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這會兒擺晚飯嗎?”一個丫頭進來問道。
“擺罷”
一行人來到飯廳時,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已經擺好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煎炒烹炸煮炖焖,真真是花樣百出豐盛至極。
賈母攜着寶貝鳳凰蛋賈寶玉先入了座,接着三春等人及黛玉也紛紛入座,而王夫人、邢夫人及李纨、王熙鳳卻隻站在一旁伺候着。
大戶人家新媳婦進門都是少不得要立立規矩的,早起需得伺候婆婆梳洗,吃飯時不能上桌,家裏的一衆老小吃着喝着,做媳婦的隻能餓着肚子在旁邊伺候着,等衆人都吃完了,媳婦才能回去用飯。
這樣的規矩對于大戶人家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隻王夫人這樣都當了祖母的媳婦還得如此立規矩卻是少見了,自己的兒子甚至是庶女都在桌子上吃飯,她還得站着伺候,這滋味兒,還真是難以言喻。
黛玉因着還在孝期内,故而并不碰那些葷菜,隻揀着素菜吃了些,旁邊布菜的丫頭倒也有眼色,瞧了幾眼便反應過來自個兒犯了個錯,于是伺候得愈發小心翼翼了,再不敢朝那些葷菜伸筷子,如此一來吃得倒也還算舒适了。
用罷晚飯,天色已然都黑了,老太太上了年紀,今兒又是歡喜又是傷心流淚的,很是費了些精神,這會兒已是有些乏了,也再無甚說笑的興緻,故而衆人便紛紛告退,各自回去了。
王熙鳳欲親自送黛玉去梅園,卻被黛玉攔了:“琏嫂子快回去用飯罷,叫個丫頭引着我回去就是了何必還得再叫你餓着肚子折騰。”
王熙鳳見狀便也不再矯情,笑道:“我這會兒着實是已經餓得不行了,虧得妹妹心疼我,妹妹這些日子舟車勞頓想來也不曾睡個好覺,今兒就早些歇着罷,待明日咱們再好好說說體己話兒。”說着,便叫了平兒去送。
梅園雖景色極好,院子也寬敞,但位置卻有些偏,離着賈母的院子的确是有些距離,不過剛剛才吃了飯,這會兒走走便全當是消食了。
院子裏早有奴仆準備好了熱水,黛玉沐浴過後便早早的鑽到被窩兒裏。
頭回上别人家,雪雁還有些害怕,就纏着自家姑娘聊聊天。
“賈母甚是和藹可親,衆姑娘看上去也都是好相處的,萬幸萬幸”
如今看來,賈母對她的疼愛并不作假,隻卻也不知将來如何了。
黛玉無聲長歎,書上說賈母最是疼愛那二房的寶玉今日來看果真是不假,“日後咱們在外祖母那邊隻怕難免要與那寶玉多接觸些,你隻記着要保持好距離,玩笑歸玩笑,卻不能太過親近了。”
雪雁微微蹙起眉頭:“老夫人仿佛太過溺愛寶二爺了……誰家男孩子這般大了不是整日功課繁重?王夫人隻提了一嘴卻被老夫人給壓了下去……且他比姑娘還要大一歲,再過個兩三年都是要定親的年紀了,竟還在祖母的懷中撒嬌賣癡……”
“外祖母年紀大了,不免愈發心疼孫兒,加之那寶玉又是銜玉而生,更顯得來曆不俗,外祖母多偏愛些也是在所難免的。”黛玉隻這般說。
“那姑娘出生時還都曾天降異象呢,與常人又有何不同?不過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罷了。”雪雁輕哼一聲,卻也不再多說什麽,隻岔開了話題,愈發小聲了起來“今兒姑娘是故意的吧?姑娘做事向來是細心周到的,我才不信會出這樣的岔子呢,定是姑娘故意調皮呢。”
黛玉知曉她說的是什麽事,當即就笑了,刮了下雪雁的鼻子,亦小聲說道“當年母親在家時便與那二舅母不對付,堪稱針尖對麥芒,這些年來更是從未與母親有過書信往來,可見心中還是記着呢……咱們林家雖不在意那點東西,但家産卻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才不便宜她,就是那一套佛經我都還心疼着呢!”
聽她這般“小家子氣”的哼哼,雪雁不覺抿唇偷樂起來:“王夫人今日可是被氣着了,明明那般喜愛黃白之物的人。”頓了頓,又忽的輕歎一聲:“那四千兩銀票一拿出來,這些人的眼珠子都亮了,叫人覺得怪沒意思的。”
黛玉冷笑道:“你當我爲何擺出這樣的排場?這府裏多的是那兩隻勢利眼一顆富貴心之人,咱們且将排場擺出來,憑他是誰也再不敢看輕了咱們!”
雪雁沉默了一會兒,哽咽道:“姑娘,我想府裏的姐妹、嬷嬷了”
黛玉幽幽一歎,亦沒了言語。
不知不覺,二人便睡了過去,這些日子長途跋涉着實累人,難得不必在水上漂着了,竟是一夜無夢,安睡到天亮。
早起洗漱完畢黛玉便去給老太太請安,而後陪着老太太一同用早飯,閑來無事或是陪着老太太說笑逗趣,或是與衆姐妹們在一處聊聊天兒做做針線,又或者看書下棋作詩作畫……日子過得平靜又不乏趣味,隻除了賈寶玉總是往姐妹堆裏湊,還愛纏着黛玉以外,其他倒也甚是和樂。
轉眼間,外頭就已經飄起了雪花,梅園裏頭的梅花也都開了。
“果真不愧是'梅園’,這一大片的梅花實在是美極了”黛玉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腳下踏着白色的雪,漫步在這梅花園中,頗有些流連忘返。
正說着,忽見老太太跟前的鴛鴦走了進來。
黛玉就問道:“可是外祖母叫了?“
鴛鴦笑道:“是東府裏的梅花開了,特意設宴請了家裏的人都過去,老太太叫奴婢來問問姑娘,若是有興緻便一同前去坐坐。”
“原來如此!”黛玉笑着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素色的衣裳,道:“我如今不大方便湊熱鬧,就不去了。”
這樣的宴席少不得有酒有戲,委實不合适了。
鴛鴦先是一愣,随即忙賠笑:“确是奴婢糊塗了,姑娘還請勿怪。”
黛玉淡淡一笑:“你且快尋外祖母去罷。”
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不高興了,鴛鴦隻得懷着忐忑的心情離了去,暗道這林家姑娘實在是心思深,慣是笑語晏晏,卻誰也猜不透她究竟是個什麽心思,這才多大的姑娘呢?
卻說東府那頭,衆人點了幾出戲,把酒言歡嬉笑逗趣,氣氛甚是熱鬧。
席間,賈寶玉不知爲何忽覺有些犯困,竟是坐在那裏打起了瞌睡,一旁的秦可卿見此情形便領着他休息去了,隻也不知是怎麽想的,竟叫這樣大的小叔子睡在了自己的房裏、自己的床榻之上。
賈寶玉向來是不講究這些的,倒是對秦可卿的房間甚是滿意,聞着那股幽香,很快便睡着了,卻不想竟意外做了個夢,夢中一位叫“警幻仙子”的人親自傳授他雲雨之法,又将她的妹妹給了他,指引着他共赴巫山雲雨.
“可卿救我!”賈寶玉猛地驚醒過來,愣愣的盯着紗帳,思及夢中那個與蓉兒媳婦秦可卿長得一模一樣的仙子,不禁怅然若失。
“寶玉?”襲人擔憂的看着他:“可是夢魇了?”
賈寶玉回過神來,歎道:“給我穿衣罷。”
襲人便伺候着他穿衣,手碰着濕漉漉的褲子時卻愣了愣,随即羞紅了臉。
“這是夢見什麽了竟叫你如此……真真是羞死個人了。”
衆人還在吃着酒聽着戲,賈寶玉便帶着襲人悄悄先回了家中換衣裳。
襲人仍在好奇的問他:“究竟是夢見什麽了?”
賈寶玉并未隐瞞,隻往床沿上一坐,緩緩将那夢說了出來,襲人一聽那什麽警幻仙子傳他雲雨之法,就坐在了他旁邊狀似好奇的說道:“你與我細說說看!”
憶起夢中情景,賈寶玉的心情仍舊激動難以平複,竟也絲毫沒有隐瞞,将那警幻仙子的教導一一詳細道來。
襲人隻聽得面紅耳赤,含羞帶怯的瞪了他一眼,掩面笑趴在了他的身上。
賈寶玉才做了個那樣的夢,哪裏經得起這樣的誘惑?當即心猿意馬。
打這之後,賈寶玉待襲人便愈發不同了些,襲人也愈發跟他跟得緊,但凡貼身伺候的活兒都是輕易不肯叫别的小丫頭沾手的,每日夜裏也隻由她守在屋子裏陪着就寝,自然少不得一番厮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