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小孩都在空地上橫沖直撞歡快玩耍，而少數幾人則在一個較大孩子的帶領下排成方陣一起練習着什麽。
雖然他們的動作參差不齊，甚至可以說有些慘不忍睹，但陳澤還是眼尖地認出了他們所練的動作。
五禽戲，而且是當初經過陳澤魔改後，傳給陶氏華佗五禽戲當代傳人郭忠正的那個版本。
于是趁着這群小孩打完一套動作後休息的空隙，陳澤徑直越過滿地亂跑呼呼亂叫的攔路熊孩子們來到他們面前。
“小朋友，你們.”陳澤先是和他們套起了近乎，然後成功用幾根剛買的冰棒将他們徹底收買。
“你想問什麽啊大哥哥。”領頭的小孩看上去十來歲，這會兒正拿着被舔軟的“綠舌頭”冰棒來回扭動。
“你們認識他吧？”陳澤拿出手機向他展示着郭忠正的照片。
陳澤還記得當初經過一番曲折的交流過後，郭忠正就深感不能再困守舊規矩，唯恐人亡藝絕，于是便開始在公園空地上免費教授五禽戲。
後來還在孫子的幫助下搞起直播事業，聽說弄得風生水起的。
“認識啊。”領頭小孩duangduang地搖晃着綠舌頭一邊答道，
“這是郭爺爺啊，平時教我們練功的。”
“那他今天沒來嗎？”陳澤點點頭收起手機後接着道。
剛剛陳澤已經将這附近轉悠了個遍，并沒有發現郭忠正的身影。
“沒來！”小孩狠狠咬下一口軟化後的綠舌頭才大聲道，
“郭爺爺都好久沒來了！”
好久沒來？
陳澤心頭泛起了不祥的預感，立馬追問道：“多久沒來了？伱知道他爲什麽沒來嗎？”
“不知道！”領頭小孩先是嗓音響亮地答了句後才眼神飄忽地回憶起來。
“起碼有半個多月了！”小孩最後給出了這麽個答案。
半個多月陳澤得到答案後便将這小孩打發走人。
掏出手機一看，屬于郭忠正的微信對話框依舊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複。
他就是在微信上沒聯系到人所以才找到公園來，卻不想郭忠正似乎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再聯想到郭忠正的年紀，陳澤心頭不妙更甚。
該上哪打聽呢？
眼神掃動間，陳澤盯上了不遠處的那處五角涼亭。
那也正是陳澤第一次和劉導演找上郭忠正的地方。
“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攏共才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
“.多虧了阿慶嫂，她叫我水缸裏面把身藏。”.
【經驗值+800】.
如何與一幫票友大爺大媽們快速搞好關系？
答案很簡單，用實力征服他們。
陳澤本身對音律不說五音不全吧，至少也能說是一竅不通。
但奈何他連聲波都可以用元炁模拟出來，再加上對發聲器官出神入化的控制，陳澤一旦認真起來那唱點戲段子是易如反掌。
如果不是實在拉不下臉來，陳澤蒙個皮套直接僞音出道那都沒有喬碧蘿什麽事了。
于是在和大爺大媽們混熟以後陳澤立馬就打聽起了郭忠正的近況。
“老郭？”結果一聽這名字大爺大媽們臉上紛紛變色。
眼看陳澤的不祥預感就要成真，七嘴八舌好一會兒才有人站出來滿是惋惜地跟陳澤解釋道，
“老郭啊，聽說他家裏出了點事兒，已經好久沒來了。”
“聽說是他老伴住進醫院裏去了。”又有多嘴的大媽補充道。
“是啊是啊，得有一陣子了！”
“多久來着我尋思尋思，哎我這腦子啊!”
“一個月了吧？”.
“噢噢.”
随着大爺大媽們你一言我一語，陳澤這才搞清楚情況。
原來不是郭忠正出事，而是他老伴生病了。
又是一番探聽，仗着和郭忠正的舊交情以及剛剛的激情獻唱，陳澤總算是打聽到了郭忠正老伴所在的醫院，當即馬不停蹄地接着出發。
大城市畢竟還是有大城市的好處，雖然間隔不近，但交通相當便利，又值此低峰期，陳澤沒花多少時間便趕到了那家大醫院。
進了醫院，陳澤找到腫瘤科的前台向值班護士一通打聽，很快就得到了樓層房号。
在簡單的登記過後他便被放行，并循着地圖坐上電梯直抵目标樓層。
沒過多久。
噔，陳澤踏出了電梯。
走廊裏很靜，人很少，因此陳澤也情不自禁放輕了腳步聲。
這是深市有名的大醫院，住院條件相當不錯，沿途幹淨整潔，座椅嶄新，牆上還時不時會挂有畫飾。
六吆三.陳澤正無聲地經過一間間病房，卻忽然聽見前方隐約傳來動靜，并逐漸清晰起來。
“.嗚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前方一間病房的房門被粗暴拉開，一個嚎啕大哭的中年婦女被艱難地架了出來，渾身隻餘兩腳虛點着地。
原本溫馨的氛圍便被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撕得粉碎，露出了這裏殘酷的真面目。
被送來這裏的病人來自五湖四海，可最終能平安回家的卻又能有多少？
陳澤靠牆避過這幾人，腳下加快步伐，很快在越過轉角後找到了郭忠正老伴所在的病房。
此時房門緊閉，門口旁的座椅上卻有一個神情頹喪的年輕男子正對着手機發愣。
哒，哒，哒.
聽到陳澤刻意加重的腳步聲，年輕男子擡起頭來，眼皮微眯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你是.”年輕男子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陳澤。”陳澤也已走到近前，他還記得眼前這年輕人正是幫郭忠正搞直播的那親孫子。
經過一番簡單交談，他很快認出見過面的陳澤，而陳澤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郭達。
不過和之前那個朝氣蓬勃的小夥子比起來，現在的郭達不僅多了副黑眼圈，頭發也亂糟糟的，顯然久未捯饬。
病房前，陳澤一邊和他低聲交談，一邊透過門上的副窗觀察裏面的情況。
住院病房内的布置幾乎千篇一律，這間也不例外，無非就是床位、櫃台和儀器設備。
一個看不清面貌的身影披着棉被躺在床上，另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則陪護在床前。
這個距離足夠近，陳澤能夠感受到裏頭一團元炁衰微如枯木朽株，已經是氣息奄奄；另一團則相對較爲強盛。
至少和其他老年人比起來。
毫無疑問，在裏面的應該就是郭忠正和他老伴了。
從郭達口中陳澤得知，郭忠正的老伴，也就是他的奶奶數年前就曾患上癌症，大概一個月前被診斷爲腫瘤複發。
而郭忠正便一直忙前忙後，陪護在側，也難怪既不去公園教五禽戲也沒空回陳澤消息。
正說着話郭達手機忽然一震，他抱歉一聲便轉身接了起來。
郭達說話的聲音不大，但逃不過陳澤的耳力。
“喂？”
“诶對對，是我。”
“這樣.哦.你們能預付多少錢”
“能不能再通融點.你也知道我們急着用錢。”
“你們上次可不是這麽說的！”
“.好吧我跟我爺爺再考慮考慮。”.
在一旁耳朵直豎的陳澤心中一動，聽到不少關鍵詞。
于是待郭達挂掉電話轉過身來，陳澤也不避嫌，直接詢問他們家是否遇到了什麽困難，并隐晦表示自己也許可以幫上忙。
聞言郭達微微一歎，并沒有遮遮掩掩，而是跟陳澤說了實話。
原來他奶奶前些年身體就一直不好，大病小病不斷，原本還算殷實的家底也逐漸被耗空，這回被檢查出癌症複發更是打碎了本就脆弱的收支平衡，讓郭忠正徹底陷入了窘境之中。
而這些年能借的親戚都已經借了個遍，郭老爺子也不好意思再求上門去。
雖說有郭達及其他子孫輩的幫助，但一時的賬單填上了，往後近乎無底洞般的醫藥費還是讓老人家捉襟見肘。
而郭達剛剛所接的電話便是源自一個開連鎖培訓機構的老闆，正是看中了郭忠正的大師名聲想請他來站台，并許諾可以提供借款，就當提前預支報酬。
“那你們是在顧忌什麽？”聽到這裏陳澤直截了當地問道。
“唉。”郭達聞言在手機上按動起來，調出一個新聞報道網頁遞給陳澤看，
“他們的名聲不是太好。”
陳澤接過手機一看，好家夥，這何止是名聲不太好，簡直就是聲名狼藉，臭名昭著。
這老闆旗下的那些培訓機構不僅牽扯到了諸多糾紛，還經常因爲坑人上“1818黃金眼”這種民生節目。
簡單來說就跟某“xx系醫院”、“xx書院”一樣，都是一丘之貉，專門打着大旗蹭名頭然後幹些巧立名目收取費用的事情。
巧的是陳澤往名單上一看，甚至還有認識的機構，他當初還和紀錄片攝制組的劉導演前去探訪過。
例如那家創出源自古巴之“古氏八段錦”的戰鷹舞蹈健身俱樂部。
本來陳澤就聽說劉導演後來找關系把這些機構通通給舉報上去，沒想到現在看來還是有點效果的。
這不，都開始張羅着拉大師出來站台洗白了。
“我爺爺本來就看不起他們，可是現在.”郭達拿回了手機一起看向病房内，眉宇之間愁顔不展。
這下陳澤總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緣由。
郭老爺子需要這筆錢卻又拉不下臉，或者說昧不了良心來爲那些坑人機構站台。
還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而盯着病房裏的郭忠正略作思考，陳澤下定決心，向郭達詢問了老太太所需醫藥費的具體數目。
他得到的答案是小幾十萬。
小幾十萬陳澤略微點頭，這筆錢對這個飽經挫折的家庭也許過于沉重，但對他而言卻不是多大的數目。
事實上他也考慮過直接施展道法治愈老太太的可能性。
但癌症不同其他，即使對于陳澤而言也是個棘手的問題。
若是像對待梁懿那樣粗暴硬灌生命力沒準還會滋養了腫瘤組織，而要他精準地利用切除已經蔓延至全身的病竈又明顯強人所難。
畢竟隻是【道法（簡）】，還是有着諸多限制。
不過道法不好使不要緊，陳澤還有鈔能力。
如果說有什麽東西最接近萬能，那肯定非鈔票莫屬了。
不過陳澤當然也沒有聖母到上門來無私送錢大撒币。
“小郭。”陳澤忽然自來熟地掏出了手機。
他本來是想掏名片的，結果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名片。
“這事我沒準可以幫上忙。”陳澤開始跟郭達商量起來。
而郭達的臉色也由一開始的懵逼到驚喜再到最後的将信将疑。
“.有空的話再聯系我。”最後和郭達也加上微信，陳澤叮囑一句回頭聯系便不再繼續打擾。
望着陳澤消失在走廊轉角的背影，留在原地的郭達心裏正七上八下，卻聽身後開門聲忽然響起倒是差點吓了一跳。
“爺爺。”郭達一轉身下意識地招呼道。
郭忠正滿臉倦色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帶上房門，就要往旁邊的座椅上稍作休息。
結果才閉上眼還沒養神多久，就聽郭達告訴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說什麽！”郭忠正下意識地提高聲音，卻又立馬閉上嘴望了眼病房方向才接着低聲道，
“他那個陳澤，他說他要雇我？”
“大概是這麽回事的，爺爺，他說.”郭達也坐在他旁邊将前因後果給說了一遍。
“他在哪裏？”郭忠正聽完後立馬回問道。
“就剛剛才走的。”郭達指了指走廊的方向。
結果郭忠正二話不說，立馬起身以不符合年齡的矯健朝走廊方向小步奔走。
“诶，爺！你上哪去呢！”
“爺！”.
身後的郭達還沒停嘴，郭老爺子就已拐入了轉角。
可等郭忠正坐了電梯下到一樓大廳以後卻根本不見陳澤的蹤影，望着稀疏的人流，他一拍腦袋暗罵自己一聲“老糊塗”便掏出了手機撥出語音。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兜裏的手機忽然響鈴，已經來到車前的陳澤松開門把手，轉而無奈地拿出了手機。
“郭忠正”
屏幕上如此顯示聯系人。
哦？
陳澤還以爲又是蘭詩雅打電話過來撒嬌賣萌。
其實這小妮子還是挺明事理的，一般不會死纏爛打，隻是上次的神奇體驗實在是把她的好奇心吊到了嗓子眼，因此幾乎就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過陳澤本就存了激勵她繼續努力的心思，雖然效果有點歪，不過也無傷大雅。
劃動圖标，陳澤接起了電話。
“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