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将它連同其他死龍子一起塞進儲物袋内,但袋中螭吻反應劇烈,好似見到仇人般鬧騰,一刻不得消停。
無奈,陳澤隻能将這龍家大哥也封進玄之玉印當中。
結果螭吻是沒意見了,本就在玉印裏的睚眦倒是和負屃争鬥愈兇。
聽睚眦抽空遞出來的幾句話語,這囚牛似乎是被負屃附身給當成了替死鬼喂給天地。
好吧,惡有惡報,這些龍子們坑來坑去的,誰也算不清楚賬。
至此,龍子中隻餘嘲風、蒲牢、狴犴三者。
陳澤望向秦嶺方向,若有所思。
時隔月餘。
某艘豪華郵輪上。
寬敞的甲闆上宴席正酣,美酒美食美人樣樣不缺,隻不過賓客們皆佩戴面具,好似正在舉行一場假面舞會。
然而場中并無人起舞,别說連舞池都沒設,哪怕物什一應俱全,就憑場中這些尊貴賓客們的大肚腩,恐怕除了搖搖欲墜外也耍不出什麽新奇花樣。
觥籌交錯間,猩紅的酒液在杯中搖晃。
“Cheers!”
當。
兩人碰杯過後,一者一飲而盡,徒留嘴角點點鮮紅。
不等飲者做出點什麽反應,邊上察言觀色的美豔侍者便帶着香風移步過來。
雪白的絹兒擦過半張肥膩臉龐,順帶将那點酒液蘸走。
簡單的動作,卻愣是被眼神玩味的女服務生做得如拈花摘葉般慢條斯理,好似不把婀娜身姿完全展露誓不罷休。
美人作态,效果自然非凡。
一直到她舉着托盤款款離去,沾染一身幽香的臃腫飲者仍魂不守舍,滿腦子惦記着剛剛所見的驚人溝壑。
“嘿,老兄。”倒是讓剛剛跟他碰杯的人調笑道,
“口水收一收。”
這人幹瘦吧唧跟猴子似的,和一副豬哥樣的胖子站在一起倒相映成趣。
“哦,抱歉。”胖子趕忙調整了下表情,仍不忘感慨道,
“那可真是個尤物!”
“是啊。”瘦子不在意地晃了晃杯中酒液,
“但也僅此而已。”
“可别忘了.今晚的壓軸大戲。”
杯中酒隻是淺抿一口,美人更是無暇觀賞。
那麽是什麽“壓軸好戲”讓閱曆多得驚人的瘦子這般在意呢?
“咕噜。”
胖子顯然缺乏表情管理能力,連吞口水的聲響都遮掩不來。
但就算儀态這般糟糕,胖子依舊是這場宴席的尊客賓客之一。
無他,有錢罷了。
與其說胸無城府,倒不如說胖子是習慣了全世界都圍着他轉。
也沒啥本事,就是投胎投得好,他爹有錢又溺愛。
和他比起來,對面白手起家的瘦子倒是另一個極端。
不過在這裏,在眼下場合,他們卻一點也不算突出。
此地賓客們要麽有錢,要麽有權,當然,大都是二者皆有。
正想着,周遭私語聲漸歇,胖瘦二人不約而同神情一肅,目光跟随衆人朝船艙方向看去。
門口站着一個黑西裝,東方面孔,環顧一圈賓客先是揮手。
男女服務生快步退下。
再一招手,身後立時有人上來遞過一台平闆電腦,
“那麽接下來,拍賣會正式開始。”
一群權貴大半夜的沒事聚在船上還能幹嘛?
要麽尋歡作樂,要麽自然是談些不方便見光的事情。
比如拍賣洗錢。
于是接下來便是一套衆所周知的奇珍異寶拍賣流程,枯燥的富豪們一擲千金,虛與委蛇,盡情揮霍着來路或明或不明的大把鈔票。
直到宴會的召集者粉墨登場。
數名黑西裝開道,伴着骨碌骨碌的滾輪聲,一台輪椅逐漸從陰影内被推了出來。
輪椅上坐着一位頭發幾乎掉光,身形佝偻,鶴發雞皮的矣矣老者。
“上帝啊”.
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竟引得滿場“貴人”驚歎連連。
不少人攥緊手裏的老相片、舊剪報甚至是一看就年代久遠的油畫,目光在老者和手頭物件間來回掃動。
最終都确認了一個事實。
這老者,正是畫面中的那個人!
在五十年前的老相片裏,在百餘年前的剪報裏,在幾個世紀前的油畫裏!
這是一名長生者!
人活到某種程度,極盡榮華富貴,體驗過人世百态,親曆過這個星球上每一處風景之後,又能被什麽困擾呢?
壽命!
越是享受,就越是畏懼生命盡頭背後的無盡空虛!
因此吸引滿船權貴不遠萬裏奔赴而來的東西正是這老者!
準确來說,是老者所掌握的長生秘訣!
驚歎過後,席間竟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難以想象,這些向來無所顧忌慣了的權貴們也會露出這般如履薄冰,甚至卑微到谄媚的姿态。
在認清老者身份的一瞬間,所有達豪貴人都仿佛被瞬間剝離一切身份地位,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會做錯什麽,讓這珍貴的機會從眼前溜走。
而不知多長時間過去後,卻還是心思最簡單的胖子腦子一熱,舉起了手。
好似課堂上的小學生,卻無人嘲笑。
于是在所有人緊緊跟随的目光下,胖子掏出一張紙條,用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念道,
“懸懸壺宮的宮主,您,您就是?”
輪椅上,老者始終低着的渾濁目光略微轉動,看向胖子,然後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動作很輕,但滿場目光絕不可能将之忽視。
刹那間又是一陣倒吸涼氣的動靜。
确認了。
眼前老者就是那神秘懸壺宮的宮主那名長生者!
人群逐漸沸騰,開始争先恐後地向老者擠來,卻又被身邊排排站的黑西裝們攔下。
“先核對身份。”有黑西裝如是說道。
核對身份?
你當我們是什麽人!
可隻要一想到長生奧秘就在面前,所有賓客們還是忍住怒火,老老實實地跟黑西裝核對起人員名單。
盡管如此退讓,可黑西裝們好似故意作怪一般,動作慢得出奇。
不少人等得口幹舌燥,逐漸按捺不住往日裏的脾性,正待上前發火時卻忽地腳步軟綿,身體不聽使喚。
唉?
這些黑西裝.怎麽越來越多了?
眼前重影愈發晃動,賓客們是混身上下無一處不酸軟,強烈而又洶湧的睡意透過馥郁酒香穿進鼻孔,透過黑西裝們沒有感情的視線刺進眼中。
直到咚的一大聲。
世界瞬間寂滅于黑暗。
甲闆上,賓客們一個個暈頭轉向,沒一會兒就跟噶下來的麥茬一樣倒了一地。
黑西裝們也不再遮掩,立刻從船艙内取出了繩索頭套等拘束用具,将這些死狗一樣的賓客們挨個料理。
事實上,這些權貴敢于隻身上船除了以往多次經驗外,肯定還做好了以防不測的準備來守住資産。
懸壺宮這布下陷阱,強行綁票的舉動似乎是殺雞取卵,怎麽看都不是明智之舉。
但那是建立在以後還養得了雞,取得了卵的前提下。
懸壺宮都快要完蛋了!
快要被隐仙會給連根拔起了!
該收拾金銀細軟跑路了!
所以黑西裝們一個個都手腳麻利,絕不耽擱半點工夫,隻是事與願違,小插曲不期而至。
“頭兒!”有正在蹲下搜身的黑西裝大聲嚷嚷起來,
“這人不對勁!”
很快,神情高度緊張的其他黑西裝們便持槍聚攏過來。
“怎麽不對勁?”
“他的關節好硬!掰不過來也綁不上!”
“怎麽可能”
黑西裝中一名衣着略有不同的首領嘟囔着蹲下來俯身察看,
“這不是好好的嗎?”
隻見首領娴熟一扭,就将這名瘦子賓客的手腳反剪綁住,再用質疑的目光看向那名報告的黑西裝,
“你腦子壞掉了?”
“不”可面對刀子般的注視,那名黑西裝卻是頭也不擡,隻低頭愣愣盯着這名賓客的臉,
“不對.怎麽,不是.”
“你說什麽?”首領語氣相當不耐。
“他好像”黑西裝語氣遲疑中,突如銀瓶炸裂般嘣出一聲驚呼,
“不在名單上!”
“這人是混進來的!”
幾乎就在黑西裝驚呼出口的同時,躺在地上跟死豬一樣任人擺弄的賓客突兀睜眼,睜得極圓,圓得好像要鼓出來一樣。
不!
不是好像,這人的眼睛正跟亟待引爆的炸彈一樣暴突充氣膨脹!
有詐?
有炸!
周圍一圈靠上來查看情況的黑西裝皆是亡魂皆冒,正欲後撤。
腳下卻不太聽使喚。
低頭看去,卻是一開始将他們聚過來的那名黑西裝“同伴”正蹲在地上,獰笑着拉扯住所有人的腿腳!
這人也有詐!
“散開!”唯有首領猛地抽身翻滾出去,給所有人震了個激靈。
然而下一刻。
轟隆隆!
火光伴着濃煙轟然炸響!
還有比要綁架的肉票裏混進間諜更糟糕的事情嗎?
有。
那就是間諜不止一個。
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隻在頃刻間,豪華奢靡的遊艇宴席便被混亂和硝煙所占據。
托盤上昂貴的酒水連同精緻杯具一齊打翻,碎碎碎不絕于耳,染得潔白桌布遍布污迹,分不清是鮮血,還是美酒。
可疑的液體在桌面上滾動,滾動,俄而順着縫隙流下,滴落至地面上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才得以呈現在這裏的湛藍龍蝦。
其實變異了的藍龍蝦和普通龍蝦根本沒甚區别,甚至甲殼上還時常沾有怪味。
但是它稀有,又貴,自然是上流人士的心頭好。
至于味道不就是口肉,誰在乎呢?
如今這番變故倒是讓這幸運兒免除了盤中餐的命運,也和本該享用它的人們一樣,美酒入喉,熏得一對大鉗子似乎更加透紅。
然而這蝦生巅峰還未享受多久,便有硬邦邦的鞋底子從天而降,毫不留情地将它整個踩作碎殼。
随後又是數隻皮鞋匆匆而過。
咔呲,咔咔嚓
好吧,還不如被人吃了呢。
而踏過龍蝦殼的黑西裝們同樣不好過。
哪怕是翻臉綁票時都保有的優雅風度已經蕩然無存,甚至草木皆兵,聽到點動靜就生怕是從哪裏飛過來的跳彈。
動不動差點誤傷同伴。
可往往下一刻,面孔親切的同伴便掏出手槍,砰砰砰翻臉一頓亂射。
太多了!
敵人太多了!
有誰是卧底?不.應該問有誰不是!
到處都是卧底!
或遠或近的槍聲一刻都沒有消停過,期間時不時夾雜一兩聲轟隆的爆炸巨響,更是讓幸存黑西裝們敏感的神經幾近崩斷。
而在這樣混亂的情境下,遊艇上唯一較爲平靜的角落,大概也隻有那輪椅老者身邊了。
身爲懸壺宮宮主,老者身邊的安保力量自然嚴密至極,幾十個保镖時刻環繞,就沒遠離過半步。
因此在變故初始,保镖們便臨危不亂,護送着老者趕向船尾準備乘備用快艇逃生。
盡管路上時不時有被綁進來的“賓客”要麽起屍,要麽直接充當人肉炸彈,造成了不小麻煩。
但好在保镖們人多勢衆,又都是精銳,所以一路有驚無險,來到船尾準備起救生快艇。
等待期間,保镖們舉槍戒備,冷酷地向一切膽敢靠近者開槍射擊。
不分敵我。
因爲看到那些明顯出自“改造人”技術的假賓客爆炸時,保镖們就已經明白,問題出在他們自己身上。
懸壺宮内已被滲透。
整天往别人家安插間諜,這下懸壺宮總算是切身體會了一回被背叛的滋味。
“船準備好了!”
一聲高呼,讓保镖們皆是松了口氣。
看着應急階梯被一點一點鋪好,衆人懸着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
然後。
一聲槍響近在耳邊炸起。
砰!
砰!砰砰砰砰!
就在貼身保镖裏面,也有卧底!
正當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階梯上的關口,卧底悍然反水開槍,霎那間就有熟人額綻血花倒下!
竟是避開了防彈衣,專打頭!
“艹!”老者身邊,寸步不離的精銳親信怒罵出口,手上更快,擡槍就射,卻不料更多保镖跟着倒戈。
瞬時,這遊艇上唯一的平靜角落也被徹底引爆,就如一鍋滾粥最終沸騰時猛烈炸開的那串氣泡。
一番血戰過後。
嘭。
光頭男朝後一跌,重重砸在甲闆邊緣的欄杆上,跟個破拉風箱似的不住喘着氣,
“哈!喝,哈啊!哈啊”
寸毛不生的頭頂說明了他最強保镖的身份,可老者身邊,也隻剩下他一人而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