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外面的經曆很簡單,想去哪隻能靠走路,睡橋洞被老哥趕,開寶箱自己先被熏吐,吃霸王餐差點沒跑過店家,讨飯都讨不明白。
好容易跑到郊野想要重溫一下當年舊生活,結果被蚊蟲咬得痛不欲生,天一黑就跟瞎子一樣,隻能感慨人類身體如此脆弱。
總之經過社會和大自然的雙重毒打,虺餓得前胸貼後背,明智地選擇躺平投靠陳澤。
至少在他這裏吃飯管飽。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我看你連腦子裏都裝吃的!”陳澤兇了她一通後還是無奈道,
“我先審審他,你等等。”
“哦。”虺無聊地癱在塑料凳上,仰頭看天花闆,感慨自己寄人籬下的境遇,倒真是蛇生無常。
可看着周圍夢遊般的衆人,她又開始不老實起來。
店内的人全都被陳澤控制住,對二人視若無睹。
漸漸的,虺的眼神賊兮兮亂轉,不自覺地瞄向了後廚。
幾分鍾後,正在從店老闆口中拷問情報的陳澤眼角略微抽搐,瞅見虺跟隻一百斤的大老鼠一樣蹑手蹑腳,偷偷摸摸溜進了後廚。
她甚至還掩耳盜鈴般的繞過了邊上服務員,小眼神裏的竊喜溢于言表。
罷了
陳澤無聲歎了口氣,不作理會。
經過确認,這個店老闆确實是這個隐秘組織的成員,但級别并不算高。
不過沒關系,陳澤打算順藤摸瓜,一層層挖上去。
就在陳澤幹勁十足追查的同時,他的目标也并不清閑,就像一台巨大且精密的機器,時時刻刻都在運轉。
秦省。
南部,某座五線小城的郊野。
群山聯綿間雖然比不上南方那樣水草豐美,但也算是滿目翠綠,飛禽走獸随處可見,正如一幅生機勃勃的自然畫卷。
但若是細看,卻會被深藏在林木灌叢間的崗哨破壞掉這份和諧意境。
越往深處,守衛便越嚴密,幾乎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而鮮少有人知曉,一旦越過這天然的山巒壁障,内裏卻是一大片平坦的空地,建築林立,人來人往,猶如世外桃源。
隻不過是武德充沛版本的世外桃源。
哒哒哒,哒哒,哒
槍聲停歇過後。
“十環!”遠處傳來報靶聲,
“全中!”
面對如此出色的成績,許貴鋒放下槍支卻是見怪不怪,走出靶場後便親自保養裝備。
等候已久的後勤人員知道他性格,幫忙準備好保養工具後便自行退下。
許貴鋒娴熟來到桌前,庖丁解牛般将配槍拆卸,分解,細心地檢查起每個零部件,并上油擦拭。
他一直堅持親手保養槍械不僅是爲了穩妥,還是在享受這份閑适的時光。
邊上的落地鏡映出他健壯有力的身軀,緊繃的速幹衣凸顯肌肉曲線,滿頭烏發,面部線條極爲強硬,整個人由内而外透着幹練和強悍。
許貴鋒已經年近六十,但得益于多年來的精心保養,他看起來也就三四十歲,正值壯年。
噔噔噔.
忽地有人自門外快步走近,身姿筆挺,氣質剛毅,顯然是位戰士。
“報告教官!”來者猛地一嗓子吼了出來。
“什麽事。”許貴鋒語氣平穩,頭也不擡,手上動作沒有絲毫抖動。
“博士讓您過去,說浴池已經準備好了!”來者語速極快地回道。
看似平平無奇的話語,卻讓許貴鋒上多了槍油,手沒拿穩,零件随即滑落。
叮,當當當~
“我知道了。”許貴鋒撿回零件後不禁加快了手速,想要快點将事情完成。
來傳達的人行禮退出,不再打擾。
少頃,許貴鋒将裝回後的槍械草草收起,火急火燎地趕往基地内的核心區域。
十分鍾後,最高通行級别的沐浴室内。
許貴鋒将身體緩緩浸入浴池,池内熱水像是擁有生命意識一般包裹上來,似乎在幫他由内而外地濯洗身心。
沐浴不知多少年了,也數不清多少次。
可每一次沐浴在這神奇的池水當中,總能令許貴鋒難以抗拒地失神一小會兒。
畢竟這才是他這麽多年明傷暗傷不斷,卻還能始終保持身強力壯,活躍在一線的根源。
一邊感慨着許貴鋒輕輕踩水,推動身體向後遊移,直至靠上松木池沿,将雙臂枕了上去。
不過還沒等他享受多久,一聲蒼老的呼喚就将許貴鋒拉回現實當中,
“小許啊。”
“博士。”許貴鋒仍沉浸在享受當中,不願睜眼。
但無須睜眼他也能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博士。
博士正是整個組織的最高領導者,靈魂人物。
也隻有博士才有這樣的資曆管他叫小許。
嘩啦啦——
些許水花濺起,看上去跟公園裏晨練老大爺沒什麽兩樣的博士靠了過來。
但任何一個知道内情之人都不會因此看輕博士。
就拿許貴鋒來說,他還記得自己幾十年前剛加入組織時,博士是這副模樣。
而幾十年後,博士還是這副模樣,幾乎沒有變化。
幾乎沒人知道博士到底幾歲,又姓甚名誰,來曆跟腳在何處。
大部分人在認識博士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博士了。
“小許啊。”博士緩緩開口,語氣慈藹卻中氣十足,
“羅布泊那樁麻煩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早已睜眼洗耳恭聽的許貴鋒立刻回應道,
“已經查清楚了,是天山派當年遺留的殘缺陣法在作祟。”
“被困的驢友團都已經救援完畢,遇難者的屍體也全部處理,痕迹還在打掃,後續監視也會跟上。”
“幾個記者也已經壓下去,我交給劉主管負責了,輿情方面應該不用擔心。”
“嗯。”博士聽着微微點頭,眼睛半閉半阖,淹沒在氤氲的水汽裏看不分明,
“剩下來的幸存者,可都安排妥當了?”
“當然。”許貴鋒雖然有些詫異博士會過問這種細枝末節,但還是沒有絲毫不耐地回答道,
“該封口的封口,該送走的送走,全部按照标準流程處置。”
“有什麽問題嗎?博士。”
“哈哈哈哪有什麽問題。”博士不以爲意地笑道,
“你小許辦事向來是漂漂亮亮,我哪裏有什麽擔心的。”
“隻是.”博士忽然話鋒一轉,
“我看報告上說有一個小夥子好像還不錯?”
“是有一個幸存者。”許貴鋒對工作事務了如指掌,不假思索就知道博士所言何人,
“是個大學生,意外被卷進去的。”
“根據同行者的描述,也算是臨危不懼,有勇有謀,直接間接救了不少人。”
“按照标準處置程序,他自願選擇加入我們,目前還在觀察期。”
“博士您認識他?”
許貴鋒心中好奇更甚,他沒想到博士在意的居然是這麽個無名小卒。
雖然這個幸存者素質不錯,但在他看來也沒有過于突出的地方,若是最後成功通過考察加入組織,應該也是從底層外圍人員開始做起。
而且類似的人并不少見。
根據守則,組織在每次處理相關超凡事件時都會有選擇性地邀請一些當事人加入。
畢竟他們已經知曉這個世界的另一面,無論出于保密還是爲組織補充新生力量等等考慮,将其中某些人吸收進來成爲組織的一份子,可謂是一舉多得。
而且這類人通常綜合素質都不低,因爲他們要麽是在遭遇事件時得到奇遇,獲得異于常人之處,要麽是本身就足夠出色,所以能夠幸存下來,并在衆人中脫穎而出得到事件負責人的青睐。
“不認識。”博士輕輕搖頭,卻是岔開了話題,
“你可記得我與你所言,道家四大天師之事。”
“記得是記得,不過這跟那人有什麽關系?”許貴鋒愈發摸不着頭腦。
他們組織的宗旨便是平息和掩藏各地涉及超凡力量的事件,并收集和留存相關物品,消弭隐患,維持穩定。
仙佛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凡人當道的世界。
别的不說,就國内而言,涉及超凡事件的力量根源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出自玄門,也就是道教在曆史上的各種遺留物。
畢竟人都死光了。
這既是因爲道門體系自古以來便是主流,也是因爲其實力最強,積累最厚,才能夠殘留至如今的末法時代卻仍在發揮作用。
而在這裏面,某些傳說中人物所留下的蛛絲馬迹格外的多。
其中佼佼者便是道教的四大天師。
龍虎山天師道開山老祖,張道陵。
靈寶派祖師,仙公葛玄。
淨明派祖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許遜(許旌陽)。
集道術之大成,以雷法聞名于世的薩守堅,薩真人。
面對許貴鋒的疑惑,博士雙眼倏地微睜,目含精光,
“縱觀古今,如果說有誰能躲過天地劫禍,長存至今,恐怕唯有這四位先賢。”
“這其中張道陵自成一派,龍虎山爲道教正一宗壇,行蹤最爲明确。”
“可龍虎山跟我們關系還不錯。”許貴鋒忍不住插嘴道,
“這麽多年合作下來,我們一緻認爲,他們的祖師應該早就嗝屁了才對。”
“呵呵.”博士不以爲然,
“天師的境界又怎麽是我們可以揣測的,也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也說不定?”
許貴鋒有些難以反駁,索性沉默下來。
雖然他幾乎天天都得跟這些人名打交道,但也正是因此,向來對其缺乏尊重。
哪怕當初的仙人再強大,時至今日,留存下來的力量也微不足道。
他是組織内管轄作戰部門的最高指揮官,對此再清楚不過。
就拿去年來說,許貴鋒遇到過最棘手的問題也不過是在雲省撫仙湖,因古代殘留的靈獸豢養池力量外洩,導緻湖中生物發生了部分異變,引起遊客恐慌。
結果不過是多耗了些捕鲸槍,燒錢罷了。
最大的副作用就是爲了處理捕撈上來的怪魚,基地成員連吃一個月,吃到看見魚肉就想吐。
但.别看現在這麽輕松,當年可不是如此。
許貴鋒迄今爲止印象最深便是初出茅廬時,在羅布泊地區參與的雙魚玉佩回收行動。
當時的小隊裏隻有他一人幸存下來,爲此還在胸前留下了永遠的瘡疤。
但其實這還不算什麽,若是再往前追溯,百年前的京城鎖龍井、湘西大屍爆、東北黃仙獸潮、雪山門祭、南海無底洞、西域天人佛國、兵馬俑坑異動等等事件,哪次都是死傷慘重,幾乎把整個組織都給賠上去。
而現如今唉.
許貴鋒不得不感慨。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過往的玄門修者,能人異士就算再厲害又如何?
到最後還不是化作一抔黃土,絕大多數死得比普通人還凄慘。
所謂适者生存,優勝劣汰。
他們被淘汰,就說明他們落後,過時,隻有現如今的凡人才是真正勝者。
哪怕血肉之軀脆弱無力,隻要憑借現代科技武裝自身,人類照樣可以上天入地,摘星攬月。
此時博士繼續開口,許貴鋒隻好認真傾聽。
對于博士,他還是相當敬重的。
“葛天師重齋醮科儀,留下道門儀軌頗多,因此對後世影響最小。”
很簡單的道理,後人沒有道行,自然用不來靈寶派的那些儀式經法,久而久之大都失傳。
“許旌陽天師最爲神秘,除了流傳最廣的帶全家雞犬得道升天外,還有說法稱其晚年遊戲人間,行蹤不定。甚至有野史秘籍所載,許天師借殼還魂,身化萬千躲在暗處,等候時機成熟時。”
“而薩天師成道最晚,是衆天師中最活躍的一位。幾乎全國各地都有他留下的蹤迹,術法道經法寶陣丹器物樣樣精通。”
聽到這裏,許貴鋒倒是不經意間挺直了身闆,端正态度。
薩守堅,這絕對是最令他頭疼的名字之一。
這位天師比其他三位晚了千年左右,能在天地環境大不如以前的情況下超越諸多前人成就天師名号,可想而知薩守堅的不凡之處。
也許就是因爲年代離得近,天地環境的威脅愈發凸顯,所以這位天師所留下的布置後手多到數不勝數。
乃至于組織内的檔案歸類部門都有一句黑話流傳。
遇事不決薩守堅。
不知道怎麽歸類就先丢到薩守堅名錄下,反正最後查清楚,多少總能沾點邊。
基本哪哪都沾點這位薩天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