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許貴鋒這樣,腦袋上頂一口大黑鍋的還算好,至少還能當頭盔使。
其他分配到佩飾、衣物的人自然也可以接受,至于運氣不好拿到重物或易損品,甚至是夜壺及更加不可描述之物的人,那才叫不堪入目。
“報告教官!”一名出身作戰部門,臨危受命的員工點完名,
“九十六人,一個不”
他的話語突然中斷,且不僅是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頓一下,随後齊刷刷轉頭望向了核心倉庫的方向。
這是一種源自直覺的預警,好似末日将至,令所有人都懸起了心。
可倉庫并未完全垮塌化作廢墟,他們離得遠,身處這個角度又正好被建築物遮擋,什麽也看不見。
“.”.
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慌氛圍在隊伍裏流傳開來。
砰!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許貴鋒,他朝天鳴槍示警,将衆人通通驚醒,
“保持警戒!不要分心!”
“教教官!”隊伍裏一人越衆而出,正是此前将處境分析得頭頭是道的那名眼鏡男,
“我覺得該觀察一下是什麽情況!”
他的腦袋上蒙了一圈桃紅的繡花布條,仔細看原來是由女子貼身肚兜疊成,還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雖然看上去比變态還變态,但這其實是他分配到用來護身的留存物。
此時見許貴鋒沒有回絕,眼鏡男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剛剛推斷過了,倉庫裏多半是有人或者非人正在交戰。”
“而且每次倉庫那邊有點什麽大動靜傳出來,這個”
眼鏡男指了指頭上,那頭若隐若現,用身體罩住整個基地的光之鷹,
“.都會有異動。”
“我相信大家都能看出,這跟全息影象一樣的老鷹就是籠罩基地呃,意思就是操縱我們的東西,也許是陣法什麽的。”
“一連幾次都是這樣,我估計維持這光鷹的關鍵就在倉庫裏。”
衆人聽他講得頭頭是道,也沒人站出來反駁。
當然,主要其他人也沒什麽主意,此時全都将目光投向了許貴鋒。
“我知道。”許貴鋒淡淡解釋道,
“但倉庫裏面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危險。”
許貴鋒并未将陳澤的存在告知衆人,那隻會加劇恐慌,令他們喪失鬥志。
“我已經派人過去這樣,我們先繞一下。”
許貴鋒伸手示意道,
“繞到能看清的角度。”
“全體聽令!跟我走!”
于是衆人依言不貿然靠近,而是繞過建築物的遮擋換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結果.
他們還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明明已然化作廢墟的倉庫舊址上似乎空無一物,可衆人的目光卻偏偏被其中某處吸引過去。
甚至有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幸好許貴鋒及時發覺,加以阻止。
衆人看着看着,都情不自禁竊竊私語起來。
“那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啊?”
“不知道,我怎麽感覺要飛起來了,好像要被吸過去.”
“我瞧瞧,不是你也沒長翅膀啊!”
“那裏的光線好像被扭曲了一樣,看着好怪。”
“剛剛是不是忽然變熱了?”
“不對吧,我現在怎麽感覺好冷啊!”.
“先别管了。”許貴鋒沉穩的聲音再度響起,
“繼續前進。”
“是!”衆人情不自禁地大聲回應道。
在離開之前,許貴鋒随手撿起一根長棍在那些被打碎的怪物屍骨上略作翻找。
這些怪物都是原先在基地内的動物,既有專門養殖的家畜,也有飛蟲老鼠之類的不速之客。
自從留存物倉庫那裏發生一連串的變故之後,不知爲何,許多令人膽寒的氣息從中溜出,附身于各種動物身上,将其畸變爲形貌可怖的怪物,成爲隊伍在行動中所要面臨的最大危險。
不過衆人也驚喜地發現,不止是他們所藏身的青牛肚皮底下能夠庇護人群,還有其他存放“末吉”留存物的地方也是類似的情況。
平日裏跟玩具擺設沒兩樣的留存物,在此危機來臨之際,居然都被激發出以往所隐而不顯的神效。
像那塊被用作擦手巾的都靈裹屍布,被當作晾衣杆的天棚尺,以及落寶金錢,照妖鑒等物,全都庇佑住周圍的一片區域。
宿舍、自拍室、洗手間、陽台.這些地方都成了庇護所一般的存在,躲藏着不少沒有變成傀儡的員工,因此許貴鋒的隊伍每到一個地方,就能壯大不少力量。
簡單來說,他們就好像身處一片怪物環伺,風暴頻發的惡海汪洋,唯有抵達一座座孤島安全區時才能獲得些許喘息之機。
而這一路走來,衆人心中倒隐隐明白,爲何隐仙會的高層偏偏要把這麽多“末吉”留存物分散放置,好似爲用而用,硬要拿它們當擺設。
原來決策者是在大氣層,高瞻遠仰,衆人自愧不如
“走吧。”許貴鋒翻找完畢,這些怪物體内并未寄生留存物,隻是沾染氣息所緻。
于是接下來,這支隊伍又踏上了前往基地邊緣的路途。
平日裏引以爲豪的占地面積,這會兒倒成了衆人向外求援的漫長苦路。
“欸,眼鏡兒。”行進路途中,有人喊住了那臨時“智囊”,也就是頭上纏花肚兜的眼鏡男。
“别喊我眼鏡兒。”眼鏡男不滿地回怼道。
“肚兜兒。”
“.”
“肚兜兒。”
“滾。”
“眼鏡兒。”那人隻是個後勤員工,因此和不善作戰的眼鏡男一樣,被分配在隊伍中間,
“你之前說的俺聽不太明白,這”
“有什麽不明白的。”眼鏡男略顯不耐地打斷了提問者,
“這不是一目了然嗎?一開始連環爆炸,警報響起,大部分人被集體催眠,然後倉庫那邊就打起來了,多半是王牌對王牌。”
“那邊的勝負才是我們能不能活命的關鍵,但我們摻和不了那種程度的戰鬥,所以隻能想辦法出去搬救兵咯。”
“唉”旁人立刻接上了話,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可不是,俺瞅那些人比僵屍還要吓人!他們到底是怎麽被.那樣的啊?是不是空氣被人下了毒啊?還是他們喝的水咦,不對,俺喝水喝得最多,咋還好好的?”
“哪有這麽厲害的毒啊。”眼鏡男搖搖頭,再将被搖歪的眼鏡扶正,
“有問題的不是空氣,也不是水源,而是元炁。”
“這肯定是某種超凡力量,通過浸染基地以内的元炁,才能達成這種大範圍的集體催眠效果。”
“元炁無處不在,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下毒那下在天地元炁裏,才真正叫作防不勝防。”
“這麽厲害?我滴個乖乖呀,那得是神仙吧?可俺不是說仙人都死光了嗎!”先前提問那人聽得瑟瑟發抖,眼神忍不住四處亂瞟。
“喂。”眼鏡男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
“你不會是間諜吧,這麽多連環事故,肯定是有間諜配合.不會就是你吧?”
“冤枉啊!”那人冷不丁大叫一聲,惹來一頓呵斥,這才小聲解釋道,
“俺是炒菜嘀,不懂别的。”
呵.原來是個廚子許多人心中搖頭不以爲意。
而眼鏡男卻始終風平浪靜,面不改色地接着道,
“我可沒說一定是人。說不準是借助什麽寶物做的。”
“哦哦.”那廚子被訓了一頓,說話也開始底氣不足起來,
“那咱跟着許大哥逃出去,應該就沒事了吧?”
“哼”眼鏡男冷哼一聲,
“哪有那麽簡單,你能想到,難道始作俑者就想不到嗎?”
“天上那頭拉風光鷹的本質應該就像防護罩一樣,或者說某種隔絕内外的力場。”
“說真的,沒準跟空氣牆一樣,在物理上也能隔絕内外,咱們到了出口還真不一定逃得出去。”
眼鏡男這話一說,聞者都有些頹然低落,隻有廚子沒心沒肺地接着問道,
“咋就沒人來救我們?咱不是有很多分部嘛。”
“你知道的還挺多。”眼鏡男斜睨一眼答道,
“我們都已經試過了,一切電磁信号,甚至是物理線纜的信号都傳不出去。”
“我們基地.早就和外界徹底失聯了。”
“欸?”廚子聽着卻是撓撓頭不好意思道,
“俺不是看你們在用對講機嗎?那個咋有信号?”
“在基地以内可以相互通訊。”眼鏡男想也不想地接道,
“往外面就不行。而且哪怕在基地以内,信号也受到很嚴重的幹擾。”
“哦哦哦你懂得可真多!”廚子憨憨地誇了一句,讓眼鏡男頗爲受用,
“不過這些怪物又是哪冒出來的啊?”
“哼哼哼”眼鏡男扶了扶眼鏡,滿意地娓娓道來,
“這些怪物嘛,雖然看似很突然,但其實.都有迹可循。”
說着眼鏡男豎起一根手指,開始誇誇其談起來,
“第一,這些怪物出現的時間點”
一直到整支隊伍接連擊退兩波怪物的突襲,眼鏡男才算是炫完了自己精彩的推理過程,
“所以我得出結論,因爲倉庫裏的激戰,導緻那些本來被看管起來的‘兇’甚至‘大兇’留存物發生暴動。”
“所以有無數蘊含力量的氣息甚至是留存物本體散落出來,在目前這極爲特殊,元炁混亂的環境下,尋得許多比人類脆弱的生物附身,畸變成怪物。”
周遭人被他說得昏昏欲睡,唯有那個廚子聽得認真,還時不時附和兩句,
“你說得真有道理。”
“不過俺看着咱遇到的怪物咋越來越多?而且看起來好像都更吓人了?”
“.”眼鏡男略作沉默後才無奈回道,
“誰知道呢,我看着也是,這一路怪物咋越來越難對付,而且好像專沖着我們這支隊伍襲擊。”
“可能是我們在往外面走的緣故?”
眼鏡男第N次扶起了眼鏡,以一種沉穩的口氣繼續道,
“再說剛剛氣溫還忽冷忽熱,莫名其妙起火,亂七八糟的一波接一波.”
“還好有許教官領着,否則光憑咱們這些弱雞,早就死無全屍了。”
“不過嘛,誰說得準?假如下一刻,我們突然集體暴斃也不是沒有可能。”
“唉還好有許教官在啊要是”
喪氣話還沒說完,眼鏡男立刻又被旁人強行打斷收拾了一頓。
隻是沒人注意到,那看似老實巴交的廚子已經低下頭縮進人群,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有偶爾擡頭,瞟見許貴鋒背影時才有豺狼般的目光在眼底一閃而過。
萬壽八仙宮内,靈不,這裏已經不能再叫作靈官殿。
關于王靈官的一切尊名、牌位,皆已被毀了個幹淨。
“不好意思,您慢走。”
“抱歉,對不起.”
“诶呀,這我也不說不準。”
“您多擔待着點。”
“對不起,請跟我來。”.
衆弟子不知經受了多少白眼才将貴客們一一送走,此時皆是滿臉苦相,看着殿内的住持.發癫。
此時住持胡林成總算是稍微安分下來,端坐在地,可衆弟子們卻仍不敢跨過門檻。
一道門檻如同天塹分割内外,裏頭的胡林成披頭散發,口中念念有詞,外頭的衆弟子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本來是好好的一場神像落成大典,精心籌備,遍邀貴客觀禮。
每項流程一一走過,直到最後的住持誦咒環節卻突生驚變,都天大靈官神像竟當場顯靈,震掉滿地下巴。
随後便是更加離奇的一幕,素來沉着穩重的住持胡林成,竟然聲稱自己受到仙神感召,将殿内所有關于王靈官的牌位匾額通通砸爛,還跪在新神像面前,煞有介事地叩首迎神。
如果說這還算好的話.再之後可就真的将所有人的世界觀徹底震碎。
隻見那座神像居然徹底燒了起來,泛起幾丈高的金焰,表面非但不見分毫焦黑燒灼的痕迹,反倒愈加活靈活現,仿佛真被神祇附身活了過來一樣。
雖說這裏是道觀,但在職道士也将此隻是當份工作來做,并沒有多麽虔誠。
畢竟現在招道士都得本科生起步,上了這麽多年馬克思主義的課,唯物主義早已根深蒂固。
可親眼目睹這種超自然現象,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掏出了手機想要發個朋友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