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頓時一驚,“這話怎麽說的?四阿哥怎麽了?”
“德妃娘娘……這些日子看着仿佛情緒不太高,四阿哥就特意準備了一份禮物想叫德妃娘娘高興高興,卻誰想德妃娘娘不知爲何大發雷霆,不僅砸了禮物,還罰四阿哥跪着去了,到現在爲止四阿哥已經跪了足足有半天的功夫了,奴才瞧着四阿哥仿佛支撐不住了…”
什麽這些日子情緒不太高?估摸着隻是對着老四沒個好臉,故而老四想哄哄她罷了,難不成是禮物不合心意?那也不至于如此大發雷霆吧?
康熙想不通,沉着臉站起了身,“擺駕永和宮。”
才一踏進永和宮的門檻,就看見胤禛跪在院子裏頭,整個人跪得直挺挺的,仿佛精神得很,待走近了一瞧他的臉色,康熙就驚了。
“快扶你家主子起來!”這簡直都面無人色了!
蘇培盛忙不疊去攙扶,隻不過許是跪的時間太長了,雙腿已經麻木沒了知覺,他一個人實在是攙扶不起來,旁邊的李德全見狀趕忙就搭了把手,兩個人一左一右才勉強将人給撈了起來。
這時,德妃也從殿内走了出來。
“臣妾恭迎皇上。”
康熙看着兒子的慘狀,一臉陰沉,“德妃,老四這是犯了什麽錯?”
德妃死死抿着唇,臉色同樣陰沉,“皇上可知他送臣妾的禮物是什麽?是一套梅花樣式的頭面!”
“有何不妥?”康熙很不解。
德妃沉默了一陣,回道:“梅花是臣妾最讨厭的花!他身爲臣妾的兒子,卻連這都不知道,顯然待臣妾這個生母并無一絲真心!”
蘇培盛忍不住說道:“那是四阿哥花費了好些天的功夫親自設計出來的!”
德妃不語,緊抿着唇面沉如水。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康熙怒了,他知道德妃對胤禛有心結,認定她就是故意找茬折騰孩子,一時也懶得再與她多廢話,當場拂袖而去,“送四阿哥回阿哥所,請太醫!”
“娘娘…”眼看着聖駕遠去,秋雯這才敢上前攙扶,不解道:“娘娘爲何不說出實情呢?”
“實情?好叫皇上知道本宮如何憎惡那個賤人?”德妃一臉的陰郁,咬牙切齒道:“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梅花是那個賤人的最愛,本宮卻從未用過任何一件梅花樣式的東西,他還偏送本宮這個,擺明了是故意觸本宮的黴頭!”
她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那個賤人!所有一切那個賤人喜愛的東西她都厭惡!
“娘娘會不會是想多了?”秋雯皺着眉說道:“四阿哥是您的親生兒子,向來對您也算恭恭敬敬,怎麽會故意惹您生氣呢?您這般……皇上會生氣的…”
“好了。”文嬷嬷瞪了她一眼。
“本宮是他的生母,罵他也好打他也罷,他都得給本宮受着!孝大于天!
秋雯一看德妃滿臉的猙獰之色,頓時也吓了一跳,垂下頭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這些年來都不曾變過,但凡涉及到孝懿皇後的時候,娘娘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聽不進任何話,也毫無理智可言,偏執得可怕。
“我的爺啊,您這是何苦呢。”蘇培盛苦着臉,小心翼翼的給他的膝蓋上敷了藥。
胤禛長歎一聲,“我也不曾想到她反應這樣大。”他是想激怒她來着,卻沒想到她能氣成這樣,就跟魔怔了似的。
蘇培盛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也不知究竟是有什麽仇怨…”這都成心魔了吧?
胤禛沉默着沒說話,他算是知道自己骨子裏的固執極端是哪兒來的了,一樣的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性格,親生母子沒跑了。
一連好幾日,黛玉也沒見到胤禛再來家裏蹭飯,莫名就有些擔心,這一日終究是忍不住問了父親一嘴。
老父親冷哼一聲,“還當你能憋到什麽時候呢。”
“父親…”
“行了,你也别惦記了,他被德妃罰跪了半天,這幾日腿腳有些不利索,養着呢。”頓了頓,老父親又語帶酸氣的說了句,“你也别太擔心了,沒傷着骨頭,養兩日就好了。”
黛玉頓時皺起了眉頭。
德妃到底是什麽毛病,怎麽這麽愛罰人下跪呢?也不知他到底怎麽樣了。
“姑娘。”雪雁笑盈盈的進來問道:“姑娘準備好了不曾?”
黛玉暫且壓下了心思,起身道:“父親,我們先出門去了。”
林如海點點頭,“去罷,多帶些奴才。”
馬車不急不緩走了約莫兩刻鍾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主仆二人才一下馬車,就聽見一道爽利的聲音,“可算是将妹妹盼來了!”
黛玉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就笑道:“瞧琏嫂子面色紅潤,想來這些日子過得甚是舒心了。”
王熙鳳聞言愈發就笑得開懷了,拉着黛玉往院子裏去,邊說道:“如今府裏雖遠不及榮府奢華,但在這裏我就是說一不二的當家太太,包括琏二在内所有人都捧着我哄着我,可算是叫我也體會了一番老太太的好日子,能不舒心嗎?再是沒有比如今更舒心快活的時候了。”
原本離開榮府時她還是很心痛很不舍的,可當真離開榮府後她才發現這日子多舒坦,頭上沒有婆婆更沒有那個老祖宗壓着,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沒有哪一個人敢反駁她,且家中又不缺銀子使,想吃什麽用什麽也沒個不如意的時候,比在榮府時也不差什麽。
這是個三進的院子,不算大,比榮府更是差得遠了,但他們一家三四口帶些下人住着還是足夠了,外面看起來挺普通的,但進了屋裏卻發現,屋内擺設無一不精美。
黛玉大緻掃了一眼,就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原還擔心你們匆忙離府難免準備不周全,如今看來,卻是一點兒虧都沒吃啊…上回你那般苦口婆心的勸我,叫我千萬别心軟,話裏話外就想等着老太太開庫房……卻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就知道瞞不過你這鬼靈精。”王熙鳳笑罵,屋内隻有她們三個和平兒在,她倒也不曾隐瞞,甚至略顯出幾分得意來,說道:“原先不過是想坑我那好姑媽一把,卻誰想後來又剛好碰上那事兒,我這一琢磨,不如就借此生事……我那好姑媽自诩是個精明人,卻未想這屎盆子都扣在腦袋上這麽些日子了她竟還一無所知,反倒又貼了咱們十萬兩。”
還是王家女呢,蠢死了。
黛玉起先還有些不明所以,仔細一琢磨,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訝異道:“那些東西竟當真是你給調換了?”
王熙鳳笑而不語。
卻原來自打那次賈元春跟家裏要銀子,兩口子生怕二房将府裏都掏空了,到時候大房屁都不剩一個,于是私底下商議了一番就決定偷摸弄些東西出去換銀子,那鑰匙是在周瑞家的手裏不假,但那些個婆子,三兩黃湯下肚就不知自個兒姓什麽了,好對付得很。
“不過我那好姑媽也不冤,否則你們當她屋裏搜出來的那些東西哪兒來的?就連周瑞家的也沒少貪府裏的東西,那天夜裏從她家裏搜出來一匣子黃金,也不知這些年究竟偷了多少府裏的好東西出去,可恨得很!”
黛玉聞言就笑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才一匣子黃金而已,跟人家嬷嬷比起來可差遠了。”
王熙鳳立時眼睛就亮了,心裏已經在暗暗琢磨起來如何能抄了那老虔婆的家了。
二人說說笑笑親熱得很,隻聊着聊着,黛玉就不禁想起了那三春姐妹,“府裏這般光景,姐妹們的未來”
王熙鳳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迎春倒也罷了,她如今已經十五歲了,我跟琏二想想法子直接将她嫁出去也好隻探春和惜春卻難了…”
大戶人家的這些姑娘,但凡稍微被重視些的,一般差不多十二三歲就會開始議親,畢竟尋摸好人家需要時間,還要考慮意外狀況,例如八字不合或是出了其他什麽岔子導緻親事作廢,那少不得又要重新再來……提早個兩三年的時間開始準備真不算多早,甚至還有那特别疼女兒的人家會更早就開始準備,恨不得将合适的人家好兒郎都扒拉個遍摸個透徹,隻生怕自家姑娘所托非人。
而迎春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大多姑娘都要成親了的年紀,她卻仿佛被遺忘了似的,府裏老太太也好親爹繼母也好,竟是無一人提及,也不知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一點王熙鳳倒是又是有些猜測,“宮裏那位娘娘畢竟已經不鮮嫩了,爲着子嗣也好固寵也好,隻怕是想要再送個姑娘入宮的。”
“迎春如今年紀剛好,最是水靈靈的時候,且性子又綿軟,好掌控,隻不過到底是大房的姑娘……而探春雖是二房的,但性子卻比迎春厲害許多,小心思也多……兩位妹妹各有利弊,老太太和我那姑媽隻怕也不曾想好呢,就索性都先留在家中呗。”
“這叫什麽事?”黛玉聽罷當即就冷笑起來,“家裏的男兒不上進,整日就知道醉生夢死,倒是會逼着姑娘們上進可真真是笑死個人了!滑天下之大稽!”
王熙鳳就說道:“迎春是咱們大房的姑娘,大老爺倒是能夠做主,隻是老太太那裏想必不會輕易點頭,大老爺又向來孝順,恐怕不會忤逆老太太,想要将迎春撈出來還得好好想想法子……探春是二房的姑娘,惜春卻是東府的姑娘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咱們做主的了。”
其實就是賈家倒了,那幾個無辜的姑娘也并不會被治罪,隻是等到那時再想嫁個什麽好人家也就難了,至少官家太太是别想了。
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不可能越過人家父母去做什麽,且惜春如今年紀還小,想安排也安排不了。
黛玉也明白這個道理,再是如何憂心忡忡也隻得按下,岔過去聊起了些愉快的閑話。
二人正捧着茶吃着瓜果聊得火熱,卻見一婆子進來禀報,“太太,薛家姑娘到了。”
薛寶钗?
王熙鳳忙道:“快快請進。”
“不必你請我,我已不請自來了。”
就見薛寶钗笑盈盈的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個人,一個是丫頭莺兒,還有一個卻正是那被呆霸王搶回家的香菱。
薛寶钗看見黛玉,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了幾分,“許久未曾見着妹妹,竟是愈發的叫我都不敢認了,還當是仙子下凡了呢。”
黛玉柳眉微挑,嘴角含笑,“寶姐姐可是來的路上偷偷吃蜜了?”
王熙鳳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說道:“你來了剛好,省得我再下帖子了,待十日後你們可都記得來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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