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月和陳鳳翎同時一驚,往門的方向看去,隻見徐妙音走了進來。
兩人瞬間感覺背脊發涼,面面相觑,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一瞬又移開,同時起身向徐妙音迎去。
徐皎月笑着道:“家姐,你怎麽過來了?”
徐妙音卻不回答她,而是冷漠地看向陳鳳翎,甚至帶了幾分厲色,“我想今天我已經跟陳先生說的很清楚了。”
陳鳳翎現在不知道徐妙音将他倆的對話聽去了多少,順着她的話說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隻是畢竟教導了二姑娘一些時日,所以還是要過來跟二姑娘告個别。”
徐皎月一怔,他剛才沒說這一茬啊,“先生要走?先生要去哪裏?”
他剛剛還說要幫她,現在居然說要走,那她的計劃怎麽辦?
陳鳳翎見徐皎月的反應松了口氣,還好她接住了,要不然徐妙音又要懷疑了。
他笑着道:“我也離家多時,也該回去看看了。”
徐妙音卻還沒忘記她方才進屋時,聽到了隻言片語,淡聲問道:“那方才皎月說的乖乖聽話指的是誰?”
陳鳳翎聞言,懸着的心也落了地,還好她隻聽到了最後一句。
陳鳳翎看了一眼徐皎月,徐皎月會意,上前挽着徐妙音的手,将人拉坐在軟榻上,指了指桌上的魚缸道:“方才我正與陳先生說着話,這缸裏的魚跳了出來,陳先生便用它做比喻,讓我以後别太跳脫,要乖乖聽話。”
徐妙音是相信徐皎月的,這樣解釋了一番,便沒有再懷疑,隻是不喜陳鳳翎還來找徐皎月,便冷冷道:“陳先生既然話說完了,就請回吧!”
陳鳳翎依言告辭而去,屋子裏便隻剩下了姊妹二人。
徐妙音看向笑得眉眼彎彎的徐皎月,還有些冷的面容便柔和了些。
徐皎月見徐妙音的臉色柔和了下來,便問道:“家姐跟陳先生說了什麽?爲什麽陳先生要走了?”
徐妙音聞言,柔和的臉色便淡了幾分,淡淡地道:“陳先生畢竟是男子,而且秋闱眼看就要到了,我們也不好耽誤他的前程。”
徐皎月看的出來,徐妙音隻是在敷衍自己,并不想她知道什麽,可是她卻是比徐妙音知道更多的那個人,想想還有些諷刺也爲徐妙音感到悲哀。
但是現在也隻能猜出或許是她前幾日的話起了效果,徐妙音不再相信肖麒及他介紹來徐府的陳鳳翎。
現在就他們兩人,她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徐妙音了?
如果她告訴了徐妙音她會是什麽反應?應該是很痛苦吧,要不她怎麽會從城樓上跳下來,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所以她隻能循序漸進讓她一點點的知道身邊的一切都是假象。
那到底,肖麒是不是她的殺父仇人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真相,來幫助這個被困在記憶裏的女人。
徐妙音見平常話很多的徐皎月突然安靜下來,便轉頭看向她,卻在她來不及掩飾的眼裏看見了悲憫。
而徐皎月正看着她。
這種眼神她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逃跑的少年肖铎,他那時趴在草叢裏,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說着讓她不要被他們騙了,他們都是騙子!
這樣的話,徐皎月也對自己說過,那麽她的妹妹在她知道之前就已經發現什麽了嗎?
“嬌嬌,你可是知道了什麽而沒有告訴我?”徐妙音握住徐皎月的手說道。
徐皎月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徐妙音,聽到她的問題,還是不自覺地選擇了逃避,便慢慢垂了眸,卻又馬上看向徐妙音,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徐皎月下軟榻,來到門邊看了看,又向徐妙音問道:“家姐,你今天帶了人來嗎?”
徐妙音見她行爲反常,有些莫名,但還是答道:“今天我是一個人來的。”
徐皎月關上了外間的門,又将内室的門關上,将徐妙音拉着去了床上,又放下了床幔,兩個便在這狹小而又密閉的床上相對而坐。
徐皎月深吸口氣,緩緩說道:“家姐,我知道姐夫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來徐家的目的……”徐皎月見徐妙音似要開口說什麽,便打斷了她接着道:“你别問我爲什麽知道,我隻想跟你說,你别太相信他,他會傷害你,會給你和徐家帶來災難!”
徐妙音一怔,攥緊的手,漸漸握成了拳。
原來嬌嬌一早就看出來的事情,她到現在才發現,若不是有人告訴她,她還一直蒙在鼓裏。
可想而知,原來的自己是有多瞎,居然被肖麒蒙蔽了那麽久。
徐妙音苦笑了一下,眼底全是哀色,“嬌嬌,你說的真相我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皇子,方書懷也隻是他冒用别人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叫肖麒,他來徐家的目的是爲了徐家的錢,我說的對不對?”
徐皎月蒙住了,問道:“家姐怎麽知道的?”
按道理來說,她現在并沒有回憶起來啊?
徐妙音苦笑道:“你還記得父親身邊那個徐明嗎?是他告訴我的。”
徐明?徐皎月想了想,那不就是現在的雲香嗎?他都已經将真相告訴徐妙音了,還讓她說什麽?說後面發生的事?那不誠心要把人逼瘋嘛!
話說回來,他爲什麽要把徐妙音逼瘋,對他有什麽好處?應該說,對他背後的人有什麽好處?
徐皎月思忖了一番,想不出所以然來,看來她還得多知道些消息,現在還不是把所有事情告訴徐妙音的時候。
徐皎月回道:“記得,他爲什麽會跟你說這些?父親知道嗎?”
徐妙音搖了搖頭,說道:“徐明跟在父親身邊多年,或許是知道了些什麽,但是又受到脅迫,所以便悄悄的告訴了我,父親那裏應該是不知道的,要不,不可能對肖麒一點成見都沒有。”
徐皎月再問道:“除了這些,家姐還知道些别的事嗎?”
徐妙音搖搖頭,但又有些猶豫地看着徐皎月,不知應不應該将自己重生回來的事告訴嬌嬌,她怕她不相信她,也更怕她難受!
徐皎月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眼神還有些悲涼,便将她的手握在手裏,柔聲道:“家姐,你是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徐妙音見徐皎月眼含懇切,便有些動容,現在她能相信的也隻有家人了!
她緩緩說道:“嬌嬌,其實我是重生而來的,兩個月前龍舟賽落水時就回來了,所以我知道一個月後徐家會發生什麽!我努力去改變,以爲将所有災難的根源遏制便不會發生那場悲劇,可是,卻還是沒有改變徐家家産被奪的命運,現在我隻希望肖麒能放過我們一家人,讓我們一家人平安離開,我什麽都不想要了,隻想要你們平安!”
說到後面,那種失去所有親人的恐懼又籠罩住了徐妙音,讓她抑制不住地哽咽起來。
而徐皎月則是整個人都震驚住了。
肖麒爲她重建的徐家,還有他們這些假扮的人,在她眼裏是重生而來的慰藉,她爲着他們這些不相幹的人,在默默忍受着痛苦回憶給她帶來的煎熬,卻又在她以爲有希望的時候,有人告訴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而現在自己也成了幫兇。
更加讓她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會以爲自己是重生而來,她是多麽想改變這個結果,才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徐皎月爲她感到悲涼,也更加明白她的苦楚。
她突然很想幫助她查出殺害徐家滿門的真兇。
徐皎月将這個可憐的女人抱在懷中,輕輕地拍扶着她的背,卻發現徐妙音哭累了,睡着了過去。
她将人放躺在床上之後,掀開床幔,下了床。
徐妙音應該很累,先讓她睡會兒吧!
肖麒正在書房内聽着暗衛的彙報。
“肖铎并沒有在漳州停留太長時間,似乎是得到誰的指示,又輾轉去了蜀地,到蜀地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行蹤。”暗衛陳述完,跪地等着肖麒的命令。
“他可有與人接觸?”肖麒問道。
暗衛垂首道:“并未,隻是他在去蜀地之前,似乎是有人給他留了暗号,暗号已經拓印下來,屬下正在确認。”
随後暗衛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了肖麒。
肖麒接過展開一看,是一朵三瓣花,枝丫的方向正是西南方向。
肖麒眼神蓦地變得淩厲,沉聲吩咐道:“繼續查,一定要先到肖铎的行蹤!”
暗衛領命出了書房。
肖麒起身,喚來了府裏的暗衛,問了徐妙音的行蹤,得知她現在在泠月軒,便向泠月軒行去。
肖麒到泠月軒時,徐皎月聞聲出門來迎。
徐皎月擡眼看了看肖麒面無表情的臉,心都提了起來,他不會是知道他們的計劃,來興師問罪的吧?
肖麒冷眼看着徐皎月有些戰戰兢兢地模樣,撇開了眼,問道:“人在哪裏?”
徐皎月道:“她累了,正睡着了?”
肖麒移步進了屋,并沒在意徐皎月的異常。
徐妙音早就醒了,也聽到了肖麒的聲音,直到聽見了開門聲她才起身下床,正巧這時肖麒推門進來。
徐妙音擡眸看了他一眼,也沒和他說話,與他插肩出了徐皎月的屋子。
徐皎月等在屋外,見徐妙音出來,上前一步叫了聲家姐,眼底都是關切。
徐妙音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沒事,我先回去了,天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姐姐再來看你。”
徐皎月隻能放開徐妙音的手,目送兩人出了泠月軒。
今晚的月色有一些暗淡,讓她瞧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身旁的人。
徐妙音并不想回瀾音院,與其待在那讓人窒息的院子裏,她甯願在花園裏一直待着。
肖麒見她步伐緩慢,便也随着她,漫步在花園裏。
兩人一時誰也沒說話。
直到天色晚了,肖麒怕她受涼,才開口說道:“回去吧!”
徐妙音并未回應他,隻是邁步朝瀾音院行去,肖麒笑了笑跟在她身旁護着她。
這兩日徐妙音并沒有跟肖麒說上隻言片語,隻要肖麒出現的地方,她都會避開。
難得今日她能乖順地與他走在一起,他還是很開心的。
可到了瀾音院,徐妙音洗漱完直接面朝内睡了過去,還是一副不願理他的模樣。
肖麒洗漱回來,看了看她婀娜的背影躺在了床的外側,像往常一樣伸手摟着她的腰,隻是他的手慢慢伸進了她的衣服裏……
徐妙音蓦地睜開了眼,按住了他的手,冷聲道:“你要是想要,可以去找别人,别來……”
“煩我”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便被肖麒猛地反轉過身,瞬間壓在她身上,嘴也被他吻住。
徐妙音緊閉着唇,無論肖麒如何循循善誘她都無動于衷,隻是睜着眼冷冷看着他。
肖麒也慢慢停了下來,微微喘着粗氣,暗流湧動的眼眸低垂着。
兩人的額頭相抵,身貼着身,肖麒卻覺得此刻離她好近又無限得遠。
這種捉摸不透的感覺讓他咬緊牙關,手裏擁緊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别再跟我說這樣的話,你不會想知道後果。”
肖麒說完便下了床,摔門而去。
徐妙音直到聽見那道摔門聲,才慢慢蜷縮了身體,環抱住自己,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劃過。
她不知道她們之間還要彼此折磨到什麽時候,這樣的日子讓她度日如年。
第二日清早,玉春打着哈欠手裏端着木盆,正打算去打水去給徐妙音洗漱,便看見徐妙音坐在廊下,身上隻穿了單薄的寝衣。
玉春趕緊走過去,放下手裏的木盆,将徐妙音扶起,一邊爲她摩擦着有些冰涼的身體,一邊往屋子裏走,将人扶躺上床,蓋上了錦被,才發現肖麒沒在内室裏,而徐妙音則眼神呆滞地盯着床頂。
這可把玉春吓的不清,一邊向屋外喚着玉秋,一邊又來到床邊輕聲喚着徐妙音。
“姑娘,您怎麽了?您别吓我啊!您醒醒!”
不過一會兒,玉秋也走了進來,瞧見徐妙音的情形,暗叫不好,姑娘不會是被魇着了吧!
玉秋一邊囑咐玉春照顧好徐妙音,一邊要去找肖麒!
這時,床上一動不動的徐妙音卻開口說了話,隻是聲音有些啞:“不用去了,我沒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