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内
準翁婿二人捧着茶相對而坐,氣氛有些莫名尴尬。
那一曲《鳳求凰》餘音繞梁,林如海又不是聾子,此時此刻面對這個一心想要叼了他家小白兔的狼崽子,能有什麽好臉色?也不知自己的掌上明珠是否被哄騙了去。
林如海這心裏可别提多酸了。
老父親心裏不舒坦,胤禛心裏也不自在啊,先前做的時候不曾想那麽多,待這會兒冷靜下來了才後知後覺……如今隻怕整個林府都聽見他那熱烈奔放的求愛了……其中還包括了他的嶽父大人、小舅子……尴尬死。
“咳……皇阿瑪今兒透露出來的意思大概是想要催債了,林大人府上可有欠債?”
當初可是很多皇親國戚文武大臣都跟國庫借過銀子的,有真缺錢的,有随大流意思意思的,大概也少不了那種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的,不過林家還真沒借過,又不缺錢,也沒想着非要随大流去顯得多合群。
林如海就擺擺手,皺眉沉吟,“這差事怕是不好幹。”向來都是借錢容易還錢難,就算債主是當今天子,也絕非那麽容易能讨回來所有債的,“皇上叫你參與此事?”
“皇阿瑪隻說叫我跟着林大人好好學學。”
意思也就是不用他攬事做主,就跟着打個下手,也有給林如海壓陣的意思好歹是皇阿哥,這層身份出去辦事還是要順利不少的。
林如海點點頭,心裏已經開始琢磨起章程來,忽而又想到先前看過的那賬冊,甯榮二府竟是各自都借了足足二十萬兩!
甯府如今是個什麽情況他不太清楚,但榮府的情況他卻早已從女兒的口中聽過了,已然走到寅吃卯糧的地步這二一萬兩恐怕是拿不出來的。
當然了,府裏的古董珍藏都不少,公中的庫房、老太太的私庫,應是都挺豐厚的,若能拿一些出來賣了倒也不難湊銀子,隻是以他對榮府的了解對老太太的了解,恐怕是不樂意這麽幹的,保不準還得跟他們林家開口借錢,這錢一旦借了出去那就等于是打了水漂,連點響聲都不帶聽見的,他自是不願,頂多看在親戚情分上給個幾千兩,算是孝敬嶽母也無所謂,再多就甭想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林如海便将賈家給抛到了腦後去,靜下心來與自己的準女婿商議起了具體章程,他有心想考考這個女婿,故而自己也不主動發表什麽意見,反倒是讓女婿暢所欲言。
不得不說,當今聖上教導皇子的确是很有一套法子,後面的小阿哥們暫時看不出個什麽來,但前頭這幾個阿哥都已經漸漸長成了,竟沒哪一個是庸才,随意哪個拎出來都是拿得出手的人中龍鳳。
隻不過……他這個女婿的性子好似有些硬?行事頗有些雷厲風行的鐵血作風。
林如海邊聽着,心裏也暗暗摸着了他的脾性,不禁微微皺眉。
常言道過剛易折,太過剛強冷硬并非什麽好事,一來容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二來嘛,這人緣可也絕不會好到哪兒去。
胤禛見他眉頭緊鎖,便停了下來,問道:“林大人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林如海遲疑了一下,身爲皇阿哥,人緣差點或許反倒還是好事,又不是太子,真要是禮賢下士人緣極好,那才要遭。
如此一想,林如海便也就豁然開朗了,擺手笑道:“無甚不妥,四阿哥且接着說。”
與此同時,還尚不知即将要大出血的賈家卻又鬧出了笑話。
卻說那甯國府的當家太太有一繼母,人稱尤老娘,這尤老娘先頭有兩個女兒,難得的是這姐妹二人皆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尤二姐性情溫柔和順,尤三姐卻潑辣風流,一樣的姐妹卻是兩樣的性格,不免更添了些意趣。
而那甯府的賈珍賈蓉父子兩個又向來都是貪花好色之徒,面對如此勾人的姐妹二人,自是不免生起了垂涎之心,倒也不曾費多大的力氣就成功上手了,于是姐妹二人便伺候着父子二人,日日在家中胡作非爲醉生夢死,如此荒唐事傳了出去,甯府本就髒臭的名聲愈發的臭不可聞了。
這新鮮勁兒一過,父子兩個就對溫柔到近乎謙卑的尤二姐失了興緻,也不知是怎麽想的,許是打着好東西一起分享的心思又或是其他,這父子倆竟是又将尤二姐轉手給了賈琏。
賈珍賈蓉父子兩個玩膩了溫順的尤二姐,但賈琏卻喜歡得很,家中有那樣一個母夜叉日日頤指氣使,他早已就心生不滿,如今見着這般溫柔小意的尤二姐,那可當真是欣喜異常愛不釋手,甚至在賈珍賈蓉父子和尤老娘尤三姐等人的撺掇下,頭腦一熱便在外頭置辦了一處小宅院将尤二姐安置了進去,又貼心的買了幾個丫頭婆子伺候着。
若隻當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也就罷了,偏賈琏這一犯糊塗,竟還與尤二姐拜了堂,将她認作了二房奶奶。
賈琏自以爲瞞得好,可王熙鳳又哪裏是個好糊弄的?乍一聽聞了此事,當場就已是氣得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平兒,去備馬車,挑十來個粗壯的婆子随我一同前去拿了那下賤胚子!”平兒也氣狠了,一面爲自家主子生氣,一面又爲自己感到心裏泛酸,也不勸着,反倒真聽了她主子的話,帶着一衆人浩浩蕩蕩去往了賈琏爲尤二姐置辦的那處小宅院。
“咚咚咚!”
與其說是敲門聲倒不如說是在砸門,裏頭的人不滿的問了句,“誰啊?”說着,将門給打開了。
一衆粗壯的婆子立馬就沖了進去,王熙鳳攜着平兒走在後頭,粉面含霜,渾身都冒着煞氣。
“你們是何人?怎能胡亂闖進别人家呢?快出去快出去,我要報官了!”買來的婆子壓根兒不認識賈家的人,還欲要阻攔,卻被人一把給推翻在地。
“不長眼的東西,這位可是榮國府的當家奶奶!”平兒怒斥道:“什麽别人家?哪裏又是别人家?這宅子是我們琏二爺買的,我們琏二奶奶怎麽還不能進自家院子了?作死的老東西還不快速速滾開!”
那婆子白了臉,再不敢多嘴什麽,任由她們闖進了内院。
王熙鳳的威名,賈家上上下下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眼下尤二姐一見她這般明顯來者不善的架勢,頓時就吓了個魂飛魄散,渾身抖如篩糠。
“琏二呢?”
尤二姐慘白着臉搖搖頭,“他……他沒來”
王熙鳳兩眼微眯,揚聲大喊道:“将這下賤的娼婦給我拿下!扒光衣裳狠狠打!打死打殘都有我頂着,你們隻管下手!”
一衆婆子向來也是猖獗慣了的,眼下又有王熙鳳的話在,再不帶半點猶豫的,當即上前七手八腳的将尤二姐拿了就要扒衣裳。
尤二姐吓得是花容失色,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裳哭道:“琏二奶奶饒了我罷!”
王熙鳳見她這般就不禁冷笑連連,“這會兒知道要臉了?父子兩個都伺候過了,又在這兒裝什麽貞潔烈婦呢?像你這樣下賤的娼婦,就該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叫大夥兒都好好欣賞欣賞,沒準兒還能給你招來幾單子生意!”又對着婆子們道:“仔細些别打了臉,一會兒扔到大街上去好歹得叫人知道她是哪個,得記住了這張臉。”
“奶奶放心。”婆子們嬉笑着應了,狠狠撕扯着尤二姐的衣裳。
尤二姐又羞又怕,一面瘋狂掙紮一面哭喊道:“二爺!二爺救我啊!”
“住手!快住手!”賈琏慌忙從屋子裏跑出來就去推那些婆子。
王熙鳳見此情形面色愈發陰冷起來,上前便是兩個大嘴巴子,嘴裏還怒罵道:“好你個琏二!你可真是長本事了!在外頭娶二房?你這是娶的哪門子的二房?如今大清可不興什麽三妻四妾,隻有一妻多妾,你莫不是想要我給她讓位?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惹急了老娘一把藥毒死你們這對奸夫口口,好叫你們到九泉之下做一對亡命鴛鴦!”
劈頭蓋臉兩個大嘴巴子下來将賈琏都打懵了,剛要發火,又聽她後面那句話,頓時就是一激靈。
他可不敢天真的以爲這是什麽氣話,王家的女人就沒個好相與的,這母夜叉尤其狠辣,真惹急了她,她恐怕也不會顧忌什麽一夜夫妻百日恩了。
賈琏慫了,腆着臉賠笑,“我的好奶奶诶!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什麽鴛鴦不鴛鴦的,我隻跟你做一對快活鴛鴦。再說她哪裏就是什麽二房,原也不過是随口哄哄女人的玩笑話,充其量她也不過就是個外室罷了,奶奶跟她置什麽氣呢?琏二奶奶隻有你一個,這輩子也有你一個,快别生氣了,仔細氣壞了身子。”
尤二姐才因爲賈琏出來救她而歡喜感動呢,這會兒聽到他這番話,頓時整個人如遭雷劈,臉上灰白一片猶如死人一般。
平兒就狠狠啐了她一口,冷笑道:“可曾聽清了?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下賤胚子,也敢妄想跟我家奶奶争?你配嗎?你給我家奶奶倒恭桶都不配!”
王熙鳳卻看着賈琏,臉色不善,“你既不在意她,爲何又攔着不叫我收拾她?“
賈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話來,王熙鳳見他這副模樣,心中愈發狐疑,當即又叫婆子們動手。
“不行不行!不能打!不能打!”賈琏慌忙阻攔,但王熙鳳的淫威俨然遠遠勝過他,婆子們斷然不敢違背王熙鳳的命令,隻得當賈琏的話是耳旁風依舊抓着尤二姐就是一頓毒打,下手擰皮肉的、用腳踹的、甚至還有拿了頭上的簪子狠狠紮的。
尤二姐疼得滿地打滾哀嚎連連,雙手死死捂着肚子,終是忍不住大聲哭喊道:“二奶奶饒命啊!我懷孕了!我懷了二爺的骨肉!”
“蠢材!蠢材!”賈琏氣得跳腳,指着她罵道:“你是真不想活了啊!”
果不其然。
王熙鳳的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看向她的肚子,咬牙切齒道:“你這樣一個人盡可夫的口口,誰知道你肚子裏的孽種是誰的?我們榮國府絕不會允許這樣一個父不詳的孽種玷污門楣混淆血脈!給我打!将她肚子裏的孽種給我打下來!”
尤二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熙鳳會如此膽大妄爲心狠手辣,一時大驚失色,竟是兩眼一翻活活吓暈了過去。
“都住手!”賈琏怒極,大喝一聲,“若這肚子裏當真是爺的兒子,你們誰擔待得起?都給我住手!滾開!”
婆子們愣住了,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再下手。
琏二爺口口聲聲說是他的兒子,那就是老太太的重孫子……哪個敢動?萬一老太太生氣了怎麽辦?
“賈琏!你當真想要這個孽種?”粉面冷若冰霜,眼底是化不開的陰冷狠意,“你可想好了,要麽你有本事就将我休了,要麽,我總有一日會弄死這個賤種!”
“二爺!“平兒急了,怒道:“這個賤人伺候過的男人可不止你一個,誰知道肚子裏的種究竟是誰留下的?二爺莫不是想兒子想瘋了,連着野種也樂意養了?”
賈琏遲疑了,他的确是想兒子想瘋了,但是,平兒這話也并非沒有道理.
他是知曉的,賈珍和賈蓉都跟這尤二姐不清不楚的,誰也說不好究竟是不是他的種,可是…他又忍不住想,萬一呢?萬一真是他的兒子呢?
王熙鳳是休不掉的,老太太不會同意,他也不敢得罪王子騰,他更怕王熙鳳一氣之下真狠心将他給弄死了,可是他的确想要兒子。
掙紮了許久,賈琏才小心翼翼的說道:“不如暫且留下,等日後生了下來,若當真是我兒子就将他抱到你的膝下養着,這尤二姐就随你處置……你這些年也不曾再有孕,白得個兒子不是也好?”
王熙鳳怒極反笑,“就算我真生不出兒子來,不是還有平兒?用得着抱養這麽一個野種?你賈琏樂意當千年的王八,我卻不樂意當那冤大頭替人白養兒子!”
賈琏的臉都綠了。
正在二人對峙之時,那尤老娘和尤三姐也來了,一進門看見尤二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明,尤三姐的眼睛頓時都充血了,揮舞着雙手直奔王熙鳳而來。
“我打死你個毒婦!”
王熙鳳一時不察被她撲個正着,猛地一下子倒在地上,頓時感覺肚子一陣劇痛。
見那尤三姐和尤老娘還要打人,平兒忙死死阻攔,邊氣急大喊,“都愣着發什麽癡?還不快将這兩個瘋婆子拉走!”因着替王熙鳳擋禍,她可是挨了不少下,臉上也被撓了一爪子,隐隐有些火辣辣的疼,許是破相了。
一衆婆子這才如夢初醒慌忙上前将母女二人拉開,死死鉗在手裏,母女二人掙脫不開這些粗壯有力的婆子,嘴裏卻一刻不停的瘋狂咒罵着,各色污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平兒哪裏聽的了這?
當即上前脫了一隻鞋拿鞋底照着母女二人的臉便是一頓打,隻打得她們臉蛋紅腫嘴裏都出了血。
賈琏整個人都看傻了,聽見王熙鳳痛呼出聲,這才猛地驚醒過來上前攙扶,“你這是傷着哪兒了?怎麽臉色這麽白?”
王熙鳳捂着肚子,忍着劇痛道:“快去找大夫,我肚子疼。”
平兒一見她這模樣,也再顧不得收拾那對母女了,慌忙招呼着婆子将王熙鳳擡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了眼尤家母女,“若是我家奶奶有個什麽好歹,我就扒了你們的皮抽了你們的筋!”
尤三姐性子烈,正要回嗆,可人都已經離開了,隻得憋下這口氣忙去看尤二姐,見她還有氣,母女兩個也總算是放下心來。
這一松懈下來,尤老娘就忍不住擔心了,“方才看那王熙鳳好似疼得厲害也不知是傷到哪兒了,萬一……榮府找咱們算賬可如何是好?還有那王家.
“怕什麽?是她先上門欺負人的,出了事也是她自己活該!”
一時沒忍住,這章更的有點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