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規律得仿佛機器人的生活陳澤過了一個星期。
雖然百般無趣,極其枯燥,但他發現自己的耐受力有些超乎想象,居然沒有太多的煩悶。
也許是丹道修煉久了,心性也在不知不覺中見長。
這天深夜時分,陳澤依舊在對着面前的黑卵持續發力。
盡管每次的進展都極其細微,幾乎看不見突破的希望,但陳澤不急不躁,默默堅持。
于是他終于獲得了回報。
時間剛過淩晨,盤膝而坐的陳澤突然混身一抖,手指間夾着的黑卵差點滑落。
就在剛剛,陳澤一直圍攻緊逼的神識突然一松,像是捅破了一層窗戶紙。
而窗戶紙之内則是一個嶄新的領域。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這種感受,有點類似微縮雕刻的工藝品,這層看似平平無奇的黑殼内,居然藏着迷宮一樣繁複的結構。
這似乎和石臼内部的“太平”二字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黑卵殼上銘刻的結構看不出具體含義。
“嘶~嘶嘶嘶——”
身旁一條三米有餘的駭人毒蛇正豎起上半身,頭頸部扁平鼓起,猛地朝困住它的鐵籠發起進攻。
陳澤側目看了一眼,打開鐵籠一巴掌把這條眼鏡王蛇拍暈,又丢進去一隻野兔蹭了蹭。
詭異的一幕很快上演。
一灘粘稠的液體逐漸從眼鏡王蛇身上滲出,融入了野兔體内。
片刻後,野兔雙眼紅光大放,開始對着鐵籠做起不可描述運動。
陳澤随手處理掉眼鏡王蛇,把鐵籠關好後又做起自己的事情。
他對老冰棍的飼養已經越來越娴熟。
綜合來說還是讓它寄生野兔好使,不過時不時給它換個其他動物似乎能較好地安撫其情緒。
大概就跟吃牢飯時不時也要換口味一個道理。
也許是上次入夢的安撫效果,又或許是這裏就在仙嶽山腳下,老冰棍也不再拼死拼活要前往仙嶽山深處,大部分時間都較爲平靜。
隻要給它及時更換宿主就沒什麽大問題,什麽都不用管。
處理好老冰棍,陳澤感到腦袋有些抽痛,便先将黑卵丢在一邊,盤膝而坐運轉卯酉周天。
進陽火,退陰符,氣機升來降往,滋潤元神。
此乃煉炁化神之理,隻不過陳澤運行的元炁有那麽一丢丢不一樣。
通過鍛煉日漸壯大的神識在日常修煉中也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陳澤艱難自創的煉化天地元炁入體有了實質性突破,隻要散出神識配合,就能跟小偷似的順進來一溜外界元炁直接滋補于天心祖竅。
雖然目前這麽做其實吃力不讨好,因爲他費心費力拐來的外界元炁實在太少,光是過程耗費的元炁和心神都抵不上。
但從長遠來說肯定還是有好處的,畢竟他不可能永遠停滞原地。
既然選擇了要開創自己的一條路,陳澤就做好了吃苦的準備。
許久過後,陳澤收功完畢,祖竅隐隐發脹,元神又充盈起來。
拿過那枚黑卵,他又開始了進一步的嘗試。
這天陽光明媚,住院部某棟大樓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卻不複往日裏的歡聲笑語。
大多數人都身着條紋病号服,神色各異地仰望着大樓頂部。
“劉波——”某位大嗓門的患者雙手做喇叭狀,使勁朝樓頂吼了一聲。
豔陽當空,兩道人影清晰又突兀地立在樓頂天台的扶手邊緣。
“讓開讓開!”有護工成群結隊趕來,粗暴地揮離圍觀衆人,拿出各種器材忙碌起來。
很快,一張寬大的氣墊逐漸成型,就鋪在樓前的空地上。
而天台上,遙遙對峙的兩道身影卻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彼此身上。
“你來了。”劉波淡淡開口道。
“我來了。”對面的孫哥沉聲回應。
“你不該啊!”劉波話說一半就驚叫一聲朝樓内的方向撲倒,另一邊的孫哥也是同樣的情況。
“抓住他們!”在天台旁蓄勢已久的護工們一擁而上,把這私闖天台的兩人壓得動彈不得,綁上拘束帶押回病房。
“噓——”樓下還在偷偷圍觀的某些人瞬間沒了興緻,一哄而散。
這場突發的天台鬧劇就這樣莫名結束。
而樓下空地邊緣,出來散步的陳澤也收回目光,默默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剛剛就是他悄悄出手,用元炁把兩人推了回去。
自從上次突破黑卵外殼的阻礙後又過去了一個星期,陳澤卻被新的難題困住了。
簡單來說就是突破了,但沒完全突破。
不同于之前漫無目的亂撞,陳澤的神識已經突破了最外一層防禦,陷入到一片類似迷宮的區域當中。
他的神識每次探出,想要滲透進黑卵真正的内部時就會自動演變成細小的“線條”,順着一條條交錯複雜的小道往裏走。
簡單來說,黑卵就像是保險箱,這層迷宮就是密碼鎖,陳澤必須用神識走對路線才能開啓黑卵。
他甚至已經能感受到黑卵内的生命波動,毫無疑問,走通這層“迷宮”就能喚醒黑卵中的生物。
可說是像迷宮,實際上走起來卻毫無頭緒。
因爲是用神識在嘗試,感受相當抽象,所以根本沒法複刻下來總結經驗。
陳澤幾乎每次都會很快陷入死角,有種算力不夠的無力感。
連着幾天都是如此,這不禁讓他有些苦惱,于是趁着休息出來透會兒氣。
正散着步,陳澤路過開水間,聽見裏面傳來一陣動靜。
“你難道不愛我嗎?”
“我愛你!可是這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難道你愛我,就連我的全部都不能接受嗎?”.
迥然不同的兩道聲線輪流響起,似乎是兩個人正在吵架。
可陳澤側目一看,裏面明明隻有一個中年女子在對着水龍頭自言自語。
精神分裂麽.陳澤才轉回目光卻突然放緩了腳步。
精神分裂?
分裂!
對啊!陳澤忽然感到思路開闊起來。
既然一條神識走迷宮走不通的話,自己爲什麽不多分出幾道神識,多點突破?
就好比CPU的多核心多線程同時工作一樣!
妙啊!
“别吵了!我跟孩子姓還不行嗎!”
這時開水房裏又傳來了第三種聲線,但陳澤卻早已消失在原地。
接下來的日子裏,病人之間開始流傳起一個離奇的都市傳說。
聽聞深更半夜之時,會有某些特殊的病人突兀從病床上消失,被邀請到某個神秘的國度做客,交上新朋友,享用豐盛的美食。
滋滋,滋滋滋滋——
地下室内,陳澤随手把面前的牛扒翻了個面,被烤化的黃油滋滋冒泡,濃郁的香氣充斥屋内。
卻沒有影響到正在鏡子前擺pose的男病人。
“你瞅誰?”
“瞅你咋地!”
“不服?來練練啊!”.
他正跟全身鏡中的自己激情對線,聲情并茂,好像真的有人在同他交談一樣。
而站在一旁烤肉的陳澤則仔細觀察男病人的一舉一動,時不時還拿出一些迷宮似的圖畫詢問其感受。
末了,陳澤邀請他一同享用豐盛的夜宵。
“謝謝。”男病人略微颔首,接過了陳澤遞過來的烤牛扒。
他非常有禮貌,吃相也很文雅,靜靜地擺弄着刀叉,将一塊塊牛肉送入口中。
其實他的長相還算帥氣,年紀也輕,隻是被濃厚的黑眼圈和消瘦臉頰拖累,看着就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
畢竟像他這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大部分時間都在和自己作鬥争。
這些天陳澤悄悄邀請了不少精神病人共進夜宵,研究他們的思想,越發覺得這些人親切可愛。
一個個都是人才,說話也好聽,又懂禮貌。
最重要的是思路開闊,爲陳澤研究和完善神識提供了不少靈感。
最後送走這名男病人,陳澤收拾好餐具,給老冰棍換上新的野兔,又掂起那枚黑卵做出嘗試。
神識散出,裹住黑卵,一點點深入其中,很快又進入那片迷宮區域。
一道探路先鋒率先進發,走入迷宮之中,但走得異常緩慢。
此時陳澤在腦中回憶着這些天的所見所聞,默默在心裏念叨着催眠自己。
“你怎麽也在這?”
“好巧啊,你也姓陳。”.
自然而然的,陳澤探出的這點神識念頭一陣模糊,等回過神來,神識已經裂成兩道,分别探路。
成了!
如此一來效率翻倍,陳澤探索迷宮的進程大有長進。
這次探索依舊失敗,直到後腦抽痛,神識收回也沒能走通迷宮。
但陳澤并不氣餒,艱難探索的過程本就是對神識的一種鍛煉。
這回嘗到了甜頭,他接下來便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分裂神識,以達成各種精細操作上。
臨近小滿,停擺許久的修真研讨會例行聚會終于再次舉辦。
住院部的康複診療室外,陳澤正透過門上的副窗默默注視裏面的場景。
此時距羅威引起的那次事故已經半個多月,陳澤也下令恢複了例行聚會。
門窗之内。
“大家仔細感受一下吧。”陸翎高聲宣布道。
此時她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旁則是兩個蒙着黑布的大箱子。
其中一個裏面裝有活物,另一個裏面則什麽都沒有。
從外表看來這兩個箱子沒有任何區别,也沒有聲音、氣味等等特征可以辨識,顯然是被精心設計過。
随着陸翎的話音落下,衆人隔着數米開外,有的閉目打坐有的則睜圓了眼。
沒一會兒,時間消耗殆盡,衆人在手機APP上選擇了其中一個箱子的代号。
最後答案揭曉,陸翎一把扯掉蓋住兩側箱子的黑布,露出了透明的箱壁。
透過箱壁可以清楚看到,其中一個箱子裏空空如也,而另一個箱子裏赫然有一隻沉睡的小倉鼠,大半個身子都埋在草堆裏。
大部分人都選對了箱子。
見到這一幕,在外面暗中觀察的陳澤默默點頭。
雖然這點小到不能再小的成果單獨拿出來似乎微不足道,甚至相當可笑。
可這畢竟是實實在在的進步,經過陳澤大刀闊斧的改革,這些人都有了不同層次的提升。
他們都是陳澤将來的班底。
陳澤也不嫌無聊,就在外面默默等待,看着衆人經過答疑交流環節,實修環節,再一齊練習金剛長壽功
而陸翎已經成爲了他們當中的絕對核心,無論是境界還是見識都遙遙領先。
聚會過程中,有些隐約知道内情的人詢問起仙嶽山事宜,但都被陸翎強壓了下來,表示以後會有機會講到。
待到聚會流程全部結束,房門打開,衆人三三兩兩地相繼離開。
而陳澤就站在房門一側的牆壁角落裏,卻沒有一個人上來打招呼。
雖說是角落,但走道光線充足,旁邊杵着這麽個大活人沒理由發現不了。
可衆人偏偏就仿佛被蒙蔽了雙眼,完全無視陳澤的存在。
直到墊後的陸翎一邊跟歐陽紹緒和蔡滿兩人交談一邊走出房門,結果才踏到走廊上她就眼睛一亮,轉頭看向了陳澤。
在她身邊的歐陽紹緒和蔡滿則稍慢一拍,但都注意到了角落裏的大活人。
噔噔噔,陸翎面露喜色,腳步加快迎了上來,
“你怎麽在這,都不進去?”
“不用我也一樣。”陳澤笑着示意了一下陸翎身後二人。
他剛剛用元炁和神識相結合,做了一點粗淺的嘗試。
将神識護在體表,輔之以元炁,想要達成被人下意識忽略掉的效果。
這還是他從老冰棍附身羅威時的遮掩效果中得到的靈感。
另外這些天陳澤一心專研精神力量,又和各位精神病人打交道,自然是有了不少新想法。
現在看來效果還可以,隻有他們三人注意到了自己。
而他們無疑是會裏實修水平最高的幾人,尤其是陸翎,已經不大能算是普通人。
見到此情此景,歐陽紹緒和蔡滿對視一眼,很有眼力見地悄悄溜走,留下兩人獨處。
雖然經常通過視頻相見,但俗話說得好,小别勝新婚,兩人還是說了不少話才依依分别。
畢竟陳澤還沒有将那些雜物研究透,所以還是打算先住在醫院裏。
而送走了陸翎,陳澤才回到地下室門口就見歐陽紹緒徘徊在那裏,神情多有憂慮。
“找我啊?”陳澤自然而然地上去拉開門,邀請歐陽紹緒進來一叙。
“诶。”歐陽紹緒笑笑不說話,進到門内後卻顯得有些拘謹。
行李、餐桌、衣架、沙發、鏡鏡子?
歐陽紹緒悄悄打量着房間内的布置和擺設,眼神怎麽也離不開那幾面憑空多出來的落地鏡。
“怎麽扭扭捏捏的。”陳澤也不客氣,自顧自地拿起水壺開始噸噸噸,一邊盯着歐陽紹緒等他開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