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通布置下來,雖然沒有明說。
但看起來隻要陳澤本體受到什麽攻擊,都來不及有個三長兩短,整座山都得先行一步上西天。
一切恐懼都來源于火力不足。
安全感滿滿的陳澤這才往琉璃寶珠中灌注元炁,随後寶珠一閃,陳澤便再次被拉入了琉璃寶界當中。
【清明夢】自然也跟随啓動。
琉璃界中,陳澤睜開雙眼,面前正是上次見過的老僧形象。
此時兩相映照,這老僧的面容倒确實和現實當中肉身佛的骨相有些相似。
“大師。”陳澤迅速運起太玄功,随即抱胸後仰躺倒,一大塊棉花糖猛地出現在身後将他接住,
“有什麽話非得在這裏說?”
“施主。”老僧本來淡然開口,可看到陳澤的憑空造物還是聲線顫動。
不知道的還以爲這琉璃寶界是陳澤家的!
“若是在俗世提及,恐怕會有禍端橫生。”老僧很快重歸平靜。
“這麽利害?”陳澤身軀在棉花糖上面duangduangduang的不斷起伏,沒個正型,
“難不成我們隻要提到,就會被發覺?”
“非也。”老僧搖頭道,
“隻是凡提及,難免會思考,會心生妄念,從而增添業障,使其壯大。”
“那到底是什麽人?”陳澤身後棉花糖嘩的散開,整個人筆直立在老僧面前。
“不是人。”老僧鄭重道,
“而是一處所在,一方世界,其名曰.”
“阿鼻。”
“阿鼻地獄?”陳澤有些不解,
“真的有這麽一個地方?”
“此阿鼻非彼阿鼻。”老僧的目光略帶疑惑盯向陳澤,
“這是一方極樂世界,淩駕在塵世之上,老衲剛才見施主身上便有物件出自阿鼻。”
“我身上就有”陳澤嘀咕着用意念微微發力,渾身上下立馬爆出一大團雲霧将身影完全遮住。
等煙消雲散,陳澤身上的行頭已經跟現實當中一模一樣。
“此物便是。”老僧伸出白嫩如嬰兒般的手指示意陳澤腰間。
“這個?”陳澤順着取下儲物袋,拿在面前。
“正是此物。”老僧面容肅穆,如臨大敵。
“怎麽會是這.哦——”陳澤忽然想通了。
老僧指的是儲物袋,而非其中符咒。
而儲物袋本身是由來曆不明的絲毯混合黑卵碎殼織成,此外前陣子還得到了源自古井鏽劍的一點“神”。
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占比最大的絲毯。
白色絲毯是陳澤在仙嶽山内得到的,當時就蓋在碧綠寶石上方。
而碧綠寶石是老冰棍的“母親”,老冰棍則出自黑卵。
據無名前輩所言,黑卵源自那所謂的外墟。
如此說來白色絲毯也好,黑卵碎殼也罷,都能和外墟扯上關系。
于是陳澤大膽推測,
“大師。”
“你說的這阿鼻,是不是還叫作‘外墟’?”
“老衲不知。”老僧搖頭後又補充道,
“阿鼻不知由來,不知去處。”
“此地名号頗多,不同人對它的稱呼各不相同,有人曾言阿鼻就藏在塵世苦海,有人則言阿鼻位于衆生之欲念深處。”
“自天地退變以來,仙佛不顯,覺者隐世,有傳言稱其紛紛隐入阿鼻。”
“隻是這之中究竟誰是因,誰是果,老衲就有所不知了。”
陳澤靜靜聽着,隻覺這所謂的“阿鼻”聽起來确實和那位無名前輩說過的“外墟”很像。
而他此前進入梁懿夢境時,後者也曾說過有那麽一處地方和夢境相關,乃是容身之所。
隻不過梁懿受到限制沒有細說,如今想來這三個地方沒準都是指向同一個世界!
并且這個所在很可能關系到天地環境大變的隐秘。
“大師。”陳澤又向老僧打探起來,
“你所在的年代,天地環境是怎麽樣的呢?”
史書所載,惠能生活于公元638-713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
不料老僧卻搖了搖頭,
“老衲苟延殘喘至今,記憶多有缺漏,已經記不得太久之前的事宜。”
“那你苟咳,活到現在是爲什麽?”陳澤脫口而出。
“老衲不記得了。”
陳澤徹底無語了。
本以爲逮着個活化石可以狠狠薅一把,結果啥也不記得。
“那個何平總記得吧?”陳澤隻好将話題又扯了回來。
“那位何施主應該是道門中人。”老僧這回倒是對答如流,
“不知從哪得知老衲,上門前來拜訪,老衲拒絕之後便未曾見過。”
“你說他身懷異術”陳澤摸着下巴沉吟道,
“什麽樣的異術?”
“此人擅使丹丸針灸,有救死扶傷之能,曾在一炷香内醫好敝寺數名癱瘓比丘。”老僧答道。
醫術好.有時候救人和害人,可隻有一線之隔.
這下那個何平的嫌疑頓時在陳澤心中直線上升。
“除了這個何平,還有其他人來拜訪過你嗎?”陳澤斟酌着又問道。
“自然是有。”老僧依舊面無表情,
“有認識老衲之人,也有不識之人。”
“他們也身懷異術?”
“不一而足,但也不少。”
“什麽樣的異術?”
“有隔空禦物,有攝人心魄,有力大無窮,有武藝高強”老僧一一叙述。
“那我在裏面算什麽檔次?”陳澤滿臉好奇。
“施主.”老僧臉上終于是泛起了波瀾,
“施主和他們根本算不得一類人。”
“爲何?”
“他們能算是身懷異術,而施主.恐怕要算作身懷神通。”
聽起來其他人似乎跟陳澤不在一個檔次。
“大師可否舉例解惑?”
“他們當中力大無窮者,也不過能拳碎頑石,隔空禦物也不過指使飛劍,威能弱于手槍。”
“所以來探訪者十之八九皆不能見到老衲,像施主如此霸道,動辄拆山者.老衲也是未曾見過。”
不知爲何,老僧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相當别扭。
而陳澤倒是沒有多大心理負擔,摸了摸鼻子又打聽起這些人的情況。
結果得知這些人大多從屬于某些組織,要麽上門合作,要麽想要打聽消息。
惠能的應對方法是能躲就躲,絕不答應任何事情,隻求明哲保身。
所以他對天地環境劇變後,如今末法時代都有哪些隐秘組織都不大清楚,隻知道類似的人其實并不少。
其實對這種現狀陳澤也有過心理準備。
作爲情報販子的汪振國就暗示過,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數不勝數的事件,其中不知有多少人下落不明,多少案件查不出真相,這裏頭究竟有多少人或物涉及超凡力量其實誰也說不清。
說不定陳澤聽過的那些耳熟人詳的都市怪談、志怪傳說裏頭就有不少确有其事。
所以汪振國才特地保持距離,從來不去探究陳澤身上的秘密。
問題問完,陳澤微微一笑,原地盤膝坐下,周身竟有氣流彙集,隐隐呈漩渦狀。
“惠能大師。”陳澤沒有開口,卻有聲音回蕩于天際之間,
“你這琉璃寶界那麽大,可否讓晚輩稍作體悟?”
老僧神色凝重,雙手合十似在細細考慮,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施主請自便,還望量力而行。”
“大師放心,我有分寸。”陳澤心知肚明,知曉老僧的話外之音。
于是他也不再廢話,直接運起自創丹法,化作一團凝聚的滔天烈焰,四周不斷有熒光星點沒入其中。
在現實世界時吸納煉化的是天地元炁,在這方琉璃寶界裏吸取的自然是精神力量。
無聲無息間,【清明夢】被擺進了【技能推演】的凹槽内。
陳澤的元神之力也得到壯大。
這是在人家地盤,他自然不能做得太過火,沒法像上次在梁懿夢境一樣,直接吃幹抹淨。
但如此自成一方世界的精神能量,哪怕是煉化解析其中少許,也能對元神大有裨益,增進對神識修煉的理解。
就這樣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始終在丹火前盤坐的老僧突然輕咳兩聲。
丹火縮小,凝聚,化形成人。
陳澤看似很有默契的中止了吸納煉化。
“施主。”老僧才剛剛開口,卻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施主?”他忽然發現眼前的陳澤似乎有些僵滞,神情不複之前靈動。
“施主!”老僧急了,立馬站起身來,天地間俄頃風雲變色。
一道驚雷劈下,這個“陳澤”噗呲一聲化作輕煙消散。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當中。
“定!”
陳澤伸手前指,堆砌在肉身佛上面的成堆符咒散出萬千光華,齊齊籠罩住肉身佛和蓮花座上的琉璃寶珠。
一道隐隐的光柱将二者連在一起。
陳澤也撒謊了,其實他進入琉璃寶界前留下的那些符咒功效主要并非破壞,而是針對元神。
剛剛趁着在琉璃寶界中吸納煉化,在明悟了部分規則後他便留下假身,真身悄悄退出,回到現實當中。
陳澤留這一手倒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讓你們這群和尚也嘗嘗被蒙騙的滋味!
琉璃寶珠微微顫動,那道連接肉身佛的光柱明暗不定。
陳澤能夠感知到那名老僧的意識想要退出琉璃寶界,回到肉身佛當中。
但陳澤提前出來封堵,相當于直接把路封得死死的。
呼——
揮袖一揚,更多的符咒被當頭砸在蓮花座旁邊。
璀璨的幽藍光澤發散,延伸,在空氣中镌刻出一幅幅絕倫的紋絡,将琉璃寶珠穩穩鎮壓。
如此一來,肉身佛當中應該就不剩元神,等于是一具空殼。
隔着小山似的符咒堆,陳澤定定地看着肉身佛,神識感應有如海藻般微微起伏。
空殼就應該是死物,不應該能引動神識感應。
肉身佛的姿勢略微低頭,看不清眼部,渾身幹癟中又有一絲肌肉的質感,從頭到尾都如同塑像一動不動。
但陳澤心中早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于是他在儲物袋當中掏了掏,拎出一根頭大尾窄,兩米多長,幾百斤重的誇張狼牙棒走了上去。
嚯嚯嚯嚯嚯——
他走得很慢,閃着銀光的狼牙棒尖刺拖在地上拉出悶響。
直到肉身佛近前。
雞腿形狀的超大号狼牙棒被陳澤舉在手中,拉風到将他本人都掩蓋過去。
瞄準了肉身佛以後,陳澤開胯擺肩,狼牙棒被雙手揮至身後,單腳離地,蓄勢成一個漫畫式的離譜架勢。
下一刻,龐大的兇器驟然化作殘影,不帶絲毫感情地碾向佝偻瘦弱的肉身佛。
嗖—
“且慢!”
超級狼牙棒突兀停在肉身佛面前的咫尺之遙處,吹起的勁風将袈裟吹脫,露出了透着淡淡幽光的上半身。
“您終于舍得現身了。”陳澤嘴角勾起弧度,流暢地将狼牙棒收回,啷當一聲杵在身邊。
幽光蟲豸似的從肉身佛背部爬升至面部,直至填充雙眼。
咯,咯咯—
機械式的耳酸聲響後,肉身佛緩緩擡起了頭,露出空洞卻透着幽光的雙眼。
“您這位又怎麽稱呼?”
“.”
“您沒有名字嗎?”陳澤倚靠在狼牙棒上,就差沒拿袋瓜子在手裏嗑。
“惠能。”肉身佛口齒輕動,發出極端難聽且刺耳的聲線。
“你才是真正的惠能?”陳澤心中隐有猜測。
之前他跟那位老僧交談時就總是覺得,那位說話風格不太像古人,而且似乎對某些現代詞彙過于了解。
再後來近距離接觸,又在琉璃界中騙過老僧,提前回到現實。
結果陳澤發覺,明明意識應該被困在琉璃寶珠中的空殼肉身佛,居然還有隐藏的精神波動。
雖然隐秘,但架不住陳澤堆了一座小山的符咒用來探測。
“.”結果此時肉身佛又沉默了。
“你到底是不是惠能?”陳澤抓住這個問題不放。
“嘶,呃,嗬嗬.”肉身佛似乎想歎氣,可是生理結構并不允許,隻能發出可怕的鬼嚎聲。
“非也。”肉身佛的唇部一上一下,像是某種卧沙翕動的貝類生物,
“老衲本爲南華寺上任住持。”
陳澤忽然從狼牙棒上面離開,站直了身子。
不僅僅是因爲肉身佛這話語的信息量,而且還因爲這肉身佛說話的口氣
怎麽跟之前那老僧這麽像!
一個人說話不僅僅是用詞,還有咬字的輕重,抑揚頓挫,停頓都有其獨特風格。
陳澤之前本就抱有懷疑,因此多有留意。
“住持.”陳澤雙手抱胸,默默散出元炁将肉身佛團團圍住,
“還望大師細說,好幫我解惑。”
陳澤眼神似山,沉沉壓在肉身佛頭上。
周遭壓力劇增,空氣幾近凝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