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素曜因果執時淨明月天子,這就是蘇硯登臨至高後新的尊号,由太陰大道感孕而生,以前從未有過這樣一尊仙神,一切自此而始。
昔年大勢至的月天子化身,雖然同樣有這三個字,但不管是力量還是權能,都遠遠無法和現在的蘇硯相提并論。
在三界無數生靈的叩首禱告聲中,蘇硯感覺自身從未有過的強大,心中更是自信滿滿,什麽大勢至,我要打十個!
他從太陰星中一躍而出,飛升天界,踏入極樂淨土。
幾乎是同一時刻,仙界、淨土中均有千百道五色華光灑落人間,而且每一道華光下落的地點,都對應一個劫氣源頭。
這讓蘇硯有些詫異,一回歸就能立刻騰出手來,處理人間界的劫氣問題?天上這幫仙神看起來猶有餘裕嘛,一點都不像是快撐不下去的樣子。
另外在升入天界的那一刹那,蘇硯以大成的仙瞳,掃視了一遍仙界戰場和淨土戰場。
可以看見确實打得很慘烈,處處都是宮殿傾圮,殘垣斷瓦,金身坍塌,血染七寶功德池,至于那些神話傳說中華麗光鮮的天界景象,幾不可見。
但是敵人呢?怎麽連一個活着的敵人都沒看到。
就連自己這邊的仙神菩薩、天将羅漢們,數量都少得可憐,大多都在修養療傷,難道這一場跨界之戰打到最後,竟是兩敗俱傷?!
蘇硯心中不由得沉重了起來,看來後面還得自己出大力拯救世界才行,也不知道入侵本方宇宙的那兩個世界,還殘留有多少高端戰力。
當他降臨漆黑原野,見到大勢至菩薩時,這位還是老樣子,腦後有一道圓環狀光輪,頂梳高髻,頭戴天冠,冠中有一隻寶瓶;身飾金璎珞環钏,斜披天衣,左手托綠色玻璃缽,右手持長莖蓮花,周身佛光缭繞,燦若雲霞。
不過此刻,大勢至座下之物卻不是蓮台,而是一座由萬族屍骨堆疊起來的通天屍骨之塔,這都是祂這些年來絕佳戰績的明證。
對方的神色,遠比蘇硯想象中更加平靜,他來到後沒有立刻動手,隻是看向四周寂靜的原野問道:“這一戰到底是誰赢了?兩敗俱傷?”
大勢至聽到這裏才露一絲笑意,“當然是我方勝,現在諸位聖人率領有生力量深入對面兩界,鎮壓一切反抗勢力,所以這裏看起來才會很空虛。”
“這一戰打得可真不容易啊~”祂的語氣中頗有唏噓之意。
“原本在我的設想中,此刻正是我證道之時,可謂天時地利人和,因此我特意留守在後方,打算精心完成計劃中的最後一步。”
“結果這世界似乎跟我開了個玩笑,明明之前每一次轉世都那麽順利,偏偏這最後一世,轉世身竟然吞并掉還未覺醒的月天子人格;并且一路跟我對抗到底,直至徹底吞噬掉我精心準備的太陰本源。”
“有時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哪一步做錯了?”
“是因爲沒找到月淨留下的後手選擇放棄?還是我發現計劃出問題,發現得太晚了?還是在啓用安隐這個化身後,我太過謹慎,不夠瘋狂而不顧一切地拉着你去死?”
蘇硯沉默了一下,首先,他沒想到作爲被入侵的一方,此界居然真的實現了最初制定的目标:迎戰,并反侵略回去,由被掠奪者變成掠奪者。
隻能說他還是小看了此方宇宙的底蘊,雖然一開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但是站穩腳跟之後,終究是被這漫天仙神給一步步推了回去。
然後關于大勢至的疑惑,蘇硯細想了一下,“或許你什麽都沒做錯。”
他穿越到此界一開始隻是個偶然,如果不是剛好穿成了大勢至的化身,或許兩人還能做個朋友;但是既然木已成舟,那麽兩人之間,就注定隻有一個能走到最後。
大勢至菩薩雙手合十,輕輕颔首,“在此戰之前,有一個疑惑望你能解答,伱背後那位到底是誰?玉清?”
蘇硯聞言都不知道說啥好了,爲什麽你一直堅信我背後有人?!
好吧,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要不是西王母跟蘇硯講過一番聖人與遊魚的故事,他現在也是深信不疑的
想了想蘇硯還是說道:“我也懷疑是玉清元始天尊,還請教過西王母,但她說不是,我背後沒人;哦,現在她算半個,負責口頭鼓勵。”
大勢至露出思索之色,微微點頭,都這種時候了,蘇硯沒必要騙祂。
“現在換我了,”蘇硯開始發問,“我還以爲方才證道的那一瞬間,你會出手破壞,那應該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吧?”
大勢至淡然道:“你也算是很了解我的性格了,我從不做無把握之事,實際上在你得到月淨烙印的那一刻起,我就幾乎不可能再阻止你證道。”
“那你現在要投降?”蘇硯微笑道。
大勢至搖頭,“還是要搏一搏的,也算是親手檢驗一下你的成色吧;畢竟你現在這種形态,同樣在我當初的推演之中,隻是更偏向仙道而已。”
“既然把握不大,爲什麽你還要在這裏等我,名正言順地随大部隊殺入對面兩界不好嗎?到時候我對你出手的話,其他人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或者請你背後那位出面,幫忙斡旋也可以。”
是的,大勢至菩薩背後也是有人的,尤其是經過上次分寶岩事件後,蘇硯愈發确信,阿彌陀佛确實在幫自己這位右脅侍,但隻是不着痕迹那種。
“沒意思,我讨厭輸不起的人,而且我前進的證道之路,已經被你徹底堵死,還不如打碎重來。”大勢至的神情越發雲淡風輕。
蘇硯大笑一聲,“好!那就來吧。”
大勢至雙手結光明印,口中誦念道:“人定亥,衆生久被無明蓋。一往沉淪苦海中,此度出離生死海。”
随着誦念之聲,祂頭頂寶瓶照射出無量智慧之光,直直襲向蘇硯!似乎要幫他擺脫原始愚癡,帶他脫離生死苦海。
這位菩薩号稱光明智慧第一,能以智慧之光普照三界,使衆生解脫血光刀兵之災,得無上之力量,威勢自在。
又因祂出行時,所到之處,十方世界一切天地皆震動,故稱大勢至。
因此大勢至所掌控的大道,實質上有三條:智慧之道、光明之道、震動之道。
其中祂最擅長的便是光明之道,本來想着藉由光明與月光之間的聯系,更進一步,但是蘇硯證得月天子之後,可謂徹底斷絕了祂這個念想。
與其相對應的,蘇硯所掌控的大道分别是:太陰之道、因果之道、時光之道;因此他的尊号裏才有“因果執時”這種字眼。
當然,蘇硯對于後兩者的掌控,遠遠不如太陰,若是日後他能徹底掌控這兩條大道,那麽他将可證得混元聖人之位,從此超脫于天地之中,哪怕此方宇宙迎來無量量劫,他依舊可以從容度過,抵達新紀元重新開始。
面對這複合了兩種大道攻擊的智慧之光,蘇硯好整以暇地揮動右手的日月時尺,同樣“斬”出一道光華。
這道光既帶着太陰冷月之寒意,又有時光流逝之感。
兩道光華互相碰撞,互相消磨,照亮了整個極樂淨土,最後更是擴散到整個天界範圍内。
與此同時,三界六道發生了奇異的現象:周圍的光線忽明,忽暗;腦海中的思緒時清明、時糊塗;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忽而變快一些,忽而又變慢一些。
這是屹立于三界頂端的強者,在互相比拼大道理解、大道掌控之時,才會出現的特殊異象,人間界已經不知多少年沒見過。
直到不知名的強大存在出手,稍微壓制了一下這種大道波動造成的現象,凡人們才無法再感知到、被影響到,隻有修士們在驚異莫名中,或是閉目細心感知,或是驚慌四處詢問.
其中有本身功法貼近這幾種大道的修士,立刻抓緊機會想悟出點什麽,大道之力如此明顯波動的情況,那可太罕見了。
大勢至與月天子的第一輪碰撞,持續時間并不長。
盡管是大勢至先手進攻,但最終卻是蘇硯斬出的時間月光,率先消磨掉了智慧之光;不過時間月光到了這一步,也是強弩之末,在斬到菩薩身前之時,被祂彈指擊碎。
大勢至搖搖頭,“不浪費時間了,比拼三合,這是第二合。”
話音一落,天地震動!上至天界,中至人間,下至地府,三界六道無一處不動搖,仿佛末日再臨;不消說,這又是引起衆多生靈一片恐慌,尤其是在這個仙界、淨土剛剛回歸的關頭。
不等那位神秘存在出手壓制,無暇仙體震動不休,身上出現道道裂痕,仿佛即将徹底碎裂的蘇硯,便擲出因果之珠。
這次他沒有使用【因果纏身】,而是将珠子拍散,化入因果大道之中。
随着蘇硯一拍、一收,三界登時安靜下來,反而是大勢至的菩薩金身劇烈震動,幅度比剛才蘇硯身上的還誇張得多,已經完全看不清祂的模樣,連帶着周遭的虛空都被一同震成齑粉。
這一下與其說是颠倒因果,還不如說是因緣果報,讓你每次出場都喜歡震動世界吓人,總有一天也要教你親自嘗嘗這種滋味,這便是種因得果,報應不爽。
“嘩啦~”一聲,金身徹底粉碎,按理來說,操控震動之道的大勢至本不至于此,畢竟因果之道也不算蘇硯最擅長的領域。
因此祂這一碎,蘇硯就立刻警惕了起來。
在金身碎散的無數如螢佛光之中,傳來了大勢至從容不迫,視死如生的聲音:“蘇硯,這便是最後一合。”
蘇硯起初還不明所以,直到他身穿月白色帝袍的身影,開始從腳到頭逐漸崩潰,一寸寸消散
這是一種根源上的毀滅,不同于之前大勢至施展過的任何一種手段,也不屬于智慧、光明、震動三種大道中的任何一種。
蘇硯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歸根結底,自己這一世确确實實是大勢至的月天子化身轉世,也就是說,哪怕他不再受對方轄制,但他本質上依然是大勢至的一具化身。
此刻大勢至利用的就是這種特性,以本尊的毀滅,讓化身跟着祂一同毀滅。
這是祂最後,也是最決絕的攻擊,如同驕陽在最後一刻綻放最璀璨的光芒~!
蘇硯輕歎一聲,他舍了仙尺,右手握住腰間升華完畢的仙劍【天裂】。
将它從劍鞘中抽出之時,一聲清亮的劍吟随之響起。
這把劍身沉凝的古老黑色長劍,光從外表看幾乎沒什麽變化,但是劍身上銘刻的“列缺”二字已經化作“天裂”;劍刃鋒芒更是銳利得不可思議,有若新發于硎,能斬斷世間一切有形、無形之物。
蘇硯伸手随意斬了一劍,這一劍樸素至極,毫無煙火之氣,斬向的正是大勢至與自己之間那根因果之線。
“這一劍,徹底斬斷你我之間的因果,一路走好!”
随着最後一字落下,漫天金色流光徹底消散,隻剩一點無形的真靈遙遙升空,歸入天地之中.
或許千萬年後,還會有一顆蓮子生根發芽,但那人已經不是大勢至,他沒有繼承大勢至的任何記憶,也沒有繼承祂的任何力量,幹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或許,這算是祂曾經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點痕迹。
大勢至徹底隕落,一時間極樂淨土的天空中,落下無數潔白的曼陀羅花,仿佛在爲祂送行。
虛空中響起喃喃禅唱之聲,“淑世大智慧,憫世大慈悲,救世大無畏,廣世大威儀;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一切如來.”
蘇硯擡頭,目送真靈徹底消失,旋即轉身消失在此地。
仙界,天庭,南天門外,身穿一襲金色宮裝的西王母,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看向忽現在她身前的蘇硯,“恭喜,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化身,你隻是你自己。”
蘇硯閉眼,回顧自己這一世走來的足迹,良久後才睜開眼睛笑道:“我這一路行來啊,不求事事如意,但求無愧于心,望往後也能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