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陳澤接下來一開口,黎平軍這邊衆人的臉色就黯淡了下去。
“您放心,我已經辭職了,現在誰也不代表。”
說罷他轉頭朝湯連城示意道:“湯叔,感謝你的照顧,我會銘記在心的。”
“哪談得上什麽照顧。”湯連城調節好情緒認真道,“是我們乘了你的名頭。”
“要謝也是我謝你。”
“既然誰也不代表。”葉雲漢的眼神銳利依舊,甚至配上老邁不堪的臉龐會讓人感到有些違和,
“那伱是什麽想法?”
“我兩不相幫。”陳澤坦蕩地直視老人道,“您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老祖宗是你們的老祖宗,東西都是你們造出來的,沒人有資格替你們做決定。”
“我也沒資格評判,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陳澤能夠理解他們守舊派的想法,人人皆有私心,這一點也不羞恥,不應就此遭到大批特批。
說句難聽點的,獨門武藝是人家祖傳的,真失傳了也輪不到他人來指手畫腳。
但,對于黎平軍的擔憂他也能夠共情。
“黎叔。”陳澤面帶歉意地看向了他,“很抱歉,我今天不能幫您講話,這對他們不公平。”
“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從私底下,我是想站在您這邊的,我不多說,您也應該明白。”
國術界的衰微陳澤心裏自然也清楚。
就以之前結束的搏擊格鬥大賽來說,雖說跆拳道組的選手是服用興奮劑靠作弊占據了決賽的大半席位。
但實際上,他們跆拳道組的報名人數卻也是最多的。
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華國人,陳澤自然也會痛心,巴不得打破所有隔閡,讓國術大興。
但他做不到。
他還要修仙,還要搞錢,還要刷經驗,還要摸大白腿,還要做很多自己的事情,還沒有無私到抛下一切去努力振興國術。
順帶爲之他當然樂意,但肯定不會毫無保留,完全奉獻。
所以他也不想慷他人之慨,不想用道德綁架去逼迫别人把家傳絕學通通交出來。
其實很多事情難言對錯,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屁股決定腦袋,各有各的理,陳澤本就是個局外人,也不想過多地摻和其中。
這番話下來,場中衆人都對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周辰一類的保守派,已經對陳澤大爲改觀。
但話是說得漂亮,卻對解決問題沒什麽幫助。
場面依舊僵硬,如同死局。
而這次率先開口的依舊是陳澤。
“咳咳咳”陳澤作勢捏拳清了清嗓子,“哪怕我就是想說些什麽,那也得大家服氣才對是吧?”
“是又如何?”有人應道。
“如何服氣?”
“那當然是憑拳頭講話了!”湯連城很有眼力見地接道,讓陳澤倍感欣慰。
湯師傅這人實在,能處!
“既然如此.各位長輩。”陳澤抱拳環顧一圈,不卑不亢道“小子不才,還請各位長輩賜教!”
如此狂妄之語,本該受到衆人群起斥責。
可此時所有人卻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好像往日裏那種一言不合就要幹架的暴躁老哥形象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衣服是一個比一個鼓,站得是一個比一個靠後。
開玩笑。
會練武不代表腦子不好使,尤其是這些混了大半輩子的老狐狸精們。
從大宅外一路砍到書房前,看他這樣連氣都不帶喘的,誰還敢站出來。
上去幹嘛,上去專門出洋相?
“老周啊。”依舊是湯連城擔任開團先鋒,“我不是老聽說.你之前被小陳,什麽來着?”
“哦!騙過,說是欺負你年紀大搞偷襲?”
“還說他不講武德,沒有和你真刀實槍幹一場嗎?”
好你個湯連城!周辰額頭微微冒汗,沒想到這厮外表看上去五大三粗,心思居然比豺狼還毒。
如果眼神能殺人,湯連城此時已經被他千刀萬剮。
聽到這話陳澤眼睛一亮,立馬就瞪住了周辰。
“周”
周辰差點一個哆嗦,但畢竟年歲已長,并沒有輕易破防。
“呵呵呵呵.”周辰反應很快,臉上依舊風平浪靜,先用一陣語氣詞拖延時間。
“我聽說小陳還挺趕時間的是吧?”周辰終于組織好語言,“我看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沒必要一個個上去耗時間。”
“多耽誤人家工夫對吧?”
“周館主”陳澤剛要插嘴,周辰卻假意沒有聽見,自顧自道,
“不如直接請葉老先生做主,讓您家那位.出來陪小陳切磋切磋如何?”
一聽這話,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陳澤也閉上嘴轉而看向了葉雲漢。
而另一邊黎平軍一派的衆人臉上也微微變色。
要知道他們之所以在這裏耗了一整天的工夫,很大程度上就是被此人所擋。
面對注視,本來已經松弛下來的葉雲漢再次挺直了身闆,目光也還複犀利。
“葉老先生。”陳澤鄭重抱拳道,“還請賜教。”
“你可想好了。”葉雲漢眼神平視,語氣鄭重,“這可不是在鬧着玩的。”
“要想和我那外孫女過招,可就不是簡單的切磋指教了。”
“那就是我葉家的臉面!”
“我想清楚了。”陳澤一字一頓,“多說無益,還是手底下見真章!”
滿級的【古武術】是他花了兩天時間,到處看視頻,到處下教程,加載了上百種武學技能,最後濃縮至十幾種,又在一個下午間融合完畢。
所以其實當中的很多内容他并不是特别熟悉,隻是通過系統融合加載強行學會。
今夜一路橫掃而來,陳澤自覺,原本被強行融爲一體的武學體系正在漸漸融會貫通。
【技能契合度不足】的瓶頸隐隐已有松動之勢。
眼下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機。
“好!”葉雲漢也不多言,立馬就從那名貴的木椅上站起身來,“諸位,演武場見!”
說罷他就雷厲風行地一個人出了房門,身旁衆人見狀也連忙跟上。
隻是才跨過門檻,葉雲漢腳步一頓,眼神一亮,彎腰拾起了倚在門邊的雙手大劍。
輕撫劍身,老人深深地看了留在屋内的陳澤一眼,什麽也不說,放下長劍扭頭就走。
這下屋裏就隻剩陳澤以及黎平軍這派人了。
話雖如此,這群人當中很多都是前兩天才從外地坐飛機過來的,所以他反而更加不熟。
“黎叔。”陳澤上前同他握了握手,“讓你失望了。”
“哪的話。”黎平軍拍拍陳澤的肩膀,“說得挺好的,是這個理。”
“放心吧,我來當這個惡人,不會牽扯到你們的。”
言語之間,黎平軍依舊跟頭犟牛似的,不願回頭,也不願讓步。
“能耐啊小陳。”湯連城也插了進來,“今天這風頭出得是真俊!”
“這不還有最後一關沒有闖嘛。”陳澤輕笑道。
“那還等什麽。”黎平軍讓過身位,示意陳澤往前,“别讓我那急性子的師兄等急咯!”
“走!”
“走。”
“走着,陳澤是吧?佩服佩服!”
“去給他們見識見識!”.
這些武術家都是豪爽的性子,也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三兩句就和陳澤熟絡起來。
而通往演武場的路上,衆人也向他介紹起這葉家園林裏演武場的來源。
早年間,葉家發迹之時,武林當中便有諸多世家門派不服,于是葉家先祖便在弗山舊居所在修一武場,召集廣大武林中人前來,由門下諸弟子坐鎮武場。
而諸弟子力壓群雄,挫敗所有挑戰者,直到最後在武場邊上的香爐點上三炷香。
三炷香燃盡,滿場武人,群雄豪傑,竟無一人再敢上前挑戰,自此葉家奠定了在粵省的龍頭地位。
可後來随着時代變遷,特别是那位風靡全球的武打影星猝然長逝,衆外姓弟子也逐漸脫離,各自成家立業。
葉家也漸漸沒落下去。
雖然在葉雲漢帶頭搬來深市後曾經一度振興葉家,隐隐有複興之勢,還在深市西郊的這座新宅裏也修建了一模一樣的演武場以紀念往日榮光,卻也經不住日漸衰落的大趨勢,直到
演武場并不遠,言談之間,衆人就已經到了地方。
說是演武場倒更像是稍稍放大版的擂台,四四方方,十幾米長寬,由規整的灰色石磚鋪成,跟周圍地面有明顯的落差。
周圍也沒有座位之類的設施,隻在最前頭有一尊巨大的香爐,裏頭并沒有插香。
說實在的,在周圍翠竹流水、樓台亭榭的環繞之下,這方演武場确實顯得格格不入,相當不和諧。
而此時演武場的對面已經站了一群人,正是才别過沒多久的葉雲漢等人。
以及最靠近擂台邊緣處的一個高挑背影。
此時聽見腳步聲,這道人影卡殼般緩緩轉過身來。
正是陸翎。
雖然相隔不近,但第一眼,她就和混在人群裏的陳澤對上眼神,嬌軀微顫,僅存的一絲僥幸也化爲烏有。
按舊規矩來說,一個門派或是家族當中,既要有面子,也要有裏子。
雖然随着時代變遷,現在法治社會,以往需要幹各種髒活見不得光的“裏子”已經消失在了曆史長河裏。
但作爲一門招牌的面子,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尤其是在他們保守派這地界,更是尤爲看重臉面。
像周辰就是他們這一代螳螂拳的面子,前陣子被殺害的李家拳和蔡李佛拳的掌門也是如此。
而陸翎,便是葉家現如今的面子。
在來葉家的路上,傑克就已經事無巨細地告訴了陳澤所有事情。
七年前,葉家葉雲漢的外孫女陸翎,頭天辦完盛大的成人禮被正式引入武林,第二天就照着賓客名單一家家武館找上門踢館,當着所有人的面把招牌通通給摘了回來。
這讓被摘牌的武館顔面盡失,于是他們便聯合起來,喊上門人弟子一起聚到了葉家園林裏讨個說法。
就在這座演武場邊上,陸翎以一己之力敗盡所有敵手,然後在武場前頭的香爐裏插上三炷香,複刻了當年的一幕。
自此葉家才正式走上了複興的道路。
而七年後的今天,同樣有一個人踢遍了全深市的武館,卻不摘一張牌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