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需要的不是食物。”虺再度将目光投向張嶽,
“你需要的是.皈依。”
這回沒等張嶽再說點什麽,兩名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的夥夫當即伸手上來,一左一右把他牢牢架住。
張嶽急了,想要反抗,結果更多人撲上來,給他死死壓制住,整個人離地懸空,好似待宰食材般被衆人擡起走向了臨時食堂的後廚。
“嗚!唔唔.嗚嗚嗚!”.
張嶽慌了,吓得尿都快要出來,拼命掙紮都無濟于事,隻能任由衆人把自己擡進某個臨時搭建好的集裝箱裏。
在他身後,虺接着向員工們布置起一件件艱巨任務。
而在她身邊,腦袋手腳身體軀幹皆由鐵桶組成的東西正看向張嶽。
集裝箱内。
張嶽一進來就見裏頭排排擺着許多椅子,好似坐滿人的擁擠教室。
隻不過.椅子上的人皆被繩索牢牢束縛住,神情萎靡不振,此時看到張嶽進來,更是流露出各種或憐憫或無奈或忿怒或絕望的複雜神情。
還有不少全副武裝的人來回巡邏,明顯是看守。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張嶽慌得不行。
接下來不出所料,張嶽也跟其他人一樣,被牢牢捆縛在了椅子上。
不過看着雖然唬人,可實則捆綁的手法和用具很有講究,根本不會弄疼人。
真皮椅墊也很舒适,一點沒有張嶽想象中的刑罰。
但比起身體上的感受,張嶽還是更擔心隔壁那完全封閉小房間裏時不時傳出的尖叫與慘嚎。
“老張!”一聲呼喊将他從戰戰兢兢的幻想中拉回現實。
“大隻佬?”張嶽這才發現,身後就坐着自己相熟的一名同事,
“你不是調休嗎?”
“你不也是。”大隻佬嗓音沙啞地答道。
刹那間,張嶽看着周圍明白過來,這裏坐着的全都是被緊急召回的員工。
準确來說,是前段時間因各種緣故不在總部基地的員工。
“這是一個陷阱。”身後大隻佬的聲音低低響起,
“昨天.昨天基地裏肯定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這些人被騙回來啊!啊啊啊啊啊——”
張嶽驚駭地低下頭,不敢去看。
少頃,身後的慘叫聲漸歇,然後是腳步聲,人來人往帶起的氣流,重物拖在地上的沉悶摩擦聲
張嶽不敢再想。
忽然眼前金光一閃,張嶽擡起頭來,面前竟站着自己在夢中見過,那個一路朝聖叩首的道士。
不.不是夢。
張嶽全想起來了,那是自己在路途上的真實經曆。
“原來是你。”
張嶽說不出話,隻覺對方長發長須無風自飄搖,松形鶴骨,器宇不凡,賣相倒真是不錯,
“你我倒是有緣”
接着這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轉頭看向其他人,在張嶽萬念俱灰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
“諸位同道,就先從他開始吧。”
“是,胡道長。”.
衆人轟然應允。
“不必如此多禮。”胡林成認真道,
“你我皆是同道,同在真君庇護之下受福得祜,應是親如一家,不必這樣生分。”
衆人再度點頭,心中感慨胡道長不愧是冥君座下首信,得了大福緣的仙眷之人。
明明受賜諸般玄妙手段,已然超凡脫俗,卻仍保持這般平和的心态。
而胡林成也是在受到陳澤法旨後,領着連夜發展到的數千信徒趕來此地朝聖,和隐仙會的成員彙合。
冥君聖喻就是胡林成最大的背景,因而他一來就受到了熱烈歡迎。
又正好撞見隐仙會緊急召回先前流落在外,未能蒙受仙眷的員工,要開導他們皈依冥君座下。
胡林成身爲冥君第一信徒,自然對此頗爲上心,要親自坐鎮爲各位尚處惘然之中的同道指點迷津。
于是在張嶽絕望的目光中,他直接連人帶椅子被搬進了那幽深無光的小房間裏。
一個純粹由木材構成的椅子人也跟了進去。
原地,胡林成正要跟上,就被一群忽然闖進帳篷的人喊住。
“胡道長!”.
一番交涉,原來是他們向真君祈禱沒能獲得回應,因而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手頭的.潘博文。
不錯,也許是被那集成了許旌陽血脈之力和墨家機理的左臂寄生久了,身體染上些許特質,潘博文在被虺砍下左臂後并沒有當場死去,而是留着一口氣。
然後冥界現世,陳澤榨出口供後便将他攝到某處偷偷藏了起來,所以前去拾取左臂的虺才沒有看見潘博文。
隻因當時陳澤察覺到事态有異,便留了一手。
不過後來随着真相揭開,才知道問題的根源出在許貴鋒身上,而潘博文,隻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棄子,一次性工具人,便懶得多理會。
“胡道長。”領頭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這該咋辦!是不是我心不誠,惹真君發火了?”
“真君的氣量和胸懷不是你我所能想象。”胡林成和顔悅色地安慰了他一句。
“胡道長說的是.那現在,到底是該”問話那人撓撓頭,
“這殺千刀的叛徒到底該怎麽處理?”
衆人齊齊向胡林成投來目光。
事實上,陳澤急于閉關,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安排,這潘博文如何處理便屬其中一樁。
但沒關系,之所以陳澤會把胡林成喊來,就是看中了他的非凡悟性,要他在這裏主持大局。
冥君大人沒說不要緊,胡林成自己會悟出來。
于是乎,胡林成的目光在潘博文身上略作停留後,沉吟道,
“我明白了。”
“這是真君的深意。”
“你們想想,真君此番重現世間,欲要度化天下衆生萬靈.”
一番車轱辘話過後,胡林成見衆人已經被繞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
“而我們爲真君效力,爲萬世開太平,自然是需要能力。”
“可真君有更重要的考量需要夙夜優思,又怎麽能事事親曆親爲,幫我們包圓?”
“所以.”
胡林成提高了分貝,衆人的目光愈發沉凝。
“這是真君對我們的考驗。”
“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真君不會回應,但會在九天之上考察我們的一舉一動。”
“這正是一個千載難逢,在真君眼下表現的好機會啊!”
胡林成的語調愈發高昂,激得衆人是心潮澎湃,仿佛成仙做祖封神就在眼前!
于是一番激昂演講過後,衆人熱淚盈眶,紛紛感念真君的恩眷之深,用意之切!
同時感慨胡林成的悟性之高,恐怕也隻有胡道長這般對真君法谕心誠明會,深研道理之人,才可以體悟到真君的用意吧?
“福生幽冥真君。”.
打發走衆人先将潘博文吊着命關起來以後,胡林成理了理身上道袍,一身輕快地走進了張嶽所在的小黑屋。
小黑屋内。
這裏頭套娃似的還分割成了不同房間,此時和張嶽共處一室約有五六人,房間内很暗,看不清楚。
吱——
門開了,所有人驚恐地投去目光。
被打開的門并非外側,而是通往小黑屋内裏深處,其他房間的門扉。
隻見三五人一同談笑走出,其中一人正是在張嶽面前被強行拖走的大隻佬。
“哦!”大隻佬一見張嶽,立馬過來打了個招呼,
“嘿,老張,不要怕,放輕松就行了。”
“.”張嶽強打勇氣想要打探點消息,
“裏面.在幹什麽?”
“和兄弟們一起瞻仰啊!真君可靈了我跟你說哈哈哈哈”
大隻佬顯得十分放松,完全和剛才緊繃的模樣判若兩人。
接着他又跟張嶽說了一些神神叨叨後者根本聽不懂的話,臨了一拍肩膀,
“沒事,很快你就和我們一樣了。”
大隻佬在笑,可張嶽卻注意到了對方語氣裏的顫抖和烏青眼眶。
大隻佬身邊的人也跟着向張嶽投來憐憫和期待目光,好似期盼對方早點醒悟。
“福生幽冥真君。”.
吱——
門又開了,這回進來的正是胡林成。
“諸位.沉淪同道。”
胡林成面目莊重,神情穆然地開口道,
“我知道你們現在可能很害怕,很不理解,但沒關系,我現在就跟你講一講真君的由來,以及我等修來的福報。”
“放我們出去!”有刺頭立馬扯着嗓子喊道,
“誰要聽你放屁啊!”
“真君你嗎個”
噗。
叫罵聲戛然而止。
然後是一聲悶響。
卻見那不服者連人帶椅子倒栽蔥傾倒在地,幾個全副武裝的人立馬沖進來把他裝上擔架擡了出去接受搶救。
在擔架經過張嶽時,他清楚看見,這人的額頭上已經誇張地凹下一個大洞,似乎被硬物砸中。
“真君仁厚。”胡林成并指捋了捋拂塵手柄缺了一塊的尾端,将其徒手重新打磨至光滑,
“真君寬容。”
“真君憐恤。”
“但這.不是爾等冒犯真君的理由。”
咕噜
吞咽口水聲驚人的一緻。
接下來,在衆人大氣不敢出的凝視中,胡林成洋洋灑灑講述了冥君的生平事迹,以及其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拘神遣将,卻感念衆生悲苦,親身下凡度化萬靈的豐功偉績。
這還隻是胡林成正在編撰的功課手冊當中一部分内容。
衆人昏昏欲睡,卻被胡林成手背時不時虬結的筋肉吓得一點不敢閉眼。
唯有不知何時混進來的椅子人頭顱擺動,小動作不斷,似乎聽得尤爲認真,卻無人注意到。
課上完以後,便是提問時間。
提問内容自然是和真君相關,過關者送入下一個房間,不合格者接着聽講。
中途有人終于撐不住,胡林成直接抄起一根戒尺朝其大腿捅了下去。
一時間血糊嘩啦,慘叫連連,卻精準地避開了所有要害血管,隻餘劇痛留存。
還有更多人的頭發被粘起來,膠布直接連到天花闆,以防低頭打瞌睡。
張嶽恍惚間還以爲自己身處地獄,不過在求生欲的驅使下,他總算是全須全尾地通過了問答環節.得以升入下一個房間。
“真君之威,非吾等凡俗所能想象。”
胡林成似乎覺得和他有緣,也跟了過來介紹道,
“然而億萬分之一也好,我隻想盡我所能,讓你們有福觀得,體會到真君的蓋世神通。”
接下裏是看電影環節麽張嶽一聽這話懸着的心總算是稍稍放下。
然而。
噗啦!
滋,滋滋滋滋滋滋——
電火花滋滋亂冒,胡林成拿着一對電極輸出端擺弄一陣後,還是喊來了專業人士操作,
“唉,還是弄不明白.”
片刻後,被喊來的白大褂舉着調試好的改裝超限過載版電休克治療儀緩緩靠近。
“真君騰雲駕霧,呼風喚雨,馭使萬鈞雷霆之威。”
胡林成轉過身來,輕聲安撫着被捆在拘束椅上動彈不得的張嶽道,
“不要繃着,放松,放松,放輕松,你很快就能蒙受真君感召很快就能”
“和我們一樣了。”
一個星期後,張嶽傳度功成,正式皈依真君門下,踏上了爲冥君揚名立信的光明大道。
一從小黑屋裏頭出來,大隻佬等更早醒悟的同道就趕忙上來迎接。
張嶽的視線越過同僚,看向遠處,看向花,草,樹,木,行人。
曾經的鬼氣森森,陰冷昏暗,現在看來卻是如同朝陽般溫暖親切。
幾人相顧而視,眼中情緒醞釀萬千,卻最終壓了下去,一齊轉身面朝某處,面朝蒼天之上,虔誠頌念,
“福生幽冥真君。”
“福生幽冥真君。”
“福生幽冥真君。”.
張嶽的經曆不過是一個縮影,代表着接下來以隐仙會爲核心總壇,幽冥真君的信仰是如何一步一步.覆蓋至陽光所能照到的每一個角落。
大洋彼岸,美利堅,馬薩諸塞州。
嚴新宅邸外已被徹底清場,隻餘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将别墅團團包圍。
包圍圈外,一個大學生模樣的金發小夥仍在對着指揮官喋喋不休,
“嘿!聽我說老兄。”
“你們一定是誤會了什麽,對嗎?”
“聽我說,嚴教授是個好人,他還讓我免費在他家寄宿。”
“我認識他,你們可以讓我跟他談談。”
“哦~我的上帝啊!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沒必要弄得這麽糟糕,不是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