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就不好奇到底是什麽人嗎?”陳澤隐隐帶着些撺掇的問道。
“好奇?當然好奇。”
“可是我不敢。”
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陳澤不由得微微轉頭,卻差點愣住。
隻見梁懿脫掉外套,撸起襯衣袖子,露出了布滿雙臂的陳舊傷疤。
刀疤、彈孔、瘢痕.就像一個傷痕展覽台。
難以想象他都經曆過什麽。
“哪怕年輕二十歲,我肯定想都不想就沖到山上去。”
“仙人?哼,讓我開開眼也好。”
“可是我老了,老得快要死了,老得膽氣都沒了。”
“隻想着苟在這仙嶽山腳下,看看還能混多少日子,多少再做點事情。”
“幹脆就當個縮頭烏龜,有人來就任他來吧,反正這炁局也沒那麽好毀掉。”
陳澤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幫老人把西裝外套重新披好。
“嘿!”
身後傳來了叫喊聲,
“你們兩個在那幹嘛呢!都要開吃了!”
“來了!”陳澤應答一聲便轉身離開鐵門,而梁懿也緊随其後。
夜色下,明亮的火光時不時沖天竄起,烤架上的食材換了一批又一批,就連鐵絲網也略微沾上了炭黑。
研讨會的衆人歡聚一堂,年齡大些的聚在一起唱起了京劇,年輕一點的則拿起手機開黑打遊戲。
就連劉暢也抱着把吉他坐在小馬紮上使勁幹嚎,
“他明白,他明白——我給不起!于是轉身向山裏走去.”
烤架前,大廚陳澤以撒鹽哥的手法緩緩撒下一把孜然,再将鱿魚串按到了一旁的鐵闆上。
滋滋滋滋滋滋——
【經驗值+500】.
“澤哥!”
“好了沒有啊,我的爆頭鱿魚呢!”
“還有我的羊肉串!”
“雞腿有沒有劃開啊?”
“記得給我加辣!不辣我退菜啊跟你講!”.
“都自己來拿啊!”陳澤扯着嗓子喊道。
沒一會兒,下一個人過來接替了主廚的位置,而陳澤則端着一鐵盤烤串走向了正對月獨酌的梁懿。
“梁醫生!”陳澤砰的把鐵盤放到小桌子上,“喝酒傷身。”
“老骨頭了,能過一天是一天,還跟你們年輕人學養生嗎?”
梁懿說着伸手抄起一串烤五花肉撸下一口,
“唔,香!手藝不錯。”
梁懿吃得滿嘴流油,一邊再配上點小酒,看起來真是好不快活。
“梁醫生,我敬伱。”陳澤也拿過酒杯倒了點。
叮,瓷杯相碰。
入口柔,一線喉。
好酒。
将辛辣通通咽下,陳澤又開始向梁懿打探起來,
“梁醫生,類似這仙嶽山的呃,好地方都得在哪裏找?”
“一般這種大炁局自古以來都是聞名遐迩的名山大川,可現在.”
梁懿大喘氣地換了串煉乳饅頭才接着道,
“什麽五嶽啊,四大名山的我都走過了,天地元炁還不如這名不見經傳的仙嶽山呢。”
“按理說不該是這樣,也許跟天地環境的變化有關吧。”
“不過嘛,我倒還有些猜測。”
“您說。”陳澤很有眼力見地遞上一串烤翅。
這梁懿嘴上天天喊着老骨頭離死不遠,幹起飯來倒是比誰都香。
“環境變化是一方面,沒準這裏面還有人爲的因素。”
“不過按古籍記載,像山嶽這種層次的炁局起碼也得是仙人才有那個本事做出大改動。”
“沒準是借了勢,沒準那些玄門正宗還藏了什麽後手,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多地方我也闖不進去。”
“畢竟我就這半碗水。”
“哪裏哪裏,梁醫生你太謙虛了。”
陳澤一邊聽着一邊往嘴裏塞進一串滋滋冒油的口蘑。
從山上歸來以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陳澤基本算是摸清楚了修真研讨會成員們的底細。
他是從【炁能親和】所帶來的炁場感知能力來判斷的。
剛剛他找借口出去轉了好幾圈,瘋狂地找各種人問路,就是爲了近距離接觸普通人。
畢竟炁場感知能力離得越近越準。
經過一番社牛操作,陳澤大緻對普通人的元炁強度有了一個基本模闆。
這更印證了梁懿的說法,人體本身就是一個炁局,甚至不隻人體,其他生物也是如此。
所以其中元炁才會聚而不散,并且和周邊環境格格不入,從而被陳澤感知到其存在。
說回正題,修真研讨會裏,大部分成員的元炁強度都比普通人要明顯高出一大截。
看來他們這丹道也不是白練的。
這裏面最突出的就是歐陽紹緒,起碼比普通人翻了快一倍,再往下就是戒沖哥劉暢。
隻能說天賦異禀,天天洩露都能如此強盛。
而在場所有人裏,隻有梁懿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咋看上去毫不引人注目,實則拉近距離才能感知到其元炁内斂,炁聚神凝。
正猶如看似平靜的火山下卻蘊藏着難以想象的能量。
不愧是修真修了一輩子的老前輩,實乃深不可測,保守估計起碼十倍于普通人,都快趕上一個月前的陳澤了。
簡單來說,就是【能級】幾乎就要達到“1”的水平,确實不容小觑。
“梁醫生我敬你一杯!”陳澤忽然再度舉杯。
梁懿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和他碰了碰,又聽見陳澤催促道,
“梁醫生你還沒說在哪找仙嶽山這種地方呢。”
“憑運氣咯。”梁懿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小碟花生米,“笨鳥先飛嘛。”
“雖然我看不見炁,但待久了多少還是能感覺出差别,就靠這種笨辦法呗。”
“其次就是遍尋古籍,去找那些早已失落的洞天福地。”
“其實也是靠運氣,就我上次跟你講的那白石山洞,要不是山給轟塌了我也撿不到那具白骨。”
“那您當時找到的白石山洞真就除了條臭水溝以外什麽都不剩了?”陳澤想起了梁懿之前的話語。
“其實嘛,那白骨給我撿走以後,山頭周圍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大塊土地。”
“就跟《桃花源記》裏面那種藏起來的秘境一樣?”陳澤也開始磕起了花生米。
“差不多吧,所以我才說《桃花源記》可能是真的。”
“不過當時那幾個軍閥正打得你死我活,我撿走白骨起碼躲了倆月才回去看。”
“結果什麽收獲都沒有,就普普通通,完全沒有一點炁局的樣子。”
“會不會是被别人截胡了呢?”陳澤面前的鐵盤已經見底,正尋思着再去整一盤。
“可能性不大,我感覺主要原因還是在那具白骨,多半那具白骨就是這個炁局的核心,核心被我撿走炁局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這就是您說的非地形造成的炁局?”陳澤的反應很快。
“對,一般完全沒有人工幹預的炁局非常少,隻要有人發現探索,那一般都會留下痕迹。”
“很多時候也間接影響到了炁局的格局屬性。”
“人和炁局,其實很多時候都是互相吸引,互相影響的。”
“哦——”陳澤略微放下心來。
看來這仙嶽山炁局的主體多半是天然形成,無論如何,自己當糖豆吃掉的金丹碎片肯定不是核心。
這樣做雖然減弱了仙嶽山的天地元炁濃度,但影響應該有限,鬧不出多大動靜。
這時卻聽梁懿又補充道:“一般天地元炁充沛聚集之地,往往草木茂盛,植被豐沛,雖然不絕對,但基本是這麽個表現。”
陳澤點點頭表示理解,轉而想到了那隻極通人性的小白狐,多半就是受到了環境的影響。
尤其它的窩裏還有那麽一顆金丹碎片,日積月累下來就連體内元炁都變得無比強盛。
當然,比起人類還是遠遠不如的。
于是陳澤又好奇地提出了疑問:“梁醫生,這世上有動物化形成的妖怪嗎?”
聽到這個問題,梁懿斟酌着放下了手中鐵簽,
“妖怪的話.這我還真說不準,丹經之中極少記載妖魔鬼怪之事。”
“而且成書年份越晚,其中記載的精怪轶事就越少。”
“難道是因爲天地元炁的衰退自古如此,所以魑魅魍魉也逐漸跟着逐漸消亡?”
陳澤順理成章地提出了一個猜想。
“誰知道呢?”梁懿毫不客氣地從陳澤面前的鐵盤裏薅走了最後一串烤肉,
“不過有一本書卻恰恰相反,通篇都在記述妖怪之事。”
“什麽書?”陳澤提起了興趣。
“《西遊記》。”
“《西遊記》?那不是小說嘛。”
“不錯,雖爲小說,但《西遊記》當中充滿了道家思想,而且運用了大量隐喻來闡述丹道理論。”
“裏頭菩提祖師傳給孫悟空的‘大品天仙訣’就直接化用自丹道口訣。”
“相盤結,性命堅,卻能火裏種金蓮。”
“不隻如此,豬八戒象征元精,爲木母。修煉元精的訣竅在戒色,所以豬八戒酒後調戲月宮嫦娥便被貶下凡間。月爲坎爲腎爲精,因此豬八戒号‘悟能’。”
“再比如裏頭妖怪團夥作亂,一般都是三個妖精,這也和道家裏的‘三’這個數字息息相關。”
“車遲國的三個大仙象征河車搬運裏的三駕馬車,這是丹道中的一種行炁理論;還有獅駝國的三妖,金翅大鵬象征元神,白象爲精,而那青獅則是中宮之土。”
“這都是當時在全真道丹法裏流行的理論學說。”
“諸如此類隐喻不勝枚舉,因此曆朝曆代都有鑽研《西遊記》的人。”
陳澤就在對面靜靜聽着,愈發感到梁懿在丹道上的束手束腳。
明明有一肚子學識卻沒有能力去一一驗證,說到底還是拳頭不夠大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