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兩難”的抉擇,江流雲卻并沒有多少猶豫,他點頭道:“如果隻能二選一的話,我當然是站在娘親你這邊,畢竟是您從小将我撫養長大。”
“至于那個人,他确實對我很好,态度也很親切,完全不像外界傳言中的那麽猙獰兇惡;但不知道爲什麽,我始終對他有些害怕,他的一言一笑,一舉一動,總給我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蘇硯聽得懂江流雲的意思,就是那種平時看上去對你很好,很照顧,但實際上你感受不到半點“溫度”的人,仿佛對方隻是在陪伱演一場戲。
而江三娘這邊,她雖然平時對這個孩子的态度很嚴苛,但畢竟是親手将他拉扯大的,哪怕嘴上再嫌棄,終究也沒有扔掉他,或者真的虐待他。
可能在外人眼裏江流雲很可憐,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江流雲心裏對母親一直都是又敬又畏的,否則剛才也不會二話不說跟過來。
三娘聽到江流雲這麽說,這才容顔稍霁,“你别以爲我是在害你,逼你站隊,你真以爲那家夥将你當做親生兒子、當做關門弟子、當做下一任宮主來看待?”
“羅魇将《他化自在天子魔皇經》修煉到極緻,已然徹底泯滅了人性,和真正的域外天魔沒有任何區别,隻是表面上還披着一張人皮而已。”
“我将事實的真相說與你聽,不僅是爲了讓你來幫我,也是你爲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
聽到姑姑分析利弊,江流雲連連點頭,實際上,他現在在這個“少宮主”的位置上坐得也不安穩。
一方面是威望、實力不夠,壓不住手底下這群兇虎惡狼;另一方面是,他始終對自己頭頂上那位心有惴惴,生怕什麽時候成爲了犧牲品。
至于什麽父子關系都是扯淡,連自己爹娘能都獻祭掉的人,再獻祭個兒子,那不是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随後江流雲再次看向蘇硯,神色有些複雜,“其實,我一度希望你才是我真正的父親,或者說希望紫衣魔君是我真正的父親。”
“可惜事與願違,現在就連我娘,都不是我真正的娘親。”
“算了,”他搖搖頭,“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接下來你們希望我做什麽?”
蘇硯咳了咳,“你可以将我和三娘之間,看做是盟友的關系;接下來不需要你冒險,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你姑姑就可以了。”
“我們三人在此交談過的消息,羅魇等一下出來就會知道,現在我們先對一下口供。”
幾人竊竊私語了一陣之後,蘇硯就從容回去巡使們身邊,三娘他們也回歸到魔染宮陣營。
他們一回去,旁人自然是一陣追問,但江流雲隻是搖搖頭,什麽都沒說。
現在這兩人,已經知道蘇硯對殿中那件仙器志在必得,如果等一下有需要的話,他們會提供幫助。
至于羅魇那邊,他進去天寶殿後遲遲沒有出來,這讓魔染宮諸多修士越發緊張,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随着時間一點點推移,管凝晖口中的“時間趨于統一”終于實現,這仙山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到處能看見修士飛行的劍光、遁光,甚至不乏在空中大打出手之人。
天寶殿這邊,自然也有不少宗門或者散修趕至,但是見到十二巡使、魔染宮、邀月宮三大勢力已經提前趕到,并且隐隐呈現出互相對峙的狀态,新來者也不敢魯莽,紛紛駐足觀望。
其中有與兩個大派交好的修士,紛紛暗中向他們探聽情況,怎麽都在這裏幹站着?
也有人看見玉階上的累累屍骨,懷疑這片宮殿很危險;更有人冒死前往試探,然後成爲階上那些屍骨的同伴
新來的勢力中頗有些老熟人,比如率領妖族的聖妖大人又跑過來了,而且她手底下的人數又壯大了一圈,其中就包括四海龍宮陣營。
龍女湘兒眼睛一亮,連忙朝自家人那邊招手,很快的,一個怯生生的青衣小蘿莉,就單獨飛了過來。
蘇硯見此有點感興趣,莫非是湘兒的妹妹?可是不對啊,她已經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了。
蘇硯初次見到湘兒的時候,她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現在過去這麽多年,她的外表看起來也隻是長大了一點點,約莫十五歲上下吧。
這個新來的女孩兒就更小了,隻有大約十歲不到,她頭上梳着兩個螺狀的發髻,圓圓的小臉蛋稚嫩可愛,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帶着不涉世事的純真。
而且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雖然招呼她過來的人是湘兒,但是這個小女孩飛過來之後,卻親昵地抱住了蘇硯的大腿,小臉蛋還在他身上蹭了蹭。
這讓旁觀者不禁十分訝異,“這是什麽情況?莫非這女孩兒是蘇仙人的私生女?”
“不會吧?這是和哪位仙子生的女兒,怎麽會跑到東海龍宮去了?”
素問更是臉色大變,雙眼死死盯着那個孩子;就連江三娘那邊也有些訝異。
一時間,衆多修士對兩邊陣營眉來眼去,搞得老龍王有點尴尬,這幫混蛋腦子都在想些什麽?
蘇硯彎腰将青衣小蘿莉抱了起來,方才沒認真看,現在他才用仙瞳認出這是誰。
盡管如此,他還是十分驚訝,“原來你這麽小啊?化形後居然是個小不點,這可大大超乎我的預料。”
沒錯,這正是蘇硯當年在江南運河救下的那隻河蚌精,上次見到它還是剛結丹那會兒,也正是因爲它,小龍女才有機會認識蘇硯。
現在想想,湘兒當初将體型是她四五倍大小的河蚌抱了起來,跟抱個小貓咪似的,原來是有道理的。
小蘿莉坐在蘇硯的臂彎裏,表情有些興奮,她用稚嫩的語氣說道:“其實我的年齡,雖然比不上其他妖怪,但在河蚌裏算是很大的了,我也不知道化形後,爲什麽會這麽小小一隻。”
“龍王大人說,可能跟我心理年齡不大有關。”
“哥哥,我一直好想再見到你,但是前面在外頭時人太多了,我不敢出來;剛才小姐主動招呼我,我才敢跑過來。”
一旁的湘兒,聽自己的小跟班說到這裏,卻雙臂抱胸,有些氣呼呼的;因爲明明人是她招來的,但是這家夥卻連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更别說師父從來沒對她這麽好過。
河蚌精小玉卻渾然不覺,隻是拉着蘇硯的手道:“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再一起去看丫頭啊?她跟我說好了的,以後會再見面的,隻要我不被人捉去烤了吃。”
原本臉帶笑意的蘇硯,聽到“丫頭”兩個字,心情卻一下子沉重了幾分。
實際上就連“哥哥”這個稱呼,小玉也是從丫頭嘴裏學來的。
當然,蘇硯沒有将内心的感傷情緒表現出來,隻是輕聲道:“會有機會的,下次我再帶你一起去探望她。”
或者說,探望丫頭的轉世之身,她應該已經不認識蘇硯了,更遑論河蚌精。
單純的小玉更加高興,還在蘇硯臉上啪嗒親了一下。
蘇硯有些好笑,“這都是誰教你的。”
小玉看向旁邊的小主人,湘兒則是連連搖頭,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素問這邊,原本她聽到兩人對話,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心情才剛剛平複下來,但是見到這一幕,她又開始磨牙了
這讓旁邊的環兒嘀咕道:“這麽小的孩子也吃醋,你是醋瓶子嗎?”
“你說什麽?”素問側頭。
環兒立刻闆起臉,一副我什麽都沒說的樣子。
蘇硯繼續和小玉聊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件事,隻見他随手取出一枚散發着夢幻光芒的神秘珠子。
這珠子隻有約莫拇指大小,表面自行散發出氤氲的霧氣,煙霧袅袅飄升,在上方幻化成各種空中樓閣的景象。
“這是一枚【蜃珠】,蜃龍之珠,有随意改變容貌,模拟他人氣息之能。”
“我忽然想到,既然你是蚌類出身,說不定這東西會對你很有用,就送給你吧。”說着蘇硯将蜃珠塞到小玉手裏。
小玉像好奇寶寶一樣,将手中的蜃珠舉起來看了一眼,喃喃自語道:“好漂亮~”說完忽然一口吞進嘴裏。
蘇硯眼神微微一變,這就給吞了??
孰料小玉見到他眼神變化,張嘴又吐出來倒在手心裏,“我平常有什麽東西,都是放在肚子裏的呀,不可以這樣做嗎?”
蘇硯差點忘了這茬,其實很多妖怪都有類似的天生儲物神通,“沒事,但是要真正吃下去的話,還是在一個安全一點的環境比較好,最好回到龍宮之後。”
之前說過,在神話傳說中,蜃龍有兩種形态,一類是大蛤,“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類也。”一類是龍形。
既然如此,蘇硯有一個新奇的想法,如果河蚌精吞下這蜃龍之珠,日後有沒有可能進化爲蜃龍呢?
其實早在《山海經·東山經》中,就有提到“蜃珧”這種生物,其中“珧”是一種蚌類的名稱。
先從河蚌進化到蜃珧,再從蜃珧進化到蜃龍,這條進化路線聽起來就很合理;如果小玉真的能進化成蜃龍,日後也能成爲自己的臂助之一。
當然,蘇硯的如意算盤打得很響,但是具體能不能成不知道,反正小玉開心就好。
外人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有些豔羨,這位蘇仙人出手就是大方。這個小女孩似乎不是他的私生女,隻是一隻還未化形之前就認識他的小妖。
前頭蘇硯收下龍女爲徒,一出手就是上古仙人遺留世間的寶劍和劍法。
現在見到這舊識,随手又翻出來一顆龍珠相贈,還是十分少見的蜃龍之珠,要知道,現在這世上還有沒有活着的蜃龍都不知道了。
一時間,之前那些想跳出來跟風拜師的人,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湘兒在一旁看着,同樣忍不住眼巴巴問道:“師父,我呢?”
蘇硯搖頭,“不要太貪心,前頭不還送了你一把劍嗎?”
湘兒嘟了嘟嘴,還是沒說什麽,隻是開始教育小玉,以後要說謝謝。
說起來,河蚌精是真的天真無邪,她也不會拒絕的,蘇硯送了,她就收了,沒有那種“哎呀,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收下”的想法。
因此蘇硯很喜歡她,繼續抱着她多聊了幾句,直到又有好幾批熟人過來。
先是绮泷凰,騎着外觀拉風的域外邪龍玄夜登場。
九頭九尾的邪龍一出現,就扯着嗓子一頓嗷吼,吓得在場不少坐騎人仰馬翻,倒是羅魇的黃金血神犼相對鎮定,而且看上去對它有很大的敵意。
绮泷凰身後跟着呼啦啦一大幫人,論絕對人數,那别家勢力恐怕隻有妖族全體齊至,才能跟大楚勢力拼上一拼。
在場衆修士見到大楚女帝,居然騎着蘇仙人的坐騎出場,面色都不由得有些古怪,這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意氣風發,身穿金紅二色帝袍的绮泷凰落地後,對身後的手下們稍微吩咐了一聲,讓東廠廠公沈無殇、錦衣衛指揮使紀正綱負責帶隊之後,就帶着玄夜向蘇硯這邊飛過來了。
玄夜的體型自然相應縮小了不少,而且它見到蘇硯之後有點慫,還躲在女帝背後。
這讓蘇硯放下小玉,闆起臉來,“你還有臉回來?我問你,到底誰才是你的主人?”
玄夜委屈地嗷了一聲,别人也聽不懂是什麽意思。
“好了好了,”绮泷凰微笑着給玄夜解圍,“它也不是故意跑到我那邊去的,現在我給你全須全尾地送回來了。”
趁此機會,這“迷你龍”迅速溜到蘇硯身後,還挑釁地看了夜魔皇的坐騎一眼;不過當注意到素問不善的目光之後,它連忙“正襟危坐”,裝作沒看到她一樣。
這時,绮泷凰已經站到蘇硯身邊,與他聊起了之前在人道傳承秘地中的收獲.
後續,還有更多的勢力和修士陸陸續續來到,比如邪道六門中的無憂谷和萬毒谷。
其中老熟人蓮月,帶着一個身穿五色衣裙的女子,有些蠢蠢欲動的樣子;似乎想找機會過來與蘇硯說說話,證明她是真的認識谪仙人,不是在吹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