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用嘴一口一口喂給趙燕兒,很快她就喝完了一碗。
其實在喝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逐漸想起過往的記憶了,眼淚霎時間大滴大滴地落下。
等蘇硯放下藥碗,燕兒立刻撲進他懷裏,嗚嗚大哭了起來。
蘇硯連忙抱着她,輕輕撫摩着她的長發,語氣很溫柔,“乖,乖,不哭,都沒事了。”
“你,你真的來找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趙燕兒哽咽着說道:“所以我拼命,拼命不想喝下孟婆湯,不想忘記伱”
蘇硯隻是微笑傾聽,沒有打斷她的述說。
很快的,燕兒就把替死鬼和老骨頭的事情,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她不怎麽敢擡頭,隻是埋首在他懷裏,怕他生氣。
末了燕兒還解釋道:“當初我說過,不會被長生教那個怪物蠱惑,不會死在你面前,但結果我還是這麽做了。”
“這并不是我要賭氣,想故意讓你抱憾終生,我隻是害怕你在天淵秘地中死掉。”
蘇硯忽然問道:“那句佛偈也是它跟你說的?”
趙燕兒弱弱點頭。
“算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們來聊聊剛才的話題,你不會都忘了吧?”蘇硯認真道。
燕兒一下子大爲羞赧,她在失去記憶後,竟然把内心的真實想法吐露了出來。
換做先前的話,她心裏有太多包袱,怎麽敢要這種承諾。
不過這會兒,趙燕兒認真想了想之後,還是舉起袖子胡亂擦了擦臉蛋,鼓起勇氣擡頭道:“我們拉過勾的,不準你反悔。”
蘇硯贊賞地點頭,“其實你不必一味遷就我,覺得你當年欺負過我,所以就欠了我的。”
“也就是說,我不希望你爲了我壓抑自己的天性,偶爾任性一下也沒什麽。”
趙燕兒用力點頭,“明白了!”
但緊接着她又忸怩了起來,雙手戳着手指道:“之前那個,你可以繼續接着說下去嗎。”
“哪個?”蘇硯裝作不明白的樣子。
“就是那個。”
“哪個?”
趙燕兒生氣了,她幹脆騎到蘇硯身上來,就差沒把他推倒了,“就是我說不要浪費的那個。”
蘇硯這才恍然,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愛你。”
這一瞬間,趙燕兒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暖洋洋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喜悅~就像飄在被陽光照耀的雲巅之上。
哦不,她真的飄起來了,身體還在發光;還好蘇硯及時抓住她,不然她恐怕要因爲心願達成,徑直投入輪回去了。
好不容易平複下來激動的心緒之後,燕兒才努力爲自己争取“待遇”,“我也要當你的道侶,你都說你愛我了。”
蘇硯有些頭疼,但表面上還是爽快答應,“好。”
這就叫做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吧。
兩人繼續溫存了一陣,蘇硯就拉起趙燕兒的手,要帶她去見公婆;順便還解釋了一下蘇家人,現在爲何齊聚在地府之事。
不料燕兒有些忐忑,“這,這麽快嗎?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那算了,下次我再帶其他女人過來。”蘇硯不假思索道。
“不行!”趙燕兒一下子跳了起來,她氣鼓鼓道:“我才是第一個。”
蘇硯這才笑着起身,與她一起并肩往外走去。
兩人剛要邁出門口時,趙燕兒忽然想起一事,隻見她附在蘇硯耳畔輕聲道:“蘇哥哥,我也好愛好愛你,這一生能與你長相厮守,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蘇硯聞言輕松一笑。
很快的,蘇家的長輩們就在大廳中聚首,他們早就期待能與燕兒當面談談了。
現在蘇家在陽間隻剩一個獨苗,蘇硯前世來曆又特殊,如果他實在不想生孩子的話,衆人也不好逼他,那老蘇家就要絕後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趙燕兒剛才在路上的時候就反複深呼吸,還問了蘇硯不少細節,此時見了各位長輩,倒是表現得落落大方。
堂上就坐的共有蘇文遠、蔣依依、老夫人、蘇封侯、崔秀瑩五人,她先微微屈膝,雙手上下合抱于胸前,行了一個标準的萬福禮。
然後才道:“晚輩趙燕兒,出身自玉門趙家,在此見過蘇将軍,見過諸位長輩。”
大刀闊斧正坐的蘇文遠,聞言咦了一聲,“玉門趙家,你莫不是趙北固那小子的後代?”
燕兒頓時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正如蘇将軍所想,家父這些年來多有向我提起,将軍當年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屢克敵營的英勇事迹。”
“不想今日有幸見到将軍,燕兒此番若能回返陽世,定要和父親好好炫耀一番~”
蘇硯看得暗中點頭,這番話尺度拿捏得很好,既有禮貌,又不會太過疏遠客氣,隻能說燕兒确實是個演戲的天才.
蘇文遠下意識摸了一下不存在的胡子,然後才感慨道:“原來你還是趙北固的女兒,那我們兩家也算世交了。”
“當初那小子當年在戰場上夠拼、夠狠,給我留下了不錯的印象,現在他還好吧?”
趙燕兒連連點頭,“現爲大楚鐵血郡王,深受陛下器重。”
堂上其他人見到這一幕,心中也頗爲滿意,現在這丫頭恢複記憶之後,看起來相當知書達禮,比起之前的第一印象又好了一些。
接下來就輪到蘇硯的奶奶,娘親,開始輪流和燕兒交談了起來。
主要是從身世、如何與蘇硯結識這方面開始聊起;後來話題漸漸跑偏,還聊到了女紅、刺繡之類的。
趙燕兒從容地一一應答,會的就說會,不會就說不會,沒有逞強;當然,在她口中,自然将和蘇硯認識的經曆美化了不少,不然蘇家人恐怕要抄起掃帚來趕她出去。
二女是越問越滿意,最後蔣依依更是直白問道:“有沒有考慮要孩子啊?打算要幾個?”
崔秀瑩也露出一臉期待的神色。
這讓趙燕兒漲紅了臉,一下子有些嗫嚅了起來,蘇封侯也不禁咳了咳,“娘,你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蘇硯适時走上前來幫燕兒解圍,一時之間他還真提不起勇氣,說自己在陽間有多少個“紅顔知己”,目前家人們知道的,隻有玉貞和她這個弟子。
因此他主動道:“和我二奶奶說說話吧,她從小看着我長大,對我很好。”
趙燕兒點頭,移步上前,和面露笑容的陳芳細細絮語了起來。
等和所有人都叙過話之後,蘇文遠作爲一家之主,主動咳了:“硯兒啊,既然你們難得能來這陰司一趟,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最近兩天,就把該辦的事都辦了吧。”
蘇硯一聽這番話的語氣,就知道是他那位古靈精怪的奶奶編好,叫爺爺背下來的,他頓時有些進退兩難。
趙燕兒則是心中小鹿亂撞,要,要在這裏成親?那豈不是搶在師父前面了?不太好吧.
還是崔秀瑩心疼兒子,一見他的眼神有少許猶豫,就立刻解圍道:“倒也不必那麽急,燕兒還是魂魄之身呢,還是等她還陽之後再說吧。”
不料蘇硯剛投過去感激的目光,崔秀瑩就接着道:“當然,成親拜堂之類的可以不用做,其他事你們小兩口自己把握吧,就當做是提前熟悉熟悉。”
她說着,還對兒子和“兒媳婦”投過去一個暗示的眼神。
這話讓蘇家父子聽得都有些尴尬,倒是另外兩位女性長輩還是比較認可的,認爲在傳宗接代這方面,不用太過于害臊,早點熟悉,才能早點生娃。
燕兒已經羞紅着臉,躲到蘇硯身後去了,連回話都不敢,于是隻能由蘇硯作爲代表。
隻見他面色不改地應道:“孩兒定當記住娘親的教誨。”
崔秀瑩一下子笑得更開心了,隻覺得這個兒子哪哪都好。
繼續說了些家常話之後,蘇文遠正色道:“來聊聊讓燕兒還陽的事吧,你之前說想改生死簿,此事可曾想出個章程?”
趙燕兒一聽,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性質這麽嚴重嗎?還需要動生死簿,她還以爲蘇硯來帶她回去就可以了。
蘇硯點頭,“對咱們自家人,我就不撒謊了,其實我身上根本沒有背負什麽天帝使命,也就是說,他們認爲我是來巡查地府之事,隻是一廂情願。”
還不等衆人驚訝,他就接着道:“但是沒關系,該走的流程我可以全部走一遍,期間必然要讓十殿閻羅拿出生死簿,讓我檢閱一番。”
“到時候,我就有機會動手改動燕兒的陽壽,哪怕被他們發現了也不打緊,他們還敢再妄動生死簿不成?”
“而且有十殿閻羅見證,日後真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或者天庭那邊責怪下來,自由我一力承擔!”
蘇硯的話斬釘截鐵,讓趙燕兒感動的同時,又有些擔憂,她握着蘇硯的手道:“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蘇硯點點頭,“你不必操心,一切交給我就是了。”
蘇文遠見此也老懷大慰,“很好,有我蘇家子孫的風範,當年我就是個硬骨頭;你爹雖然看起來文弱,但是骨子裏也是個不服輸的小子,你就更是如此了。”
“對了,你練過《極戰訣》麽?”這位爺爺忽然問起家傳武學的事。
蘇硯聞言有些慚愧,“早年剛剛修道的時候,由于本事低微,有練過一些招式;後來實力漸強,就不怎麽修習這部武道寶典了,它落在我手裏也算是明珠暗投。”
蘇文遠并不生氣,“我看你這副體質簡直是萬中無一,不,我估計古往今來都沒幾具身軀,能比得上你這副堪稱無暇的仙人體魄,不練一練簡直太可惜了。”
“當然,我不是要強迫你轉修武道,隻是你在走到如今的境界之後,或許可以嘗試一些融彙貫通一些武道技巧。”
“大道三千,最終都是殊途歸一的,越往後就越沒有什麽仙道、武道之分。”
不得不說,現在蘇文遠的眼界,比起昔年他還活着之時,又有了卓越的提升。
此刻他的境界,恐怕不低于凡間規劃的第九境,甚至還有超出都不是不可能,不然也無法做到威壓地府,号稱十殿勇猛第一。
對于這位既是長輩又是前輩的人物,蘇硯自然虛心接受教誨,更别說之前他在天淵秘地還得到了青猿妖聖的傳承,那位妖聖也是走的以力證道之路,其實和武道之路有頗多相通之處。
試想一下,蘇硯如果能貫通蘇家的極戰訣,再以無暇月體施展出【法天象地】這等大神通,那麽滴血壓塌山河、呼氣橫斷江海,絕對不在話下。
因此蘇硯一聽就抱拳道:“請爺爺指點。”
見這仙人出身的孫兒态度十分謙虛,并沒有像某些仙道修士一樣看不起武道,蘇文遠也微笑點頭。
“你且先在陰間跟我練上半年,别的我不敢保證,但是應該能讓你有一些新的感悟,對于【道】的感悟。”
蘇硯認真答應。
這時蘇封侯也接口說道:“雖然我也練過極戰訣,但我不是這塊料,當年被父親打趴下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不長記性;後來他也不強迫我學了,隻是讓我好好念書。”
“以後你多生幾個娃的話,或許可以挑其中一個教他這門武學,總不至于讓父親集前人智慧、以畢生心血創作出來的寶典,就此失傳。”
蘇硯還未答應,蘇文遠就伸手道:“那頁金紙帶來了嗎?”
蘇硯立刻取出呈上。
老爺子看着這頁薄薄的金紙有些懷念,“它本是前人之作,後來經我手之手不斷修改完善,和原來的版本相比,幾乎快成兩部典籍了,隻是名字未變。”
“我死後的這些年,由于接觸到魂力,接觸到陰間界的大道法則,對于武道又有新的感悟,現在就将它重新修繕一遍吧。”
話音一落,蘇文遠就徒手将金紙震成粉碎!
從無數碎散的金屑中,忽而飛出無數個渾身散發金光的小人,它們或是展示出内功、輕功、點穴、拳法、腿法、擒拿、兵器等各種武道訣要。
或是集群排兵布陣,結衆人之力,凝成精氣神合一的戰陣演練。
或是互相捉對厮殺,每個金色小人身上漸漸有血光冒出,最後血光化作一層濃郁的血衣,覆蓋在體表上,它們身上的氣勢也越來越強,招式的殺傷力越來越大。
蘇硯見此不禁沉迷了進去,口中喃喃道:“先拳後腿次擒拿,兵器内家五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