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求生欲作祟,潘博文在剮心般的疼痛下依舊走得很快,沒多久就避過一路行人,來到了後勤部的食堂後廚,準備從垃圾轉運通道逃離。
這裏也是他預留的逃生通道之一,因此并未布置事故,依舊風平浪靜。
不料才一進門,潘博文就聽得一陣嘈雜動靜傳來,腳步一頓,連忙躲到陰影角落裏。
“.喂,搬過來.内個内個”
這是在搬運物資?
後廚能有什麽用得上的物資.潘博文想着又挪近了些。
“那鍋,那個鍋.炸雞”
聲音逐漸清晰,是個悅耳的女性嗓音,如銀鈴般清脆。
“那鍋炸雞!唔,還有那桶可樂,給我搬過來!”
“别愣着啊,拆了拿去烤啊!我馬上就要吃。”.
?
潘博文心中湧現出一個大大的問号。
這什麽情況?
他小心翼翼地靠住牆根,悄悄往裏間廚房探出頭張望。
隻見得裏頭有一,二一共五個人,其中四個男人腦袋大,脖子粗,一看就是夥夫廚子,正在竈台前忙得團團轉。
而惟一一個沒穿圍裙的長發女性則坐在小馬紮上,在一張矮桌前大快朵頤,從側臉可以看出其容貌不俗,隻是吃相略顯豪放。
他們在幹嘛?!
潘博文不明白,這些人爲什麽沒受到那詭異力量的影響,變爲成群結隊的提線木偶。
但他觀察一陣,瞅這女人跟在自己家一樣放松,對其他幾人頤指氣使,呼來喝去,明顯有着自主意識。
而被指揮的那幾個廚師則面色渾渾噩噩,模樣跟外頭那些隻知道搶險救災的傀儡别無二緻。
二者唯一的區别就是行爲,一群隻知搶險救災,一群隻知做菜。
但不難看出,他們都處在類似的被操縱狀态中。
潘博文腦筋急轉,立刻分析起來。
從那個女人時不時伸手的動作來看,她似乎是在操控指揮那些廚師烹饪食物。
也就是說,她也擁有那種近似于催眠的操縱能力。
難道她就是始作俑者?
不可能!
潘博文輕輕搖頭。
如果這個女人就是幕後大BOSS,那不可能被他摸到邊上還無知無覺。
最大可能,這個女人可能是幕後主使的屬下,替幕後主使來這裏辦點什麽事情。
從這個假設出發,幕後操縱者就是隐仙會高層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而這個女人,這個擁有特權,不受控制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隐仙會高層的關系戶!
不難看出,她應該是通過身上的某種工具來對其他幾名廚師下達指令。
唯一的問題就在于,她來此到底有何目的。
難道是在調制什麽能夠控制整個基地成員的邪物?
看來這女人的地位應該不低啊.
既然如此呵呵潘博文靠牆邪魅一笑,心中已有定數。
那我就再換一條路逃跑!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事不宜遲,潘博文當即準備離開後廚,走另一條備用的逃生路線。
事實上,潘博文的分析推理能力不可謂不強。
他這一番推測雖然細節上有所出入,但大體上沒差。
裏頭正在埋頭幹飯的美人吃貨正是虺。
她也沒什麽深謀遠慮或不可告人的邪惡目的,就是餓了。
陳澤忙着辦正事去,便丢給她幾枚能夠在力場籠罩區域内催眠操縱他人的符咒,讓她哪邊涼快哪邊待着去。
此外如果可以的話陳澤希望她能在基地裏四處轉轉,有什麽情況及時通風報信。
但顯然虺左耳進右耳出,行動開始後立馬聞着味一頭紮進後廚,逮着幾個來不及離開的廚子,來這裏品鑒隐仙會的員工餐食。
“再來一碗!”虺一甩海碗,當的砸在矮桌上,
“二荊條多來點,還有蒜.嗝—”
總感覺哪裏不對勁虺爲自己幹飯時居然會分心而感到始料未及。
不會有什麽情況吧?!
虺一雙眼珠子賊溜溜亂轉,四處打量起廚房周圍。
嗯.肉都是新鮮的,菜也很水潤,油也沒變質
咚!
忽地一聲輕響自門外傳來,驚得虺一拍桌猛地起身,柳眉倒豎喝道,
“誰!”
“誰在外面!”
一牆之隔,潘博文痛苦地捂住左臂,恨不得以頭搶地。
偏偏剛剛左臂突然發作,讓他沒忍住發出了動靜!
但電光石火間,潘博文就已經作出決斷,臉上龇牙咧嘴如同小醜般活動肌肉,而後立即收斂,擺出一副麻木不仁,機器人般的表情。
幾乎和那些被控制的人群一般無二。
于是廚房内的虺正悄悄摸向腰間,同時腳步輕移,就見門外走進來一面容青澀的年輕小夥。
潘博文目視前方,完全無視虺緊逼的眼神,自顧自地來到角落裏扛起一大袋面粉就往外走去。
“你在做什麽?”虺狐疑地盯着潘博文。
潘博文好似發條玩具,停下,扭頭,視線沒有任何焦點,
“外面主水管爆了,要用面粉倒下去堵住才能修。”
這一刻,潘博文的演技臻至畢生巅峰,幾乎完美诠釋了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工具人。
所謂妙手偶得之,若是讓他再來第二遍,也決計演不出這種效果。
話說完,潘博文也不多解釋,背着面粉自然而然的調整了下姿勢就要再出去。
“等等。”虺突然出聲,喊住了潘博文。
潘博文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強自鎮定,連氣都沒敢深吸就轉頭示意。
“一袋夠嗎?這裏還這麽多。”虺側頭看向角落裏堆着的面粉袋,用下巴示意道。
“夠了,本來就有沙土。”潘博文面朝虺,神色木然地回應道。
“好吧。”虺抱胸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于是潘博文轉頭接着朝門口走去,第一步重重落下,第二步略顯虛浮,第三步則将将頓在原地,再也提不起來.
因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
以他之前騷擾别人的經曆來總結,所有被控制的人一旦投入工作當中,就不會再停下,更不會受到幹擾。
遇到擋道的就撞開,地上有人就直接踩過去。
而他剛剛居然因爲一句“等等”就停下腳步,回頭解釋。
我暴露了。
空洞的無力感一下子充滿了潘博文的全身,讓他腿腳發軟,頭暈目眩,有種溺水般的錯覺。
左臂劇痛忽地開始持續加劇,而與此同時,他聽到某種很細微,衣物摩擦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危險危險危險!!!
此時此刻,就在潘博文身後,屢次嘗試用符咒悄悄催眠對方無效的虺同樣緊張,一滴豆大的冷汗正從額頭流下。
這個男的怎麽回事!
符咒居然催眠不了他!
他到底是什麽人!
而在虺念頭急轉間,她看見,面前背着面粉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撲通!
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即使在四名廚師噼裏啪啦的炒菜聲中也響亮得難以掩蓋。
空氣沉得好似一潭泥沼,幾近凝固,将兩人澆成一動不動的雕塑。
畢畢剝剝,嘩啦——
其中一口油鍋下火勢漸長。
虺悄悄咽了口唾沫,眼角餘光盯住了手邊的平底鍋。
下一刻。
呼呼呼呼!
大火爆炒,油鍋裏猛地竄起數尺高的明焰!
火光相映間,如同起點線前搶跑的運動員,兩人都動了!
虺眼疾手快,腳下一步跨出,已然握住平底鍋的長柄,回身猛地揮出!
噗!
漫天細白的粉末爆散,她這一擊竟是砸在了迎面擲來的面粉袋上面!
“啊!”潘博文發出怒吼,從矮桌上抄起被吃空的海碗,如狼似虎撲了上來!
賤女人!
你他嗎的果然想陰我!
老子先他嗎弄死你!
此時的虺正被面粉嗆了一鼻子咳嗽不止,涕泗橫流,根本來不及躲避。
看着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的窈窕淑影,潘博文神色狠厲,沒有絲毫猶豫,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用盡全身力氣握住海碗朝虺的太陽穴部位砸去。
這套動作隻在數息之間,而當那隻海碗即将着陸之時,異變陡生。
廚房内空氣中的面粉顆粒終于達到臨界濃度,四口大竈裏的猛火在這一刻得到徹底解放,劇烈爆炸一觸即發。
轟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隆隆隆隆隆隆隆!
沙包大的晶瑩炁拳透出光輝萬丈,摧枯拉朽般砸在巨怪陶俑那醜陋的頭顱上,即刻引動了聲勢浩大的爆炸。
待煙塵散去,渾身絢爛如神祇臨塵般的陳澤懸浮空中,逼視面前搖搖欲墜的無頭陶俑。
他在“兇”級保管區已經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激戰許久,身後堆了一座跟廢品垃圾山一樣的物什。
藏劍簪、古鏡、造型奇特的斧子、隻剩半個的葫蘆、棺材闆、沒有鍾舌的石鍾、殘缺的甲片、不知畫着什麽的書卷、頭小尾大的毛筆
這些超凡物品的造型千奇百怪,此時全都被陳澤降服壓制,一層疊一層,靠着四方懸定的符咒勉強穩住。
盡管如此,陳澤戰鬥的餘波時不時沖擊一下,倒讓這臨時造出來的監牢搖搖欲墜。
咚!
此時失去頭顱的巨怪陶俑終于是支撐不住,雙膝跪地,上半身随之砸落。
陳澤見狀伸手前探,一隻幽深大手瞬間聚光成型,抓向陶俑。
唰—
一道亮影迅疾如電從陶俑殘軀裏射出,穿過紙糊般的光手,擦着提前側頭的陳澤耳邊掠過。
而後這道亮影就像陷入泥沼一樣,越飛越吃力,直至徹底停滞下來,被轉瞬追至的陳澤撈在手中。
居然是一把爬滿鏽綠的小銅鏟。
砰!
此時那堆被鎮壓的物什發生暴動,雜七雜八倒了一地。
陳澤無奈地投去目光,身形再度轉瞬即至,像是忙碌的救火隊員一樣東奔西走。
噗。
等陳澤留在原地的殘影終于破滅,所有物什也被重新聚起,隻是金字塔尖再添一把小銅鏟。
“呼—”毫發未損的陳澤輕出口氣,四面掃視起來。
現場依舊混亂不堪,但比起之前的群魔亂舞,真不知好了多少倍。
經過交戰,陳澤确認,這都是些無主之物,沒有“神”或者說靈智的存在。
其中比較活躍,攻擊性較強的那部分物品都已被陳澤鎮壓起來,剩下的倒也沒有幾件。
隻不過.剛剛趁着場面混亂,倒是讓那個被他擒住的老者,那個僞裝成人形的不知什麽東西給悄悄遛了。
陳澤還記得另一個硬漢稱呼那名老者爲博士。
陳澤此前就得知,“博士”即總領隐仙會的最高首腦。
想不到自己一進來就碰見了對方老大。
陳澤微微搖頭,手上加快動作,往這座“寶山”上面不斷疊加符咒,施加封印。
砰砰!
忽地兩枚子彈自視線死角飛來,砸在陳澤身上被壓成兩塊鐵坨坨。
陳澤略微皺眉,手上動作進一步加快,令人眼花缭亂,同時看向了子彈飛來的方向。
那是一片尚存的熾熱火海,似乎是倉庫内大火的發源地。
砰!
又是一枚徒勞無功的子彈飛來,陳澤懶得躲閃,任由子彈給自己撓癢。
而火海之中,一道人影閃過,奔向倉庫朝外的出口。
“呼~”
陳澤受限于鎮壓寶山,不便行動,便吹出一道地上龍卷,肆虐着碾向火海。
結果龍卷風一和火海接觸,倒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本就兇狂的火海如山洪般漲高噴湧,直接将龍卷風吞噬殆盡,反過來撲向陳澤。
有意思.陳澤在一瞬間就洞悉了那道人影的意圖。
剛剛驚鴻一瞥,陳澤已經認出,那人正是被他随手打暈的那個中年硬漢。
顯然,那個硬漢的目的就是讓陳澤引火燒身。
不過比起這兇猛的火勢,陳澤更在意的是那個硬漢,居然這麽快就自行醒來。
陳澤對自己的力度控制很有信心,本意是把這個狀似隐仙會高層的人敲暈半天丢到一邊去,有空再拷問。
那麽力度沒問題,有問題的就隻能是那個看似尋常的硬漢本身了。
陳澤不由感慨,不愧是人的名樹的影,這隐仙會還真是遍地驚喜,個個都是人才。
而就在他思慮之間,火海已然席卷而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