
若是這樣一張臉生在一個女孩兒身上,估摸着也是有當禍水的潛質,可偏他是個男兒,男生女相啊……也難怪當初年少時他一沖動就将自己吃成了一個球,對于一個直男來說,恐怕是當真甯可醜死也不願被人當成女孩兒誇贊美貌的。
給宜妃請過安後,胤糖就一屁股坐在了黛玉對面的椅子上,也不上前靠近,嬉皮笑臉的跟着宜妃插科打诨。
“對了四嫂。”胤糖忽而想起來什麽似的,手裏風騷的折扇一敲腦殼,道:“今兒早上五哥偷偷跟我說,五公主又在太後面前給你上眼藥了,說你定是個妒婦,還沒進門就将四哥吃得死死的,連德嫔賞下去的小妾都被打發刷恭桶去了呢。”
宜妃美眸一瞪,“這都什麽玩意兒?小姑娘家家如此搬弄是非,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死!”
胤糖不懷好意的壞笑道:“可要弟弟我再去吓她一吓?這回保準兒吓暈她!”
“可别了,别惹惱了太後娘娘。”黛玉微微眯起眼來,“且等我入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