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殿中,蘇硯高坐主位,就連楚江王都隻能在一旁站着,面色嚴肅地看向下方之人。
除開站在一側旁聽的蘇家父子,殿中有三人微微低頭,分别是錢總管,趙牙将,典太尉;他們就是此次事件的直接經手人。
此時說是審問,其實也沒什麽好審的,蘇硯還沒開口呢,那胖得周身圓鼓鼓的黑臉太尉,忽然就噗通一聲跪下了!
“饒命,仙使饒命!王爺饒命啊!小人知錯了,我千不該,萬不該色欲熏心,幹出這等下賤勾當來.”典太尉邊哭得涕淚橫流,邊扇自己的耳光。
原本還抱着一絲希望的楚江王,立時眼前一黑,隻想親自下去給這黑厮的心窩子捅上一刀!
趙牙将立刻跟着單膝下跪,臉色一片慘白。
雖然他們已經是死人了,但是在這地府裏,折磨死人的法子那可太多了,有時候魂飛魄散,對亡魂來說甚至是一種獎勵。
倒是錢智和沒有跟着下跪,他不知道這事啊!甚至沒親眼見過那兩個女鬼,這時候跪下去,不就說明他心虛嗎?所以這堅決不能跟。
原本趙牙将已經心如死灰了,既然典太尉一通招供,那就任他去說吧;但是聽着聽着,牙将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就這樣,老趙他們也沒認出那滿臉血污的女鬼是孟婆,那身破爛衣裳更是沒人認得出來,你說咱們地府怎麽不給孟婆穿好點呢?”
“嗯?”楚江王眼神一凜,典太尉立刻掌嘴,“您瞧我這嘴,小的不是那意思,總之後續就是照例把她們兩個逮回來了。”
“後來一擦臉才發現,這不是咱們地府的鬼神嗎?”
“老趙慫了,想賠禮道歉,把孟婆給送回去,是我不讓的;因爲我瞧那行兇的歹徒,确實有幾分美貌,便想據爲己有。”
“如果立刻把孟婆送回去,調查此事的官吏們,必然會來問我們要人,到時候我就得不到那美人了。”
“因此我心一狠,讓老趙先把孟婆關進黑牢,等我把小妾娶進府中,再放孟婆出去。”
“到時候就說是誤會一場,我們已經替孟婆報了大仇,歹徒經過這些天來的壓榨,魂力已經被徹底榨幹,灰飛煙滅了。”
趙牙将聽到這裏就明白過來,典太尉在撒謊!
他貪圖的美人明明就是孟婆,怎麽會是那歹徒呢?他連歹徒的面都沒見過。
但是如果直言不諱,那麽典太尉就是罪加一等,孟婆的神職再小,那也是個正兒八經的地府鬼神,如果想染指她有那麽簡單的話,典太尉早就去做了。
假設反過來,把娶小妾的目标,換做是那個無甚來曆的小小亡魂的話,典太尉的罪名就輕了不少;其實過往也不缺乏類似的案例,如果後台夠硬的話,處罰并不會太嚴重。
那自己要不要揭穿他?趙牙将開始猶豫了起來。
典太尉這番話裏,并沒有對趙牙将落井下石,而且還一力承擔起責任,多少帶着一點“他是受到我逼迫,才幹出這等事來”的意思。
如果現在自己揭穿典太尉,對方會不會立刻反咬他一口?作爲老上司,這位追魂太尉手裏,确實握着不少趙牙将的把柄
旁人并不知曉趙牙将内心的掙紮,隻見到典太尉爲了争取從輕發落,把自己幹過的那點腌臜事兒全給抖了出來。
末了典太尉還聲淚俱下地說道:“求仙使大人,求厲王爺,看在小的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看在小的坦白交代的份上;看在小的雖有企圖,但還未鑄成大錯的份上,饒了俺一命吧!”
說完又是連連叩首,雖然他不算正神之身,磕不出血來,但也磕得傷口處不斷冒出黑煙,可見力度之大。
說實話,大家并不相信此人是真心悔改,但不得不說,他這番表演還是相當賣力的。
錢總管琢磨着,如果今天是自己人來審,厲王爺說不定會對他從輕發落,但很可惜不是,且看這蘇仙人會怎麽判吧。
蘇硯原本一直是面無表情聽着的,等典太尉“坦白從寬”之後,他才微笑看向階下之人,“好,你很好。”
等等,好像不太對,典太尉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刷一下更白了,他怎麽感覺這位仙人看他的目光,跟看一個死人一樣。
另一邊,蘇文遠父子看向他的目光也有點古怪,這讓典太尉更慌了,難道自己做錯了??可是不對啊,怎麽想都是意圖染指歹徒的罪名更輕
随即蘇硯看向趙牙将,“你呢,有什麽想說的嗎?”
趙牙将連頭都沒擡,隻是悶聲道:“一切如同典太尉所說,小人沒什麽要補充的了。”
典太尉聞言這才心下稍安,算伱小子識相,現在咱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敢賣了我,我絕對會讓你的下場比我更慘。
“厲王爺,你怎麽看?”蘇硯淡然看向楚江王。
此刻楚江王的臉色更黑了,簡直比鍋底還黑,作爲一殿閻羅,他還聽不出典太尉在撒謊嗎?
隻是他也不知道具體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如果是他自己來審的話,這會兒就可以上刑了,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命硬。
現在有真仙在此,楚江王自然不敢包庇,隻是拱手道:“建議上刑。”
典太尉身子一顫,差點沒癱在地上暈死過去,他頓時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哀嚎!“王爺饒命啊!”
不料蘇硯隻是擺擺手,“先押下去。”
他也看得出,這死胖子供得那麽積極,言語中必然有不盡不實之處,但他現在沒心思處理這幾個混球,隻想先把人找回來再說。
“厲王爺認爲,那幫惡鬼現在會逃到什麽地方去?”
“啓禀仙使,這個.在下也是暫無線索,但是看他們選擇從子午門方向逃出,可能會去投靠五方鬼帝中的北方天刑鬼帝。”
蘇硯聞言不禁皺眉,五方鬼帝?這在傳說中不是酆都大帝的手下嗎?
楚江王見此忙解釋道:“仙使估計您也知曉,這酆都大帝之位空懸已久,連帶着五方鬼帝都成了虛銜。”
“哪怕是往上倒數一千二百年,也隻有羅酆六天,分居六天宮,掌控着我陰司地府戰鬥力最強的一支軍隊。”
“但是上次天庭出現變故,連羅酆六天和他們手下的兵将也給征召了過去,這就導緻地府戰力空虛了不少。”
“于是鬼域中那些積年鬼物們頓時蠢蠢欲動,這些年更是有五個從無數厮殺中拼鬥出來的最強者,自号【五方鬼帝】,卻不是我們地府中的鬼帝職司。”
“我等十殿閻羅,近千年來兢兢業業,不敢遺忘天庭交代下來的重任,多次打退這五方謀逆反賊,請您明鑒。”
見楚江王借此機會來邀功,蘇硯倒是不甚在意,他隻是在想,反正具體的事情都有十殿閻羅來幹,有沒有這麽位大帝好像也不是那麽重要?
可能天庭那邊也是這麽考慮的吧,幹脆不派人過來當酆都頭子;當然,也有可能是上一任幹出了什麽幺蛾子,讓天庭心生忌憚。
“那我去那邊走一趟。”蘇硯當即起身。
楚江王立刻急了,他忙勸谏道:“蘇仙人且慢,這等小事自然由我等來解決,怎麽能麻煩上仙來爲我們兜底呢?”
“您放心,屬下願立下軍令狀,三日之内不将這二人帶回,厲溫提頭來見!”
說白了,這破事兒本身就是地府失職,具體到楚江王這邊,他的罪責就更大了,如果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一通胡鬧,整件事早就解決了。
如果現在還要讓上界真仙幫他們擦屁股的話,那楚江王簡直要坐立不安了,懷疑對方是不是要趁這個機會摘掉他的烏紗帽。
所以厲王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蘇硯出面,那叫一個好話說盡,讓他千萬給個機會。
蘇硯猶豫了一下,“我要兩個人完好無損,一點事也沒有,你有把握嗎?”
楚江王思索了一瞬,咬牙道:“有。”
“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但是你隻有一天半的時間;到時候還沒有任何進展的話,我會親自去那天刑鬼帝的地盤上搜尋。”
楚江王一下子感覺身上的壓力大了數倍,他心中欲哭無淚,但還是強撐着答應下來。
要不是他私底下和天刑那邊有點聯系,估計還真不敢當着仙人的面,立下這種難度極高的軍令狀。
地府的消息流通還是很快的,次日一早,城中就有人流傳,上界真仙下來陰司巡查之事,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仙使上門時,楚江王慌忙迎接之狀,惹得城中衆鬼猜測紛紛。
同時還有人謠傳,那位仙使其實是爲了一個心上人而來
另一邊,趙燕兒等人真的跑去投靠天刑鬼帝了,但是這位兵馬大元帥還是很有心機的,她逃離酆都城之時,特意命六耳鬼暫時留下。
讓他先待在城外偷聽一段時間,打聽好後續情報再過來和他們會合;如果能探聽到追捕人馬的組成和具體數量,那就更好了。
六耳鬼雖然有個不錯的天賦神通,但本體實在是弱小得可憐,一開始當然不願意,趙燕兒給他配了幾個保镖,他才無奈答應。
由于隔着城牆,再加上有陣法阻隔,所以六耳鬼沒法聽到太多有用的消息,隻能随緣東聽一點,西聽一點,最後再以自己的邏輯,将這些情報捋一遍。
等最關鍵的追捕人馬散出城之後,六耳鬼等人繞了個方向,同樣奔赴北方。
不多時後,在一個地洞深處,六耳鬼在趙燕兒等人面前,開始了他的誇誇其談。
他一一介紹城中要聞、追兵動向、真仙下界之事,最後還煞有介事地說道: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位仙人不僅僅是肩負天帝之命,還是爲了一個意中人,才會上窮碧落下黃泉,克服無數艱難險阻,找到這陰司地府來。”
趙燕兒原本正在思索,聽到這兒不禁有些訝異,“仙人也會有意中人嗎?”
“當然有,傳聞那個意中人美貌無雙,甚至引來楚江王府裏的典太尉觊觎,蘇仙人一怒之下,當場就将那個黑厮斬成兩段!”六耳鬼語氣嚴肅,手中跟着比劃,就好像是他親眼所見的一般。
“蘇仙人?”趙燕兒不禁皺眉,她一聽到這個稱呼,心裏就有種奇怪的感覺,有些.難受,該不會是她認識的人吧?
不料就在這時,在場其餘衆鬼,紛紛看向坐在燕兒左手邊的孟婆,就連右手邊的萱兒也側頭來,一臉好奇的樣子。
孟婆抓着趙燕兒的手,表情有些茫然,“你們不會以爲那個人是我吧?”
這兩天來,她可以說是自憐自艾了不知道多少次,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才會在死後被人這麽折騰來、折騰去。
但是現在被衆鬼這麽一看,她不禁有點緊張,心跳也開始加速起來,不會真是來找我的吧?
“除了你還能是誰?”六耳鬼斬釘截鐵地說道:“據我探聽到的情報,蘇仙人一來到地府,先是與蘇家人相認,随即立刻讓蘇家手下的力量四散出去,全力搜尋心上人的蹤迹。”
“後來根據蛛絲馬迹,終于找到楚江王府,典太尉面對仙人之威和王爺之怒,隻得老老實實坦白真相,稱自己色欲熏心,千不該萬不該幹出這等勾當。”
“他還說自己雖有企圖,但并未真正染指美人,祈求饒得一命。”
“你們知道,蘇仙人當時是什麽反應嗎?”
衆鬼紛紛搖頭,神情中充滿期待。
六耳鬼見此更加自得,他認真道:“據說蘇仙人隻說了三個字:好,很好。”
“這三個字一落,典太尉的人頭頓時咕隆一聲滾下地來!他的身體更是一寸寸碎裂,隻剩下頭顱在地上不住哀嚎,那凄慘的叫聲繞梁三日而不絕。”
衆鬼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自稱“軍師”的白胡子老頭則是笑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們以後豈不是要抱孟姑娘的大腿了?”
這個“孟姑娘”,是趙燕兒給孟婆娶的名字,同時她讓大家暫時保守秘密,等遲些她再和孟婆說明真相。
此時趙燕兒不知怎麽的,心裏愈發難受,可能是對此抱有不該有的期待吧.
但是她表面上,還是笑着拉住孟婆的手,“恭喜你啦~如果那仙人找上門來的話,你可得幫我們說說情,讓地府那幫混蛋不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孟婆被在場衆鬼說得一陣忸怩,隻得羞紅着臉點頭答應。
——
楚江王既然立下軍令狀,自然不敢怠慢,在六耳鬼向趙燕兒等人一通胡吹之時,這位厲王爺已經在自家書房中,和北方天刑鬼帝聯系上了。
書桌上一方玉鏡中,倒映出來一個身形高大,臉戴白骨面具的神秘黑衣男子。
楚江王剛說了一遍事情原委,男子便立刻開口道:“此事絕無可能!”
“整個鬼域皆知,吾天刑不是背信棄義之輩,現在你讓本座出賣自己人??這要傳出去,本座以後在道上還怎麽混?”
楚江王聽得額頭青筋綻起,如果我不提的話,你他媽估計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夥雜牌軍前來投靠,現在就變成“自己人”了?
“你這樣的人,還在乎這些?”
天刑語氣嚴肅,“看來厲兄對我有些誤解,本座一向最重兄弟義氣。”
由于事關重大,楚江王還是耐着性子和天刑鬼帝讨價還價了起來,他許以種種重諾,包括輸送一批精良軍械給對方,可以讓天刑手下的一支私兵武裝到牙齒。
話說到這個地步上,天刑雖然态度有所松動,但還是不肯答應。
于是楚江王立刻變臉,“天刑,我敬你也算是一方強主,這才如此耐心與你交涉。”
“如若你死活不肯交人,那麽地府大軍三日内就将全面進發,圍剿你的北方帝宮;甚至那位上界真仙也會親自出手,到時候可别追悔莫及。”
天刑歎了口氣,“厲兄你還是這副急性子。”
“原本我是很欣賞這位敢大鬧奈何橋的狂徒的,更别說她還能壓服這一幫刺頭,讓他們爲己所用;但是既然厲兄肯加錢,那算了,我安排一下,明日就将他們完好無損地送回酆都城。”
“不行,就今天。”楚江王語氣嚴肅。
“得加錢。”天刑絲毫不落下風。
楚江王拳頭攥得死死的,恨不得撲進鏡子裏和這個混蛋打一場,但最終,他還是咬咬牙妥協了。
很快的,将趙燕兒他們暫時安置在地洞中,說要經過考驗才能讓他們入夥的北方帝宮之人,不知怎的又跑回來了。
領頭的是一個身穿大紅色衣裳的長發女鬼,其餘人等在外等候,隻見她手裏拿着把扇子笑道:“哎喲喲~真不好意思諸位,實在是怠慢了。”
“我們家鬼帝,聽聞諸位好漢前來投靠,立時龍顔大悅,吩咐我們立即将各位貴客帶入宮中,他要親自設宴招待大家。”
洞中群鬼大多精神爲之一振,倒是趙燕兒有些懷疑,怎麽态度一下子就變了?
她還未開口發問,對方就接着說道:“但是可惜啊,這酆都城不是來了位仙人嗎?那蘇仙人與我們鬼帝卻是至交好友。”
“他點名說是爲了一位心上人而來,要我們将她完好無缺地送回去,其他人也要跟着一起。”
“既然如此,隻得勞煩諸位先回一趟酆都城了,下次再來時,鬼帝大人必定好好款待諸位。”
這下子,這幫妖魔鬼怪就齊齊變臉了,敢情是要把他們給賣了?
但是還不及他們出言威脅,或者直接綁票,那紅衣女鬼拍拍手,整個地洞頓時劇烈搖晃,從地底鑽出一條氣息極其可怕的,身形巨大的幽冥鬼龍!
它整體看起來有些虛幻模糊,雙眼如同兩個燃燒着綠焰的太陽,黑色的龍身長不知幾千丈,大嘴一張,就将洞中所有鬼怪吞了進去,除了紅衣女鬼之外。
目送幽冥鬼龍騰空而起,帶着這批雜牌軍前往酆都城,紅衣女鬼神情輕松,“搞定,這筆買賣倒是大賺,希望下次能多來幾樁。”
實際上,這番什麽仙人點名要人的說法,自然是女鬼瞎編的。
因爲之前她一直有安排人竊聽洞中諸鬼的交談,所以就順着六耳鬼的話,随便編了個理由,也不需要他們信。
鬼龍腹中,所有鬼怪都看向爲首的趙燕兒,或者說是她身邊的軍師老頭和萱兒。
這下該怎麽辦?剛才他們嘗試過攻擊這鬼龍,但是完全沒有任何效果,就像是在攻擊一件不存在的事物一般。
在衆鬼心目中,軍師的實力最強,萱兒的能力最神秘,也隻有這兩人才能帶他們逃出生天。
趙燕兒咬着手指甲恨恨道:“什麽天刑鬼帝,就是個懦夫,早知道不來投他,還不如我們自己另起爐竈。”
倒是孟婆連忙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既然那蘇仙人是爲了我而來,我一定不會讓他傷害大家。”
這話一出,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有點古怪,那可是敵人說的話,你這麽快就信了?
趙燕兒想了想,“先看看情況吧,如果真能見到那位下界仙人也是件好事,就怕這鬼龍直接将我們打包賣給楚江王。”
“到時候除了你之外,我們這些越獄的囚犯,應該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說完她又看向飄在旁邊的軍師和萱兒,“你們倆有把握帶我們逃走嗎?”
老頭沉吟了一下,“有幾分把握,不過最好先等鬼龍将我們吐出來再說。”
萱兒猶豫了下,也是輕輕點頭,“最好先落地,我的能力需要以大地爲媒介。”
“好!”趙燕兒瞬間信心十足,“既然當了你們的大元帥,我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很快的,幽冥鬼龍就穿過層層疊疊的厚重烏雲,降落到酆都城子午門外。
此時,楚江王和蘇硯等人已經在此等候,厲王爺對仙使大人的說法是:他一大清早就派出了實力強悍的追捕人馬,直接殺上了北方帝宮,對天刑鬼帝施以警告。
那鬼帝見這陣仗心中慌亂,害怕地府派出大軍攻打,連忙答應;還說會派出自己的鬼龍坐騎,将這一行歹徒和人質全部送回來,保證秋毫無犯。
說實話,蘇硯不是很信這番說辭,不過無所謂,隻要人能送回來就行。
眼見鬼龍落地,他立刻飛身上前!
那氣勢兇猛的幽冥鬼龍,一見到蘇硯立刻乖乖俯首行禮,用蒼老沙啞的嗓音道:“見過仙人~”
話音一落,它就張嘴吐出一大幫子鬼怪,随即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轉身飛去消失不見。
實際上,趙燕兒他們在龍腹中原本很緊張,此刻聽到這隆隆之聲傳來,頓時心中詫異,難道那紅衣女鬼沒騙他們?孟婆更是心中忐忑。
衆鬼一落地,頓時戒備起來,齊齊往前望去。
但見一名年輕男子向這邊走來,他身穿一襲如雪般的白色長袍,長發用一根青色絲縧簡單束起,容貌清秀俊朗,眉如劍張,目似星阙。
更難得的是,此人哪怕落入陰間,卻不沾半點穢暗之氣,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行走間更是有一種超脫塵寰,從容不迫的氣質,所謂仙家風姿不外如是。
孟婆一見這美男子面帶微笑,朝自己走來,心中頓時小鹿亂撞,怦然心動。
這,這就是那位來找自己的蘇仙人嗎?怎麽辦,怎麽辦?自己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該怎麽稱呼他;如果他當衆抱上來、甚至親上來的話,自己該不該拒絕
可以說在這短短一瞬間内,孟婆連兩人的孩子叫什麽名字都想好了。
趙燕兒則是怔怔望着那男子的身影,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悸動,雙眸中甚至不自覺地掉出眼淚,奇怪,好奇怪.她連忙用力拭去臉上的淚水,擔心在手下面前丢臉。
白發老頭面色凝重,他喃喃自語道:“莫非真是仙人降臨?這可就稀奇了”
萱兒看向那男子的身影,則是面露疑惑之色,甚至陷入沉思之中。
其他鬼物不敢造次,忙往後退開,甚至如六耳鬼之流的小角色,更是跪地膜拜,一臉崇敬之色。
蘇硯上前來也不看他人,徑直與面露期待之色的孟婆擦肩而過,抱住了一臉懵逼的趙燕兒。
他低頭在燕兒耳畔道:“我終于找到你了~”
這語氣很溫柔,帶着一種由衷的喜悅。
但是周圍其他人見此完全傻眼了,孟婆更是錯愕地轉過身來,感覺自己的初戀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心都碎了一地.
衆鬼還沒來得及找胡說八道的六耳鬼算賬,就見到了令他們更加難以置信的一幕,他們的“大元帥”臉色漲紅,竟一把将仙人推開,“你以爲你是誰?我可是酆都兵馬大元帥,不準碰我!”
連連倒退了好幾步,趙燕兒這才強自壓抑住,不知爲何劇烈起伏的心緒,她正色道:“汝乃何人?!報上名來,本座是地府酆都大元帥,統領千萬鬼卒陰兵,今日汝若叩首臣服,暫且饒爾不死。”
蘇硯頓時啞然,又有些好笑,感覺失去記憶的燕兒多了幾分可愛之處。
以前她一直對蘇硯抱有一種補償心理,對他千依百順,反而失了自身有别于其他女子的特點;現在一失憶,本性暴露,倒讓蘇硯想起當初那個古靈精怪的小郡主。
“我叫蘇硯,硯台的硯,希望你能記住它。”蘇硯還真的很聽話地向趙燕兒報上名字。
這讓燕兒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了,這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不是應該生氣嗎?
此刻她腦海裏亂糟糟的,隻得問道:“你此來所爲何事?”
“爲了找你,我要将你帶回陽間。”說着蘇硯主動握住了趙燕兒的右手。
燕兒想躲沒躲開,于是大眼睛一瞪,“我要生氣了,不準占我便宜。”
蘇硯有些無奈地搖頭,“行,我不碰你,但你得跟我回去,等喝下孟婆湯的解藥之後,你就會記起我是誰了。”
見這神秘仙人主動松開手,趙燕兒心裏糾結極了,難道他真是來找我的?我被灌孟婆湯之時,之所以那麽痛苦、那樣掙紮,就是因爲不想忘記他嗎?
猶豫了一下之後,趙燕兒才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不能讓楚江王,傷害我手下這些兄弟們。”
蘇硯看了這群亂七八糟的鬼怪一眼,隻是道:“你這些兄弟,有好幾個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身纏血氣、怨氣不散,我隻能保證,他們都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趙燕兒回頭看了一眼,見沒人逃跑或提出抗議,還是答應了。
酆都城下,楚江王見到蘇硯和燕兒相認這一幕,說實話還是有些傻眼的。
雖然他也有聽到外面的一些風言風語,但一直以爲是無聊的謠言,沒想到這位仙使除了肩負職責之外,真是爲了救人而來?
不好,典太尉!楚江王一時間急火攻心,差點沒氣暈過去,這個黑厮居然想染指仙使的女人,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他這是不坑死我不罷休嗎??
蘇家一大家子人也在此處,他們是聽到消息急急忙忙趕來的,就跟迫切想得知孫子、兒子相親相得怎麽樣的長輩一樣。
此刻見到趙燕兒,他們的第一印象還是比較滿意的,首先是比較矜持;然後口氣雖然大了一點,但是她失憶了嘛,也情有可原。
尤其是蘇硯和燕兒之間的交談,更是讓他們面帶笑意,有種聽小夫妻拌嘴的感覺。
既然和趙燕兒達成一緻,蘇硯本想帶這幫人回去,但是目光掠過萱兒之時,忽然咦了一聲。
他雙目切換成碧眼方瞳,對萱兒上下掃視了一遍,忽而露出驚喜之色。
隻見蘇硯半蹲下身,一把抱住了萱兒,“太好了!我真的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萱兒有點懵,她似乎不認識蘇硯的樣子。
趙燕兒目睹這一幕,則是又驚又怒,“放開她!你還說你是來找我的,你這個騙子。”
蘇硯有些哭笑不得,“你别誤會,丫頭隻是我的小妹妹,我對她沒有不軌之心。”
燕兒根本不信,一把從他懷裏把人搶過來,“你給我離萱兒遠一點,你這個好色之徒,這麽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倒是白發老頭咳了咳,幫蘇硯解圍,“敢問蘇仙人,您認識這個小丫頭?”
蘇硯點頭,“她的來曆十分特殊,每次轉世之後,過上十二載就會夭折;在她以往輪回的某一世中,我曾與她相識,方才以仙瞳探視認出她來,才會如此驚喜。”
其他人的反應暫且不說,楚江王的臉色卻刷一下就白了,他想起了上次那位“娘娘”跑來地府的事。
那件事除了十殿閻羅無人知曉,由于對方來頭太大,一開始差點沒把他們吓死,後來才知道,她是爲了尋找一個老相識,才會來到陰間
現在按照蘇仙人的說法,這位一眼望過去無甚特殊的小女娃,就是西王母那位老相識??而且她好像和蘇硯的關系也很好。
但是前段時間,楚江王府卻把對方給關起來了,還關了不知道多久。
楚江王頓時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恨不得當場暈過去,不省人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