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後者聽完這話，僅僅是笑着搖了搖頭，
“小乙啊，肯思考是好事，但你爲何不想得再深入一些呢？”
“那住持您的意思是？”小乙被各位師兄弟的眼神吓得夠戗，此時底氣不足地望向胡林成。
“傳說傳說.”胡林成如同春風化雨般娓娓道來，
“傳而說之，久而久之，故而爲傳說。”
“我問你。”
胡誠林看向小乙，
“你見過盤古嗎？”
“沒有。”小乙搖搖頭。
胡林成滿意地點點頭：“那你又怎知，那盤古開天辟地的傳說一定爲真呢？”
“那意思是您見過真君？”小乙反問道。
“我剛剛就是蒙受真君感召，魂遊天外。”胡林成認真道。
“可是我沒見過啊，要不您讓大家都見一見真君？”小乙一臉天真地将問題丢了回來。
喀，喀嚓。
卻見胡林成手上握着的拂塵開裂折斷，竟是被他硬生生握碎。
完了圍觀衆人渾身肌肉緊繃，暗自準備跑路。
不成想胡林成望着被自己捏碎的拂塵手柄，卻是搖了搖頭，
“是我心躁太甚，罪過，罪過啊”
他随即伸手拍了拍一臉僵硬的小乙肩膀，那場面就如同老虎在給兔子順毛，
“小乙啊，不要心急。”
“隻要你心夠誠，志夠堅，那早晚都能和我一樣，蒙受真君仙眷。”
“況且.你剛剛問的.”
“住持，我什麽都沒.”小乙連忙辯解，卻被胡林成伸手攔住，
“唉，沒事，不知者無罪，真君寬厚仁慈，不會和你計較這般小事的。”
“你剛剛所言，盤古開天地，但你可曾知曉.盤古究竟是誰，又從何而來？”
“你可知盤古是誰之化身？你可知此名号究竟有何意義？”
“你可知盤古開天時身邊有沒有幫手給他遞過斧頭？”
“你可知盤古曾開過幾次天地？”
“你可知盤古所開的那片天地.和我們如今頭頂這片天，有何不同？”
一番話下來，衆人都聽傻了。
許多人都想起一句俗語，千萬不要和神棍争論，因爲他們無論如何都可以自圓其說。
“住持.”小乙憋了半天，通紅着臉吐出一句話，
“您說得有道理.”
聞言，胡林成手背上如同蚯蚓般暴起的青筋才算是消停下去，看得衆人如釋重負。
“其實.真君的事迹還有很多，其中就有不少你們熟悉的神仙。”
此時胡林成話鋒一轉，離開小乙面前，又在衆人中間踱起步來，
“真君居于漫天仙神之上，哪怕古往今來凡仙皆寂，凡神皆衰，唯有真君去而複返，來而往之，超脫其間，不在此類。”
說到此處，胡林成伸手指向原靈官殿的方向，
“都天大靈官爲祂守門，爲祂向滿天仙神傳達旨意，爲祂守望仙神居所，不知何年何月。”
“而在祂行将歸來之際，因都天大靈官蒙受祂的眷寵，便選在這靈官殿顯靈，降下法旨，挑選侍奉護法。”
聽到這話，大部分人心中都頗爲無語。
照您這說法，您那真君讓王靈官守了不知道多少年門，這會兒再把人神殿給占了，還是在給他面子，是他的福氣？
“同樣的。”胡林成頓了頓，環顧四周，
“我們這萬壽八仙宮，也和真君大有淵源。”
衆人洗耳恭聽，想聽胡林成接下來還有什麽高見。
“咳咳.”隻聽得胡林成清了清嗓子，随即抛出一個驚人論斷，
“八仙，正是真君一門座下諸徒。”
“一門八子，皆成仙作祖，這便是真君法統！”
“我親眼所見，真君以驚世神通在山門處點化都天大靈官，随即漫天仙神竟在不舍，在求取法旨，甚至儀态全失，一路追随真君，不肯回頭！”
“而在這其中，真君隻允得八仙近身。”
“鐵拐李、鍾離權、張果老.”
“這是爲何？”
“這是因爲他們都是真君親近之仙，都是真君門下的同袍啊！”
胡林成眉宇跳動不斷，身軀幾乎在顫抖，神色激動得難以自拔，乃至趴伏跪地，仰天高呼道，
“是真君法外開恩，額外恩準我追随在身邊，才得以目睹此景！”
“真——君～～！”
鴉雀無聲。
隻有小乙在心中瘋狂吐槽，心道住持您還真按我說的連八仙一起幻想進去了啊？！
這讓本來都被稍稍說動的小乙再度回心轉意，同時也更加笃定，住持瘋了。
好一陣後，胡林成逐漸平複呼吸，緩緩站起身來，順便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八仙雖難舍造化之恩，但心知真君離去自有深意在，便每人都從身上取下最寶貴之物相贈，隻盼能常伴真君左右。”
“芭蕉扇、純陽劍、笏闆、花籃.”
“可真君法力高深，又何須外物護身？”
“然，真君心知此乃八仙赤誠之心，因而收下器物，并時時相伴身側，如有靈焉。”
“這便是真君的襟懷！”
“凡與真君有緣法者，真君皆不會怠慢！”
說到此處，胡林成又以極具煽動力的辭藻試圖說服衆人一同信仰真君。
千言萬語皆可歸于一句話。
“信真君，得永生！”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然後腳底下默默又挪遠了一點。
“這之後。”胡林成接着叙述自己“神遊天外”時的所見所聞，
“真君便就此離去，遠離漫天仙神，轉而來到九幽之下，碧落黃泉坐落處的冥界地府。”
“冥界本應該在酆都大帝治下，衆靈輪回，善者安居樂業，惡人永受煎熬。”
“然！”
“真君到冥界巡察之時，所見卻是一片荒蕪，衆靈悲号，不得超脫！”
“本應井井有條的冥界衆生，竟全都扭曲至不成人形.小乙！”
“啊！”小乙吓了個激靈。
“還記得我與你們所言，神遊天外時所見的惡景嗎？”胡林成不隻面朝小乙，還看向其他弟子們。
“記得記得！”
“就是很多觸手，髒器怪物什麽的。”
“對對對！很可怕的對吧！”
“住持您還讓我們待遠點，别傷着我們。”.
衆弟子紛紛附和道。
“不錯。”胡林成滿意地捋了捋剩下半拉拂塵，
“如此萬般醜惡之景，多虧真君護佑，我才可以安然無恙。”
“這般邪景，就連我都看不下去，又遑論真君那樣憐憫衆生的神祇？”
“于是乎真君一怒，鬼神辟易，萬靈臣服！”
“冥界不見酆都大帝，真君便施法要将其拘束而來問罪。”
“真君言出法随，那不知遠在何處，犯下渎職之過的酆都大帝便顯現眼前！”
“而後”
說到此處時，胡誠林倒吸數口涼氣，幾欲開口又隻字難言，似乎覺得自己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描述出當時的場景之壯觀。
“總之在一番驚天動地的交戰過後，真君将酆都大帝徹底斬滅，就此收回冥界，令冥界萬靈重獲安甯。”
“收回？”又是小乙提出疑問，也隻有他有這個膽子接話。
“不錯。”胡林成用力點點頭，
“收回。”
“雖然真君未曾明說，但我等豈能如此愚鈍，事事皆由真君挑明呢？”
“我知道，冥界原先必然是真君治下，隻是真君因故隐世不出，故而将其托付給酆都大帝管理。”
“你們仔細想想，酆都大帝酆都的統治者。”
“不本就是個神職麽？”
“所以酆都大帝不過是個代管者，真君才是冥界真正的主人。”
“你們瞧瞧，如今冥界不現，人死即煙消雲散，輪回之道失秩。”
“這不恰恰說明，那酆都大帝的治理無方，屍位素餐嗎？”
“于是真君一怒，拔劍斬之，令酆都大帝魂飛魄散，親自收回冥界，重歸主位！”
一席話畢，衆人皆是被驚得瞠目結舌，就連袁芳都忍不住開口道，
“住持，您說的這些.也是真君以前的事迹？”
“不。”胡林成腳步奇快，三兩步便走到袁芳面前，
“這都是我方才親眼所見，是真君刻意引我旁觀，以正視聽，好傳頌祂的尊名。”
“如今冥界已然易主，也就意味着這世間.即将恭迎真君重臨。”
“你是說”隻能說胡林成不愧是積年老道，傳起道來說得繪聲繪色，甚至連自诩專業醫生的袁芳都聽得有些入神，
“以後那什麽冥界也會冒出來？”
“那是自然。”胡林成理所當然道，
“冥界既然重回真君治下，那必然會重新壯大，再現輪回之道。”
“而且就在剛剛”
胡林成忽地肅立原地，擡首望天，
“.真君已經重立法統，劃定道場，昭告天地。”
“祂已經歸來。”
“住持。”說話的人依舊是小乙，
“哪呢？”
是啊哪呢？
衆人心中全都跟了一句。
像是在回應他們的疑惑，忽地有光線灑落，刺得衆人睜不開眼。
哪來的光？
不對大白天的沒光才怪呢！
可是好刺眼.
這什麽情況？
哪來的閃光彈？
不過短短幾秒鍾時間，可在場衆人卻度秒如年，心中已經轉過千百萬個念頭。
而後在同一個時刻，他們齊刷刷睜開了眼。
入目依舊是光，卻不再刺目，而是柔和異常，好似他們每個人生存所必需的氧氣一般。
衆人順着光線的來源昂首，卻見到一片懸高缥缈，可望不可即的浩大所在。
那是一處無比廣闊的天地，正中央有一棵通天巨木撐住天幕，地上有靈秀群山，飛瀑靈潭，甚至還有一方無邊汪洋，一株清荷亭亭豎立其間，仿佛紮根于虛無之中，葉瓣微微晃動，垂落下縷縷混沌氣息。
而地上裂出無數淵隙，令人望之膽寒心懼的幽冥死氣從中溢出，化作億萬萬陰靈死魂，連同本就栖于地上的萬靈聚于金阙樓閣之間，朝着天地正中央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匍匐叩首。
那道身影光芒萬丈，是天地間唯一焦點，本來雲霧缭繞，被神芒淹沒，但由于衆人舉目瞻仰，于是祂也憐憫地顯出真身。
衆人駭然發現，這尊神祇的形象居然和胡林成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祂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隻是用目光體察天地，注視着自己的子民。
于是仙光滔天，祂的目光化作無數法相蒸騰，化作無數晶瑩光輝，化作無數祥瑞天降，包裹住天地萬物，爲治下子民萬靈賜福。
無與倫比的豔羨與嫉妒霎時間湧現在衆人心中。
這一刻，他們無比迫切地想要成爲這位神祇治下的子民。
而他們也終于明白，爲何胡林成會有那般狂熱，那般瘋癫的舉止表現。
親眼得見真君尊容，目睹真君治下，萬靈應運受福，得享無窮造化，怎麽可能會有人.不爲之折服！
胡林成瘋了？
直到此刻，衆人才終于明白真相。
胡林成根本沒瘋！
世人皆醉他獨醒！
他真是醒的他媽的不能再他媽醒了！
而現在，他們也醒了！
無須繁文缛節，當所有人發自内心地想要臣服時，真君也同時回應并接納了他們。
于是自這一刻起，某種玄而又玄的聯系就此建立起來。
而包括胡林成在内，他們也終于得知真君的尊号法名，因此他們知曉
真君允準他們，誦念祂的名，成爲祂的子民。
咚！
咚咚咚咚咚.
無論男女老少，動作都整齊得吓人，轉眼間便跪倒一地，在胡林成的帶領下匍匐，叩首，口中不斷高呼，
“冥君！”
“冥君！！”
“冥君！！！”.
龍虎山，天師宗壇。
正一派當代天師望着密室内的一片狼藉，小心翼翼地将祖師遺物扶好，又出門在窗邊探頭往外看了看天色，面色無比凝重。
美利堅，弗吉尼亞州，某棟絕不可能标注在地圖上的大樓内。
一群人圍坐在手提電腦前，盯着上面的即時數據分析報告交頭接耳。
片刻後，數十架AH-64E阿帕奇武裝直升機自大樓後方的停機坪上先後起飛，不知前往何方。
韓國，京畿道，城南市。
記者發布會現場的衆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剛剛還在台上演講的三星集團會長李在镕爲何匆匆離去，且沒有說明任何理由。
歐洲，位于斯洛文尼亞的某度假聖地。
來此休假的Facebook創始人，馬克·紮克伯格當場昏倒在浴室，渾身皮膚在頃刻間黯淡形變，直至呈現出某種爬行類動物所特有的硬鱗質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