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檢查過好幾遍了，肯定沒錯！”
“你确定沒弄錯？”盡管如此，艦長還是覺得荒誕難言。
因爲屏幕上所顯示的圖象不見大批全副武裝的蛙人部隊，隻有一個模糊人影站在海底，而肩膀上甚至還站着一隻.
一條撒歡讨好的大尾巴狗？
一人一狗，沒有攜帶半件裝備就可以在千米之下的海底漫步？
面對諸位長官質疑的嚴厲目光，那名處理圖像的軍官壓力山大，正要再解釋些什麽，就聽艦長一聲驚呼，
“不對！”
經驗豐富的艦長一眼就瞧見模糊人形身旁的建築殘骸，輕而易舉換算出體型，
“這比例不對！”
“哪裏有這麽高的人！”
“這都有五六米了！”
與此同時，刺耳的警報聲轉瞬拉響，挑戰着所有人的耳膜極限。
“艦長！”
瞭望手扯着嗓子吼了出來，
“戰機開火了！”
隆隆隆——
舷窗外火光沖天，指揮室内瞬間亂作一團，乒乒乓乓的座椅碰撞聲被掩埋在警報鈴裏，猶如一鍋煮沸的燙粥。
“信号斷了！”
“GPS用不了了！”
隆隆隆——
火光明明炸在遠處，這艘排水量達2270噸的護衛艦卻開始劇烈搖晃。
“聯絡不上啊！”
“船體動機組預警！”
“雷達失靈！”.
各種彙報亂糟糟傳來，頭大如鬥的艦長猛地沖到駕控台旁指揮道，
“快切波段！”
“準備好武器系統！”
“艦長！”又有一聲急喊傳來，
“聲呐找到了！”
“我們找到敵人了！”
“拿過來！”艦長頭也不轉地吼了回去。
一面便攜屏幕很快被拿到駕控台旁，隻一眼，艦長便再也離不開目光。
隻見屏幕上的圖像和剛才潛艇傳來的幾乎一模一樣，區别就在于那道模糊人影的肩上沒了狗，而這道人影本身.居然在飛速漲大。
漲大，漲大，漲大，直至.來不及調整比例尺的屏幕都容不下這人。
此刻周圍明明嘈雜不堪，可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卻仿佛屏蔽掉所有動靜，連思考都被停滞。
嘩啦啦啦啦啦——
巨浪拍打舷窗，艦長蓦然回首，隻見一個宏偉到難以想象的巨人頭顱正披着濕漉漉的黑發，從海面下探出頭來。
這一天，人們終于回想起被神魔所支配的恐懼，以及那份匍匐在絕對力量下畏首難言的戰栗。
五秒鍾後。
最先反應過來的艦長擠過身位，狠狠拉動操縱杆，解除了所有武器系統的限制。
“開火！”
艦長的軍帽已經歪倒，滿頭虛汗将發絲黏作小團，對着話筒拼盡全力嘶吼道，
“開火！開火！開火！”.
轟——
火開了，卻開在戰艦自己身上。
隻見護衛艦的一側船底突遭重擊般朝内凹陷，相鄰船體上方被擠壓至凸起，鼓包，細密的濃煙如無數條黑蛇般順着裂縫溜出。
嘩啦啦啦啦——
整艘艦船陷入無休止的震蕩之中，像是水缸中的玩具船一樣經受海浪沖擊。
指揮室内，因爲颠簸在駕控台上磕了滿頭血的艦長艱難拉住扶手，數不清的噩耗接連透過耳膜，沖進一團亂麻般的腦子裏。
動力系統受損，武器系統損壞，船體進水，人員傷亡，鎖定失效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近在咫尺的驚爆突如其來，數枚導彈在已經露出整個上半身的巨人體表炸開。
藍天之上，好幾架米格-29戰鬥機正盡情舒展着流線型的身姿，四翼筆直，翺翔在白雲之間。
“.命中目标！”
某架戰機的駕駛艙内，飛行員正全神貫注操縱着戰機轉向，并向同僚通報戰果。
而身爲一名飛行員的基本素養，他一刻也沒有放松過對目标的監視。
隻是視線受阻，他正要調轉機頭，預警系統便發出了膽戰心驚的提示。
！
刺耳的警笛好似順着耳道紮進胸膛，插得心髒猛然一縮。
飛行員顫抖的手指企圖伸向應急逃生按鈕。
但下一刻，層層彎曲的溝壑自稀疏雲間顯露出來，那是指紋？
飛行員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很快，雕塑一般的手掌便呼嘯着伸了過來，捉蟲似的将戰機緊緊攥住，然後.徹底捏爆。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絢爛的煙火接連綻開，映在海面上艦長的眼裏，讓他徹底出離了恐懼，隻餘本能般消滅目标的意志接管身體。
艦船高處，尚能啓用的四聯發射架準備就緒，8枚MM40“飛魚”II型反艦導彈伴着焰光齊射而出，稍低處，“博福斯”57毫米SAKMk2型艦炮同樣噴吐着怒火。
甚至連護衛艦後甲闆上，那艘被拉來充門面的老掉牙直升機也轉動螺旋槳緩緩起飛。
轟轟轟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
不隻這艘老大哥護衛艦，其他艦艇也第一時間發動了反擊。
海面上，巨人的上半身還未完全露出，但似乎已經站直身子，轉頭看了過來。
這是一張亞裔年輕男人的面孔，刀削斧鑿，長發披肩，上身赤裸，散發着仿佛自莽荒遠古走來的野性氣質。
陳澤開辟冥界時所化的創世法相之一，經由“玄”之玉印驅動，從中分化出來，化作這獨立作戰的法天象地之景。
“吼吼吼吼吼——”巨人張口怒吼，排排導彈炸藥魚雷打在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徒留硝煙。
巨濤滾滾而來，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巨人還是海浪在咆哮。
啪嘩啦啦啦啦啦——
數艘艦船當即側翻，唯一幸存的“萊庫”級護衛艦飄搖不定，船底再挨了一腳。
當吱吱吱
這回就不如上次那般好運，這艘造價上億美元的艦船自中間被開了個大豁口，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陰影鋪天蓋日降臨下來，巨人竟俯身過來，伸手将它用力撈了起來，而後伸到嘴邊
“吼——”
巨人怒吼着，咆哮着，嘯叫着将艦船啃成稀巴爛，直至将脆弱的龍骨徹底撕裂，一手一半船體，胡亂揉起來砸向不遠處增援過來的戰機。
隆隆！
隆隆隆隆隆！
戰機墜毀，巨人在光天化日下張狂大笑，肆意宣洩着自己的兇狂。
海岸旁，拖家帶口朝内陸逃竄的居民遊客們連頭都不敢回，背對那兇威滔天的巨人拼命求生。
高天之上的陳澤本體看着這一幕幕景象，伸手揮灑元炁，富含神性威能的種子随即飄灑，種入不同人體内。
跑吧跑吧，跑得再快一些.跑到其他人中間去
陳澤操縱巨人刻意将海浪拍向岸邊，催促着人群逃命。
至于那些不怕死非要磨蹭湊熱鬧拍視頻的，陳澤也無意幹涉。
他已經不需要再躲躲藏藏。
于是在海上作戰結束的同時，陳澤俯瞰這片海岸，幾乎已無人逗留。
隻是走了平民，換來了軍隊。
遠處，馬來西亞陸軍部隊的身影正在不斷逼近。
“吼吼吼吼吼吼——”巨人嘶吼着轉向，鼻孔噴出濃霧般的粗氣，朝岸邊發動了沖鋒。
人未到，浪先至。
末日景象般的海嘯遙遙推來，像是一堵城牆，讓遠方的陸軍部隊步伐一滞。
啪啦啦嘩呼呼呼呼——
“吼吼吼吼！”
巨浪拍下，幾乎将海岸淹沒，而随後才至的巨人竟蹲下身來，隻餘碩大的頭顱留在海面上。
海面下，巨人的雙手已經抵住海岸基岩，正揮霍着無窮巨力和這片陸地角力。
“吼吼吼吼吼吼——”.
巨人的口鼻溢出元炁，身形因此變得稀薄許多，但換來的是.大地開始震顫。
巨響，純粹的噪音橫跨人耳所能聽見和不能聽見的頻率，一刻不停。
陸地在哀嚎，顫抖，變形，最終不堪重負。
遠處的部隊停了下來，開始違抗命令調轉車隊，步行士兵丢槍棄甲，潰散逃跑。
臨戰退縮，是任何軍隊的大忌，是每個士兵心中的死線。
但是當他們看見前面的海岸被擡起，掀翻，遮天蔽日朝自己倒扣過來，又有幾人能夠保持冷靜呢？
這是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之偉力，大片大片的沿海陸地，自深入海面下的基岩層被巨人強行撕裂，豎起，側身用背靠住，用雙手扶着，一點一點朝着絕望的陸軍部隊壓倒。
在耗盡法力的巨人消失之時，被舉起的土地也終于越過平衡線，以不可阻擋之勢朝着内陸方向倒塌。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在超乎人耳極緻的震蕩之後，一片土石三明治就此做好。
增援部隊，全軍覆沒。
塵埃落定後，陳澤本體騎上小白狐，來到被巨人掀開後的土層上方俯視。
洶湧的海水被阻隔在外，隻餘瘡疤一般的斷面展露眼前。
果然陳澤看着地下無數完全朽爛的骸骨，便知道這裏曾是一場祭儀的場所。
根據他查閱到的信息，這處沿海陸地本就是填海造出來的，因此一具巨人法相便足以将其掀起。
而填海造陸的時間.恰好跟幾十年前，由馬來西亞巫統政黨所主導的排華大屠殺時間重合。
無數亡魂屍骸，便在這地底深處日複一日的腐朽，直至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
這裏也有那頭妖族神性遺留的痕迹。
陳澤推測，他所追蹤的那頭神秘妖族從仙嶽山所在格局，一路逃竄到海裏，再經由“無底洞”借道來到這附近，最終被馬來西亞人發現，所以在那附近建立起軍事禁地。
因此他故意觸發預警，引來大批軍隊，就是在打草驚蛇。
從眼下慘無人道的屠殺遺址看來某些人顯然是做過某些嘗試。
但是結果卻.陳澤搖了搖頭。
這裏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結晶，隻有無數冤死的屍骸，甚至因爲元炁稀薄，連怨念恨意都無法留存下來。
所以引發這一切的那頭神秘妖族究竟在哪？
陳澤轉頭，望向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的方向。
吉隆坡，美拉華蒂皇宮。
雖名爲皇宮，但人們還是習慣将這總理居住的官邸稱作總理府。
房間内。
“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後的馬來西亞現任總理神色沉重，看向房間内或坐或卧的諸位官員。
雖然衆人已經從總理的臉色看出情況不妙，但軍方代表還是忍不住問道，
“損失多大？”
“.”總理面如死水看向軍方代表，用極輕的口氣道，
“一個不剩。”
鴉雀無聲。
片刻後，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坐在真皮沙發上，那名好像已經睡過去一樣的白發老者。
老者皮膚黝黑，雙手倚着一根粗頭拐杖，面色安詳。
雖然連軍權都掌握在現任總理手上，但房間内的官員都心知肚明，這位老者，即前總理，才是真正掌握大馬命運的人。
就連現任總理也不例外，向前總理投去征詢的目光。
似乎是感受到衆人的注視，前總理緩緩睜開眼，枯瘦似雞爪的手掌抓起拐杖撐在前頭，一口氣站起。
可站起來以後，老者卻一言不發，收起拐杖，無視衆人走出了房間。
而在老者踏出房間的同時，看也不看的朝後一甩。
咻——
拐杖化作一道黑影砸來，很難想象這是一名近百歲老人所能丢出的效果。
留在屋内眼巴巴盯着背影的現總理見狀立刻迎上，起身就是一個滑跪，在瓷紋地闆上冰壺似的溜來，連招絲滑，雙手舉起正正好接住拐杖。
拐杖不粗，由實木制成，甚至不太直，隻是握把處雕着一頭魚身，龍首，生有鱗爪的異獸。
“準備祭典吧。”老邁的聲音緊接着傳來。
老者自此離開，徒留身後屋内，一群垂首緻意的高官權貴。
通往吉隆坡的城際公路哨卡處。
嘀！
嘀嘀嘀嘀嘀——
這裏擁堵成災，車輛的密度高到難以想象，像是一台龜速往外蹦玉米粒的故障爆米花機，一點點朝城外移動。
天空上，直升機群哒哒哒哒的越過哨卡，逆着地上的擁堵長龍飛向吉隆坡城内。
某架機艙内，紋龍畫虎的黑老大正惴惴不安盯着下面，心裏頭七上八下。
站高望遠，這份難得的景緻他已無心欣賞，光顧着擔心這趟旅程的終點。
機艙很窄，所以被黑老大抓起來的楊苗苗也隻得坐在旁邊，懷裏依舊抱着那隻大黑蜘蛛，也不知是怎麽躲過士兵檢查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