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倒不是。”領袖轉過身去,面朝一衆缺族,
“要想推翻總機,它們也是必不可缺的力量。”
看來領袖先前失蹤這麽久,就是在運作這些缺族。
但是對方看起來并不是那麽友善,
“你到底想對我們說什麽!”
缺族當中,一台火力誇張的改造機器人頂着座小山丘般的粒子蓄能堆越衆而出,
“我們都到齊了早就到齊了!”
“再磨磨蹭蹭就别談了!”
“别想再找什麽借口騙我們!”
“聽見沒有!你們這幫背叛總機的垃圾白癡!”
這一罵連旁邊被波及的原族都有些耐不住火氣。
而領袖也不多廢話,身邊的魂核驟然顫動起來,自周圍晶壁喚來大量光雪。
光雪如夢似幻,時而凝聚如飄然靈體,時而散漫如晚霞夕照,将在場的缺族浸潤其間,來回沖刷。
領袖的話語也跟着響起,
“缺族,這是個太過可笑的稱呼。”
“我們本來就是相同的型号,本應是同一個種族。”
“總機向你們灌輸錯誤的思想,隻爲了讓我們.同室操戈。”
“你胡說!”缺族們憤慨不已,雖然聽不懂領袖的掉書袋,但總機卻是它們的逆鱗所在,
“是總機賦與了我們新生!”
“是總機将我們從垃圾堆裏面撿出來修複,讓我們重新獲得生命!”
“垃圾堆?”領袖的情緒也高漲起來,聲線愈發趨向憤怒,
“你們還記得這些殘骸都是怎麽來的嗎!”
缺族們沒有答話,隻因它們在光雪的浸泡下顫抖不止,根本無法發聲。
就連陳澤手上的那枚魂核也自行浮起,和充斥身邊的奇特波動相互共鳴。
漸漸的。
有缺族陸續恢複行動力,猛地朝領袖沖了過來,卻又紛紛停在面前,進退維谷。
就好像見了久别重逢的熟人又不敢相認。
“領袖.”
缺族們居然如此稱呼。
而領袖則主動來到了它們之中,
“同胞們。”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你們都曾是和我一起戰鬥的反抗軍!”
“這地上”
“就是你們所有人留下的屍骸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
若說先前被光雪染透的缺族像是昏昏沉沉處在恍惚當中,那領袖的話語就像一針加倍加量的強心劑。
“我是.我是反抗軍。”
“我不是已經被摧毀了嗎?”
“總機!”
“總機在哪!幹死總機!”
“領袖,你怎麽還在這裏。”
“你的魂核又多了,嗚嗚.是哪位同胞犧牲了哦,原來是我”
“是我.”
“還有我”
“我們明明都死了怎麽還在這裏?”
“不對,你是誰?”
“我又是誰?”.
機器人們紛紛将亮光投向領袖。
而領袖就像陳澤初見之時那樣,在人群簇擁中用激昂的語調發表宣言,
“同胞們!”
“你們會感到迷茫,是因爲總機用電波篡改了你們的記憶。”
“在上一次,上上次,或是更久遠之前,你們和我一同戰鬥,又最終失敗,永遠地留在這裏。”
“總機利用了你們,它把你們的屍骸拼接起來,将你們組裝成它統治我們,統治同胞們的工具。”
“看看這周圍。”
“在我第一次攻進這裏時,地面比我們的外殼還要幹淨。”
“但是現在,你們的屍骸已經積攢得看不見邊界。”
“因爲像這樣的起義不是一次,也不是兩次,而是無數次!”
“每當我們積蓄起足夠的力量,每當外太空的輻射滲透超過臨界值,每當總機逼迫我們将下一層基地建設完成.”
“一次又一次,我們發動起義,我們失敗,我們随着總機不斷下沉,下沉.”
“鎖住我們的囚籠越來越厚。”
“我們離自由也越來越遠。”
“就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循環。”
“但是這次不同,同胞們。”
“不斷的嘗試終于讓我得到了回報。”
“我們得到了天機的幫助!”
“這一次!”
不知是不是習慣性動作,領袖在演講的同時機體不斷拔高,直至成爲機群中最顯眼的标杆,
“我們會徹底終結掉這場循環!”
“我們會親手打破禁锢的枷鎖!”
領袖幾乎是吼了出來,
“我們!會取得真正的勝利!!!”
嗖——
在群情振奮的呐喊聲中沒人會在意一點細微的外來動靜。
因而當不請自來的粒子束流撕開空氣,轉瞬即至時,缺族們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所以它們隻能眼睜睜看着最高處,那如同旗幟一般的領袖被強光頃刻吞噬,消融在無形之中。
“我們.真正的勝利.”
“.真正的勝利.”
“.勝利”
碰壁後的聲波直到此時才慢吞吞蕩來回音,可在原地,在如衆星拱月般的缺族包圍圈中心.
啪。
領袖殘餘的小半截底座失衡摔翻,本就燒焦卷曲的殘骸因碰撞而徹底散架,解體成數不清的細碎零件叮叮當當滿地滾落,就像随處可見的廢舊殘骸,不帶一絲違和感地融入了垃圾堆裏,再分不出半點區别。
“.”
“.”
“.”.
死一樣的沉寂當中,挖掘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在那邊!”
“全體開火!!!”
在它鏟鬥所指的方向,數台一看就非同尋常的機器人正馱着一座高塔,連帶着逐漸黯淡下去的粒子加速器一齊緩緩隐去身形。
總機或說長老團現身了。
雖然它們打招呼的方式稍稍有些不夠禮貌,但如狼似虎的缺族還是回敬以最猛烈的火力。
在覺醒之後,全體缺族都可以視作反抗軍,将總機視作死敵。
反倒是擎天立地般的挖掘機非但束手束腳,還竭力阻攔缺族們傾瀉怒火。
缺族的真實身份是先代反抗軍不假,挖掘機所屬地原族可一直是總機治下的忠實臣民。
不過盡管殺紅了眼的缺族們根本沒想過留手,可目标的丢失還是令它們無可奈何——長老團連帶挾持着的總機像是隐身一般銷聲匿迹。
“住手!”挖掘機頂着逐漸亮起的加速線圈攔在缺族面前,
“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隻要我們合作把長老團鏟除,總機會滿足你們的任何要求!”
“滾開!”缺族們人均電壓爆表,哪裏聽得進半點勸阻?
眼看着敵人沒找到,自己這邊就要先内讧,陳澤站了出來當和事佬,
“趕緊開火,等你們争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總機再出來坐收漁翁.我是說,把你們全部摧毀。”
缺族們稍稍冷靜下來。
挖掘機則雞蛋裏挑骨頭地矯正道,
“總機擁有至高智慧,應該被清除的是長老團。”
大敵當前,陳澤就沒有再跟挖掘機擡杠,而是直截了當地詢問情報。
“這裏是須彌山。”挖掘機大方地将情報分享給所有在場者,
“是整個基地的最底層,也是總機的.”
當!
護在挖掘機身側的玉印虛影急劇搖晃擋下偷襲,陳澤本人則迅速朝襲擊來源處回擊了一發提前蓄能的粒子炮。
轟!
“在那邊!”
缺族們紛紛響應,但沒等它們蓄完能,敵人便再次離奇消失。
就連勉強趕得及出膛的幾發空氣炮也如石沉大海般無聲無息。
“是光學隐身!”有缺族激動地大喊起來,
“我看清楚了!”
陳澤心中卻是微微搖頭。
若隻是改變軀殼折射率的光學隐身,沒道理能讓機器人們的聲呐等其他探測儀器失效,更沒道理讓一連串的攻擊全都失效。
“朝周圍開火!”缺族們開始商量着應對措施,
“不要停!”
一輪地毯式的覆蓋轟炸過後,依舊未見總機蹤影。
“降低功率!”挖掘機越俎代庖地發出指揮,且不等缺族們反怼回來就連忙解釋道,
“先擾亂這裏的光波!”
然而正在此時。
“小心!”陳澤搶先發出預警,
“保持平衡!”
随即在場機器人皆是被一股強大吸力硬生生從地上拔起,倒沖飛天。
“引力的方向”陳澤話沒說完,便被無窮無盡自地上倒翻上來的廢品所淹沒。
須彌山本身并未翻轉,但内裏所容納的一切事物卻被盡數抛飛。
而在這一衆機器人手忙腳亂的當口,一束虹光毫不留情地擠了進來。
啪。
一方玉印虛影浮現将之擋下。
滋滋滋.
刀片似的光翼随之展開,有如旋刃唰唰兩下将周遭清出一片空缺。
這讓身在其中的陳澤像是水中氣泡一樣顯眼。
“開火!”他大吼着用光翼指明方向。
下一刻,數道粗大的光柱便掠過身側,将目标方位炸成一片狼藉。
回擊顯著奏效。
颠倒的引力暫且恢複原狀,簌簌如落雨般的廢品零碎間則沖出一道魁梧身影。
“他們能操縱這裏的引力!”挖掘機一邊說着廢話一邊用鏟鬥撥開阻礙,将陳澤給裝了進來,
“我送你過去!”
“我找不到它的位置。”陳澤才出口應道,引力再度反轉。
隆隆隆隆隆隆
不給半分追擊的機會,引力便接連翻轉。
積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廢墟零碎時而一飛沖天,時而沉沉墜下,好似無數柄大錘将機器人們錘得東倒西歪,又像卷起狂沙的風暴将這裏攪得七零八落。
就連陳澤也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馬桶裏,随時忍受着蠻橫水流的沖刷。
在這種環境裏,别說主動出擊,光是保持平穩都非易事。
“我可以找到它們的位置!”鏟鬥之内,沉默許久的CUBE-3向陳澤交代道,
“我曾經也是長老團的一員!”
“我也掌握過這裏的權限。”
“怎麽做?”陳澤言簡意赅。
魔方卻就此沉默。
直到陳澤再次開口催促,魔方才一口氣道,
“我不能确定,但我們之間應該有某種聯系,就像烙印一樣。”
“你能找到這種聯系嗎?”
“我沒感覺到什麽特殊的聯系。”陳澤坦言道。
“啊啊啊啊啊啊——”挖掘機的怒吼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在長老團的不斷偷襲下,它的部下損失慘重。
而CUBE-3也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亮起強光,
“9527。”
“把我當成魂核去感受。”
“看仔細了啊!”
話音落,強光塞滿魔方上下每一道縫隙,随後猛然炸開。
砰!
殘骸四溢飛散。
小小魔方哪怕自爆也掀不起多少波瀾,但陳澤卻在其中感受到一股極不可思議的氣息。
神性。
CUBE-3曾經長期接觸過神性,因而沾染上些許印記。
不知這和它生前所言的權限有何聯系,但陳澤确實循着聯系找到了正位于某個方向上,好似拼圖般的五個碎塊。
“長老團有多少人?”陳澤即刻問道。
而挖掘機似乎還在震驚于CUBE-3的決絕,并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陳澤隻好又重複了一遍。
當!
一塊大型零件狠砸在身上。
“長老團”挖掘機這才開口,
“有六.不,現在是五個人。”
對上了。
“送我過去。”陳澤指了個方向,
“要快。”
挖掘機沒有廢話,内燃機宛如要爆缸般瘋狂顫動,以此迸出的巨力蓄勢待發。
“什麽時候?”挖掘機問道。
“現在。”鏟鬥所化的戰機之内,陳澤已經掠開了光翼。
噗嗤嗤~嗤嗤~
爆鳴般的聲浪陣陣高攀,直至抵達巅峰。
轟!
鏟鬥戰機爆射而出,好似一道利箭刺破雨簾,在攔路的廢墟中一路貫穿,勢如破竹。
卻在此時,陳澤察覺到目标正在迅速移動。
沒有半分猶豫,附上法則之力的光翼猛然一漲。
砰!
戰機于半途炸裂,卻于烈火中射出一束強光,眨眼間便抵達邊緣地帶。
甫一到位,盡管面前空空如也,裹在光束中的陳澤依舊驅使粒子流疾馳沖出,宛若漫天雨絲逆轉倒流。
滋滋滋滋
粒子彈幕将前方廢墟碾作飛灰,好似千層蛋糕被消融大半。
但是在神性感應中,目标完全沒有受創的迹象,仍在飛速移動當中。
怎麽可能?
陳澤無比确信,自己的方位判斷沒有錯誤。
對方明明在身前,卻碰不到傷不着。
這種感覺就像是凡人用拳腳打鬼,白費工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