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夫人沒能從林家摳出來銀子,一時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焦躁,原想拿入宮了的薛寶钗去威脅薛家拿銀子,卻誰想連薛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得去,直接就被拒之門外。
親戚中兩家最有錢的都沒了指望,那省親别院仿佛也愈發的遙遙無期了,王夫人隻急的滿嘴燎泡,日日在家中大罵林家和薛家無情無義鼠目寸光。
正在她想銀子想得眼珠子都紅了時,突然卻有那甄家的奴才悄悄上門,隻道有一批财物想托王夫人暫且保管着,又拿了五十萬兩的銀票塞給她,說是知曉家中正要修建省親别院,故而聊表心意罷了。
王夫人當即大喜過望,捧着銀票手都哆嗦起來了,激動得險些沒暈死過去,兩隻眼睛隻顧盯着那銀票,竟是絲毫不曾察覺來人眉眼間的焦慮慌張,更加都不曾想一想,好端端的爲何人家要将自家的财物交給她保管,且還給了這樣一筆巨額的“好處費”。
夜半三更,一口口大箱子從賈家的西角門擡入了王夫人的院子裏,妥善安置于庫房内,随後甄家的人便行色匆匆而去。
翌日一早,王夫人就滿臉喜色的來到了賈母的屋内,待請安的衆人都散去後才迫不及待的說道:“老太太大喜,省親别院有着落了!”
賈母一愣,“這話是怎麽說的?”若是按着理想中的去蓋,得百萬兩打底,這一夜之間難不成是天下掉了錢下來?
王夫人壓低了聲音,難掩興奮的說道:“昨兒甄家來人了,給了我五十萬兩!有了這五十萬兩,咱們家再跟其他親戚湊一湊也盡夠了。”
“你說什麽?”賈母大驚,“甄家爲何突然給你這樣一大筆銀子?”
王夫人就将昨日的事解釋了一遍,從頭到尾那嘴角就沒落下去過,一副撿了大便宜的興奮勁兒。
孰料,老太太聽罷卻是臉都白了,當即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蠢婦!無知蠢婦!咱們家早晚有一天會被你給害死!”
王夫人愣住了,“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
“你怎麽就不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誰家好端端的會需要隐匿财物在别人家?怎麽不蠢死你算了!”賈母的聲音都顫抖起來,臉上滿是惶恐之色,“甄家..….怕是不好了……”
王夫人一臉愕然,待回過神來,亦不禁白了臉,“怎麽會呢?好端端的……”
是啊,好端端的誰家會急急忙忙要隐匿财物?完了完了,被甄家帶進溝裏去了
“我這就叫人将東西轉移到莊子去!”說罷就要往外走。
“站住!”賈母隻氣得眼前發黑,“你可少折騰些罷,蠢貨!東西已經入了家門,你這會兒是想往哪兒藏?還嫌不夠顯眼呢?你怎麽不說直接扔了呢?”
“那可是一堆的珍寶…能抵得上咱們家的全部家當了,哪兒能扔了啊…”
“大禍臨頭了還舍不得呢?也不怕沒命花!”
王夫人一時已是慌得六神無主,“那該怎麽辦?“
“現在知道害怕了?早幹什麽去了?一雙眼睛鑽進錢眼兒裏拔都拔不出來了!”賈母捂着胸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如今……隻能盼着甄家無事了…”
除此之外,一時之間賈母心裏也沒個主意,有心想要找人商議商議,但大兒子的腦子裏隻裝得下吃喝玩樂,小兒子是個迂腐的,讀書讀傻了,兩個兒媳婦一個賽一個的蠢,還有寶玉,更是個天真的性子……扒拉來扒拉去,竟是連個能商議商議的人都沒有,賈母就更加的頹喪了。
琏兒媳婦倒是個精明的,隻是因着先前那件事,如今琏兒媳婦怕是恨死這個姑媽了,不能告訴她。
一個個子孫拉拔過去,賈母越想就越是心生喪氣,沉默了許久,才無力長歎,“過幾日初一……你進宮時跟娘娘說一聲.”
隻是還不曾等到進宮那日,就傳來了消息-甄家被抄了!
一大家子男男女女全部被押解回京,此時已經上路,據傳言,從甄家抄出來的金山銀山古玩珍藏不計其數,庫房一開能将人的眼睛都閃瞎了。
一聽到這個噩耗,賈母和王夫人就前後腳暈死了過去,醒來後更是惶惶不可終日,隻盼那甄家别将自家給招了出來。
與此同時,得知這個消息的黛玉就更加的确定了,賈家的确是快了,當即便叫丫頭去了趟賈琏府上打聽情況。
再不趕緊的,隻怕是來不及了。
紅楓回來就說道:“琏二奶奶說那戶人家沒有問題,已經與人家通過氣了,人家也表示願意的,琏二爺正要去賈家跟大老爺說這事兒呢。”
黛玉點點頭,心裏略微松了一口氣,“去從我的私房裏取一千兩,你再辛苦跑一趟送到琏二奶奶手裏,就說是我給二姑娘的添妝。”迎春就是出嫁也肯定是從賈府出嫁,她是不能去的了。
也不知賈琏究竟是怎麽幹的,總之賈赦答應得也挺痛快,等這邊一點頭,男方家裏就立馬請了媒人上門,前後不過幾日的功夫,這門親事就定了下來,婚期就在兩個月後。
這已是最近的一個黃道吉日了,再者,再快也實在快不了,聘禮和嫁妝都需要籌備,這樣的速度已是引人側目了,真要恨不得明天就成婚,指定叫人浮想聯翩。
王夫人就忍不住在家裏罵賈赦,“真真是一門心思隻認錢,爲着那五千兩的聘禮,胡亂就将二丫頭給許了個那樣的破落戶,年紀又大相貌還那般醜陋吓人,哪有這樣坑親生孩子的,可憐見的二丫頭,怎麽就這般命苦喲!”
然而并無人搭理她,連老太太都不曾多說什麽。
探春和惜春去迎春的屋子看她,就見她正在繡荷包,容顔秀美,氣質溫柔娴靜,已然不知不覺中悄悄長成了一個大姑娘。
“你如今是不必擔心了。”探春輕歎一聲,目露憂愁,“我總覺得不好……風雨欲來.”
從賈琏王熙鳳離府起,後來甄家被抄,二太太和老太太的反應也怪得很,還有迎春的這門親事,如此匆忙草率處處都透着不詳的預兆。
迎春手裏的針線頓了頓,咬咬唇,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惜春也比往常更沉默了許多。
顯然,聰慧的姑娘們都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可卻又無可奈何,隻能惶惶不安的等待着自己的命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