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徐妙音都是伺候在徐任年的床前,親力親爲把徐任年照顧的無微不至,頻頻惹得方書懷想直接把徐妙音打暈跟他一同去玉京。
“鹽城那邊的事再急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爹爹已經病倒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徐妙音帶着玉春玉秋提着行李将方書還送到了垂花門處,一邊幫他系上披風,一邊囑咐道。
“秦戰,你要幫我看住他,别讓他太操勞的,每日他補身的藥膳我都讓玉秋抄錄好了,你一定要囑咐他吃下。”
随後玉春和玉秋就把手裏的兩個包袱給了秦戰。
秦戰接過,恭敬地道了聲是。
因這次去玉京用的借口是鹽城的鹽田出問題了,需要主事的人過去理事,一番商量下來讓宋叔陪着方書懷過去,鹽城距離揚州不遠,鹽城也有徐家的莊子,所以徐妙音爲方書懷準備的東西也不多,但對于即将要騎馬急行的人已是足夠了。
方書懷耐心聽着她的囑咐,眼裏心裏都泛着軟,牽起她的雙手,溫笑道:“好,我知道了,你也是,很多事都讓下人去做,别總是親力親爲,累壞了自己。”
徐妙音心裏盡是不舍,還是笑着道:“你别犯倔,有事和宋叔商量着來。”
方書懷見她心思都寫在臉上,摩擦着她的雙手捏了捏,他又何嘗舍得。
“好,我走了,等我回來!”
說完又捏了捏她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松開,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轉身帶着秦戰出了垂花門向大門而去。
徐妙音下意識的跟了一步,又停了下來,直到方書懷的身影消失,她還愣愣地站了許久。
“姑娘,姑爺走遠了,我們回吧。”玉秋溫言勸道。
徐妙音掩下心中的不舍,轉身朝明輝堂行去。
方書懷走之後,徐妙音的心思便放在照顧徐任年身上了,除了料理家務的時間,早上睜眼便去了明輝堂,晚上等徐任年睡下後,才回了瀾音院。
徐妙音忙了一天,也是身困體乏,早早睡下,卻翻來覆去睡不着,翻身向外時,便瞧見因入夏白日裏她讓打開的那扇窗戶外,盈滿一地的月光,窗沿邊上透着月亮的半個月牙,索性起身來到廊下,看看月色。
她看着夜色裏那一輪彎彎的明月,心裏也似空了一塊一般,白日裏許多事讓她無暇想他,隻有這月深人靜之時,那點心事又爬上了心頭,也不知他在做什麽,鹽城的事可還順利,想着便悠悠地歎了口氣,便又回了屋。
次日,玉春正幫着徐妙音梳妝,看着妝鏡中姑娘眼下的烏青,忍不住開口:“姑娘,您眼下都熬出烏青了,要不您再睡會兒,午後再去明輝堂吧?”
徐妙音搖了搖頭,不勝在意道:“拿粉遮一遮,别讓爹爹瞧見了。”
玉春暗歎口氣,也不再勸。
片刻後,看着眼下的烏青已沒有痕迹,便帶着玉春去了明輝堂。
伺候着徐任年喝完藥,徐任年溫聲道:“妙妙,你回去歇着吧,不用每天都過來,你看你的眼下都有烏青了。”
徐妙音笑道:“沒事,爹爹,您生病了我伺候您是子女的本分。”
徐任年又勸道:“我身體也沒什麽大礙,何況有徐明在,何至于要你來親力親爲,要不我請那麽多下人是幹嘛用的,你回去歇着,你要是熬出病來,爹爹心疼,書懷回來看見了更是心疼,隔個幾日來看看我就行,回去吧!”
此時站在一旁的徐明适時開口道:“是啊,大姑娘,您一片孝心家主是知曉的,家主這裏有我們伺候着,您且放心。”
徐妙音從鼓凳上起身,向徐任年行了禮,“那爹爹您且好好休息,女兒就先回去了。”随後又吩咐徐明好好照看着,便帶着玉春回了出了徐任年的卧房。
看着徐妙音已拐出了廊下,床上的“徐任年”才松了口氣,真是要了命了,再讓夫人這麽伺候下去,估計主子回來就得把他宰了!
徐妙音轉出廊下,便見着書房内走出一人,手裏捧着幾本類似賬本的冊子,向徐任年的卧房走去,便讓玉春去将此人攔下,帶過來。
徐妙音看了看他手裏的賬冊,一看是自家錢莊的賬冊,便讓玉春拿着,并吩咐小厮之後若還有賬冊送過來,都送去瀾音院,由她來處理,随後便讓玉春帶着賬冊回了瀾音院。
回到瀾音院,徐妙音确實覺得有些乏了,便讓玉春将賬冊放在明間的書案上,她歇息後再來看,之後便由玉春服侍着睡了過去。
早朝過後,皇帝剛走出奉天殿,便見祝翁來禀:“陛下,到啦!”
皇帝一聽,便疾步回了無極宮,揮退了所有的内侍,獨自一人去了寝殿,寝殿外隻站了一人,當那人發覺有人靠近警惕地轉過身來時,皇帝一怔,是秦戰!
皇帝急走了幾步,近看時卻發現這人身形和外貌有七八分像秦戰,卻不是他,他激動的心又冷了下去,問道:“主子可在裏面。”
秦戰見來人一身明黃朝服,就知是誰,也沒再戒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皇帝推門而入,卻沒見到任何人,再往裏走才聽到腳步聲從浴間傳來,随後便見浴間走出一身穿月白色寝衣的瘦高人影,緩緩向他走來,那雙似是染着墨色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停住了腳步。
皇帝連忙跪了下去:“陛下,您終于回來了!”
方書懷剛沐浴完,披散着發,那平時溫潤的眼,此時卻是微微阖着,俯視着面前跪着的人,帶着隐隐的威嚴,漠然道,“起來吧。”
方書懷走到暖閣的軟榻上坐下,“季爲良,辛苦你了,說說吧,這一個月來的要緊事。”
季爲良起身後,恭敬地站着,擡手揭下了自己臉上的面具,拱手道:“朝中目前要緊的事便是黃河流域的連日暴雨已緻水位上漲,已有多個鄉鎮被淹,雲貴的旱災還要嚴重一些,雲貴兩府上報的時間晚了一個月,從今年一月開始逐漸降雨較少,直至三月始再無任何降雨,兩府的官員怕擔責,顧報上來的奏書沒有說明,還有,榮國公的軍饷問題……”
“好了,朕知道了,榮國公的事以後再議,招工部,戶部和禮部幾位尚書來,讓祝翁進來給朕更衣吧。”
季爲良拱手應是便退出了寝殿。
殿門關上後,方書懷走向書案,上面放着那兩本奏書,雲貴的情況要比他預想的糟,黃河流域的防禦工事去年他已經讓工部鞏固過,按照今年的雨勢,隻要沒有超過水位線還不至于發生決堤,災後的事也是重中之重……
千頭萬緒,若回去晚了不知揚州那邊會不會有問題。
腦海中浮現徐妙音送他走時依依不舍的眼神,他閉了閉眼,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得把這些事料理好才行。
殿門開啓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轉頭看發現是祝翁進來了。
祝翁快步來到方書懷跟前,眼含熱淚跪下行禮,激動道:“陛下,您可算回來了。”
方書懷眼裏閃過難得的溫情,無奈道:“祝翁,朕不過才走了一月而已。”
“陛下,下次您可别再丢下老奴,沒有老奴在身邊,您看您都瘦了!”祝翁擦了擦眼,語調還帶了些哽咽。
方書懷搖頭,也不再搭理他,向内殿走去,“祝翁,服侍朕更衣!”
祝翁嘴裏哎哎應是,爬起身跟在他身後去了内室。
這兩日,徐妙音見荷塘裏的荷開的正盛,便讓玉春采了些做插瓶,送去了明輝堂,看着賞心悅目,徐任年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玉秋正從廚房過來,手裏端着剛炖好的燕窩,便在廊下與玉春碰了個正着,見她手裏拿着一摞賬冊,側眼瞧了下屋裏,見徐妙音正在書案前練字,小聲說道:“從明輝堂拿過來的?可有檢查過?”
玉春也輕聲道:“和平常一樣,沒問題。”
玉秋點點頭,便和玉春一起進了屋。
徐妙音見玉春回來了,擡頭問道:“爹爹身體可好些了?”
玉春笑着答道:“家主很喜歡那插瓶,身體恢複的不錯,今天還可以到院子裏散步了。”
徐妙音見她手裏拿着賬冊,便接了過來,開始翻開起來。
玉秋見她閑不下來的樣子,打趣道:“好姑娘,賬本不會跑,咱們先歇一歇,把燕窩喝了吧。”
說着,已經将燕窩端到她面前。
徐妙音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賬本,接過燕窩慢慢喝着。
等她喝完了後,玉秋兩人又哄着徐妙音出去院子裏走走,“您成日呆在屋子裏,要不就是去家主那裏,咱們去院子裏轉轉,心情也開闊些。”
徐妙音也明白他們倆是爲自己好,怕她一個人太憋悶,也正好今日抄了一早上的佛經,是該出去走走,便也就随了他們的意。
玉秋守着瀾音院,玉春陪着徐妙音去逛院子。
今日的陽光正好,院子裏花團錦簇,湖裏的荷花也是粉白相間煞是好看,正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之景。
徐妙音頓時心裏疏闊了許多,也來了興緻,想在亭中歇一歇,便讓玉春去拿茶具來,烹茶賞荷,又吩咐去把徐皎月一起請過來。
玉春見她興緻難得那麽好,笑着領命去了,徐妙音則斜倚在亭子裏,手裏拿着團扇,悠然自得般扇着。
這時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院子裏靜谧,突然冒出的聲音就很明顯了。
徐妙音聞聲看去,不遠處的草叢裏,鑽出個人頭來,兩人的眼神便撞到了一起。
肖铎一看是徐妙音,瞬間松了口氣,見她想要喚人,便比了個噓的手勢。
徐妙音起初見草叢鑽出一個人時,正要喚人,見是肖铎,就慢慢走了過去,問道:“你躲在草叢做什麽,要是我沒記錯,你現在應該在陳先生那裏上課才對。”
肖铎趴在草叢裏,四處張望,見人還沒追來,說道:“我是來找你的。”
徐妙音疑惑了,“你找我做什麽?”
“你蹲下來。”肖铎輕聲說道,見她蹲了下來,又小心翼翼地四處看了看,輕聲說道:“我要走了,跟你說完我就走,我見你是個好女人,不忍心你被騙了,他們都是騙子,你不要相信他們,好了,我走了!”
說完,沒等徐妙音反應過來,又靈巧地鑽進了草叢裏,一眨眼功夫,就見不着人了。
徐妙音還愣着了,便又聽到一道略帶笑意的溫潤男聲,“夫人,您蹲在這裏,作甚呀?”
徐妙音這才發覺自己蹲在這兒确是有些不雅,便緩緩站起,轉身見來人是陳鳳翎,笑道:“陳先生也是來逛園子?”
陳鳳翎不置可否,看了看她身後,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夫人可有看見肖铎?”
徐妙音也笑看着着他,道:“并未。”
陳鳳翎聞言,并沒有再多問,而是溫文爾雅地告辭離去。
徐妙音看着他走遠,便又回到了亭中。
她不知道肖铎爲何要跟自己說那番話,她爲他隐瞞下來,隻是下意識的這樣做了,至于是不是因爲他和自己說的那番話,其實徐妙音自己也不清楚,至少她知道他并沒有惡意。
他們都是騙子?
肖铎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是徐家有人苛待了他,還是騙了他?
“家姐,你在發呆嗎?”徐皎月的到來打斷她的思緒。
徐妙音起身将她扶着她坐下,笑着道:“我看今天天氣好,咱們姊妹倆便在園子裏喝茶賞景如何?”
徐皎月本就是個活潑的性子,腿傷了行動不便,老是呆在屋子裏正憋得難受,一聽徐妙音叫她到園子裏賞景自是高興非常。
“好啊,我呆在屋子裏可憋悶壞了!”
徐妙音見徐皎月雙眼亮晶晶的,心裏那點因肖铎起的疑慮也漸漸消散了。
這時玉春也拿着茶具和兩樣點心回來了,便在一旁爲她二人煮茶。
“那正好,今天姐姐也沒什麽事,你就陪陪我吧!”徐妙音眺望着園子裏的美景,笑盈盈地說道。
陳鳳翎回到客院時,便有暗衛來報,肖铎已經出府。
陳鳳翎沉思了片刻,問道:“他走之前和夫人說了什麽?”
“我們距離夫人有些遠,故并沒有聽清具體是說了些什麽。”暗衛道。
陳鳳翎又想了想道:“罷了,最近夫人的瀾音院一定要看緊了,任何事都不能遺漏,下去罷。”
暗衛應聲是,便轉身消失在了客院。
陳鳳翎來到窗前,看着廊下的那片從未被陽光照射到的角落裏未被清理掉的青苔,心裏隐隐有些不安,希望不會出什麽纰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