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退開,給蘇硯留出一個施展的空間。
蘇硯閉上雙眼,體内的月之本源,往外散發出亘古不變的微光。
他在靜靜感受時間的流逝,素問她們是晚于自己進來仙山的,所以相對于自己所處的時間段,她們還停留在“過去”。
兩者之間存在一個時間差,舉個例子,當蘇硯處于辰時二刻,素問就處于一刻;當蘇硯來到了三刻,素問才剛剛來到二刻。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從三刻中伸出手,将處于二刻的素問拉過來。
很快的,蘇硯身後浮現出十二輪明月,它們的月相各不相同,或虧或盈,按時間順序有序排列。
當這十二輪明月開始逆向轉動,巡使們立刻就看見,周圍出現一道道倒退走路的殘影,那些都是他們自己的身影,仿佛時間真的開始倒退一般。
等時間退到了一定節點,那些紛亂的殘影數量,忽然增加了許多個,其中就有素問、龍女湘兒,以及一衆邀月宮弟子的身影。
但她們看上去虛幻而透明,仿佛隻是一幕幕曆史影像,并非活生生的存在。
就在這一刻,蘇硯雙目睜開,他伸出右手,像是抓握住了某種無形的事物,用力往身前一拉!
與此同時,正四處張望的素問等人,忽然察覺到有一股力量憑空将她們抓扯向前。
由于事前有過溝通,素問立刻下令,“所有人不許抵抗!”
于是下一瞬,衆人感覺眼前閃爍了一下,但是定睛一看,一切都沒變,她們還是站在那宮殿群的玉階之前。
不,唯一的變化是,附近忽然多出來好幾道身影;其中站在衆人前方的,赫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蘇仙人。
他體内散發出的微光正在逐漸黯淡下去,背後十二輪明月閃爍了一下,也跟着消失不見。
蘇硯先是看了一眼天寶殿,然後才收回視線,微笑看向爲首的素問和小龍女,“辛苦你們了。”
不過話音一落,他就微微皺眉,看向素問的左腹處,“你受傷了?”
素問自然早已将一身血衣換去,原本見到蘇硯,她正要欣喜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但此刻聽自家相公這麽一問,她立刻微蹙眉頭,臉色也蒼白了幾分,做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是受了點傷,不礙事的。”
這讓旁邊的湘兒看得一愣一愣的,這個女人剛才不還活蹦亂跳的嗎?
蘇硯自然看得出素問的“矯情”,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幫她檢查傷勢。
相公一上前,素問順勢就倒在了他的懷裏,雙眼緊閉,睫毛輕顫,神情充滿了期待。
有時候女人有點小小的矯情也不全是壞事,就像生活需要有儀式感一樣,這也是她和喜歡的人之間調情的方式。
但是蘇硯卻并沒有滿足素問的心願,隻是将右手放在她的左腹處,随着本源明月之力洗刷,傷口上附着的陰邪異種能量,很快就被清除得幹幹淨淨。
“好了,起來吧。”
素問立刻癟起小嘴,她睜開眼睛,用撒嬌的語氣道:“主人~要親親。”說完還嘟了嘟粉潤的朱唇。
蘇硯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多少人看着呢,回去再說。”
素問有些委屈地捂住腦袋。
他們倆的竊竊私語,雖然除了湘兒之外沒人聽見;但是邀月宮一衆弟子,還是正面見到了宮主花癡的這一幕,她們臉上多少都有點尴尬,甚至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能不能矜持一點啊!宮主,你可是一宗之主,能不能不要白給,這樣丢的是我們邀月宮的臉。
唯有雙手套着枷鎖的雲霓,冷哼了一聲。
素問卻不當一回事,隻見她主動脫離蘇硯的懷抱,用正兒八經的語氣對諸多門人說道:“我要鄭重宣布一件事!”
邀月宮衆弟子立刻嚴肅起來,她們抱拳微微低頭,靜待宮主的命令示下,會是什麽重要的大事呢?
隻見素問咳了咳,“從今日開始,蘇硯就是我們邀月宮的主人啦~”
盡管她的語氣聽起來很歡樂,但那副表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這讓衆弟子一臉錯愕,這是什麽意思?當衆讓位?難道邀月宮的宮主,從今之後要變成這位蘇仙人了?
蘇硯立刻捂住素問的嘴,并且認真對衆人道:“不要聽她胡說,素問現在是邀月宮的宮主,以後也一直會是。”
“而且她的性格,我相信伱們多少也領教過,偶爾是會發一下瘋的,不用在意。”
原本有些彷徨的邀月宮弟子們,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們也不是抗拒蘇硯,隻是畏懼不确定的将來。
素問有些幽怨地看了蘇硯一眼,于是他暗中傳音道:“我知道你掏心掏肺地想對我好,但是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先給我乖乖承擔起宮主的職責,知道嗎?”
他繼續說了幾句體己話之後,素問這才重新露出笑顔。
好不容易安置好這邊,蘇硯帶着龍女回去巡使們那邊,管凝晖見狀調侃了他一句,“我看你很受女人歡迎嘛~”
蘇硯咳了咳,裝作沒聽見,繼續與他們商談如何獲取日月時尺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血祭的事情倒是解決了,之前邀月宮弟子們有圍獵過一群羵羊。
那是一種土行精怪,有遁地之能,在外界早已絕迹,可用來煉丹入藥;因此她們特意活捉了一批,此時正好用上。
就連數量問題也不必擔心,等一下要進入天寶殿的并沒有那麽多人,普通弟子進去隻是送死而已,還不如在外面等候。
蘇硯他們商量了一陣,還是覺得不能硬拼,那樣容錯率極低,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死魂滅的下場。
這時刑名提出一個方案:“要不,我們幹脆把這裏有一件頂級仙器的消息傳散播出去,讓别人來打頭陣。”
“尤其是一些擁有頂尖強者的勢力,比如魔染宮、血煞魔宗之類的,等他們正面吸引住華光仙人的注意力,雙方大打出手之時,我等再伺機出手,奪取仙器。”
單純的湘兒聽到這裏,弱弱地問了一句,“這樣是不是有點卑鄙?”
一向面目冷峻的刑名,難得對她露出一個笑容,“這是替天行道,誅殺邪魔外道向來是我等正道修士的己任。”
勾陳已經适應了這位螣蛇巡使的“卑鄙無恥”,畢竟這十幾年來的同事關系,經常聽刑名和天空在例會上唇槍舌戰,早就摸清他的性格了。
“如果能成功,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但問題是别人有那麽傻嗎?”
“想在華光面前支撐幾招,給我們争取到足夠的時間,起碼也要第九境的存在吧?”
勾陳所說的,正是蘇硯的顧慮,如果真有那麽簡單的話,他早就把安隐給引過來了,讓華光和安隐打個你死我活,豈不美哉?
能一路修行到第九境之人,哪個不是人精,你想拿他們當槍使,小心反過來被他們利用。
“有句話叫‘利令智昏’,當然,在具體操作上還需要再商榷一下,最好先選定目标,再來定下計劃。”
“甚至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多找幾家邪道勢力來,盡量把水攪渾。”刑名興緻勃勃地說道。
蘇硯卻聽得有點頭大,萬一時間之尺最後真被人搶走了怎麽辦?這家夥真以爲仙主就那麽厲害,能以一敵多不成??
就在這時,蘇硯忽然一凜,他冥冥中感知到,有什麽事物接近了這裏,但是轉頭一看卻什麽都沒發現。
很快的,就連其他幾位巡使都隐隐有所察覺,連素問都向蘇硯這邊投來了疑惑的目光,顯然感知到了那種異樣感。
管凝晖大大咧咧道:“這不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嗎?進入的人越多,仙山整體的時間就會越發趨于統一。”
“現在應該是有其他修士來到了這宮殿門口,而且人數應該不少,修爲也不低,所以才會被你們隐約察覺到。”
“等再過上一段時間,你們就可以互相見到彼此了,不用着急。”
蘇硯也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真要執行刑名那個方案的話,好像也确實需要大家身處于同一時間段。
正在思索之際,忽然!玉階前的虛空處有強烈的魔氣升騰,最後化作一扇高大繁複的黑色門戶。
從門後先邁出了一隻高大兇猛的黃金血神犼,坐在神犼背上的,是一個身披黑金色大氅,眉心處有一道豎形血痕的神秘男子。
随即門後陸陸續續有不少魔道修士走出,他們一出來就戒備地組成陣型,拱衛在魔皇身後,那道門戶也随之消散。
沒錯,這些人正是魔染宮的修士,爲首之人便是夜魔皇羅魇。
邀月宮衆弟子,同樣迅速組成陣法戒備,警惕地看向這幫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說什麽來什麽?這刑名是烏鴉嘴嗎?蘇硯不禁有些納悶。
在他的視線投向那邊之時,羅魇的目光也正望向此處。
雖然兩人之前在天淵秘地外,就曾有過視線接觸,但那時隻是一觸即分,此刻才算是針尖對麥芒地碰上。
羅魇的眸子漆黑,帶着一種似乎能将人的神魂吸進去的詭異之感,他看向蘇硯的目光,略帶幾分感興趣的神色,蘇硯則是冷靜沉着以對。
在夜魔皇身後,江三娘和江流雲自然也在,三娘依舊是那副嘴角微彎的妩媚模樣,似乎隻有看見他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黑瞳魔君則是面無表情。
“久聞蘇仙人大名,之前未能當面詳談一番,實在引以爲憾;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看來你我二人确實有緣。”羅魇從坐騎身上一躍而下,微笑看向蘇硯。
蘇硯雙手負後,十分淡然地步步向前而去,最終在邀月宮衆人前方站定,幾位巡使也緊跟着他的步伐。
他語氣平靜道:“你我之間不熟,就不必如此假客套了,夜魔皇來此有何目的?”
“當真不熟?”羅魇的語氣有些詫異,“可本座怎麽覺得,我們倆早有交集?”
他這句話中,似乎意有所指。
蘇硯腦海中念頭急轉,該不會當年自己冒充紫衣魔君的時候,這個混蛋就已經識破了自己的真面目吧?不太可能吧,當時兩人就沒碰過面。
而且羅魇當初既然知道此事的話,爲什麽會放任他來去自如?還把江三娘給,咳咳.
總之蘇硯不想接他這個話茬,以免羅魇把自己當年做的那些事都抖出來,那雙方的面子恐怕都不太好看。
見蘇硯沒有回應,羅魇繼續笑笑地說道:“蘇仙人又是何故來到此地呢?”
蘇硯微微擡頭,目光望向那高處的古老宮殿。
羅魇頓時恍然道:“那碰巧了,我就說我們有緣,我也是爲了那件東西而來,看來今日你我之間少不得做過一場。”
“你知道那是什麽?”蘇硯反問。
“我隻知道這天寶殿内藏有一件仙器,具體是什麽不清楚,這是之前我從一個被關了許多年的死囚口中得知的消息;哦對了,他味道不錯。”
羅魇的話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什麽叫“味道不錯”?這是用來形容人的詞語嗎?
“此地的時間流動似乎有些古怪,要不是那種隔離越來越薄弱,我也無法輕易過來;要是等隔離徹底消失,我們在殿内再碰頭的話倒有些麻煩,還不如現在先通個氣。”
蘇硯沉吟了一下,要不要按照刑名的方案來?可夜魔皇是什麽人物?他有那麽好騙?算了,先試試。
蘇硯不動聲色道:“通氣就不必了,我不怕實話告訴閣下,殿中有位極厲害的人物守護着那件仙器。”
“我比你早來了不少時間,也隻能進去逛一圈便空手而回,你想得到恐怕沒那麽簡單。”
蘇硯這番話,魔染宮衆人一聽卻大多不信,這位谪仙人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之前威壓整個天淵的氣息更是可怕無比;如果殿中真有一個守護者讓他束手無策的話,恐怕得真仙下界才有可能。
不過夜魔皇聞言卻思索了起來,他所得到的情報,似乎沒有蘇硯這邊的那麽詳細,而且他聽得出這位谪仙人沒有說謊。
這也正是蘇硯的“陽謀”,他說的都是實話,目的就是想引羅魇親自入殿去探一探,如果對方大意輕敵,有可能會被華光重創甚至幹掉,那到時就是自己的機會。
哪怕羅魇足夠小心,像自己一樣,逛了一圈就全身而退,那自己也沒什麽損失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