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這邊,他想循着因果之線找到有容,卻遇到了一個很麻煩的問題。
明明是向西北方而去,但是越飛卻感覺離有容越遠,因此他不得不停下來思索對策。
方才趕路時,整個秘地發生了一次【淵變】現象,即所有地域都随機變換了一遍位置;蘇硯看了眼“新地圖”,還好勾陳他們那邊離碧波湖更近了,應該很快就能趕到。
倒是自己這邊十分麻煩,有容很有可能不在地圖上任何一處地域中。
蘇硯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拿出一副龜甲、三枚銅錢,沒錯,他又要使用【六爻神算】這玄學算卦的法門了。
由于成功率忽高忽低,實在不怎麽靠譜,蘇硯已經很久沒用過它了;但是剛才他忽然冒出一個奇妙的想法:能不能将因果之道,和六爻神算結合在一起使用?
一般來說,算卦尋人想盡可能提高成功率的話,最好需要一些媒介,比如那人留下的頭發或指甲,又或者穿過的衣物等等;如果還能圈出大概的範圍,那麽占蔔的成功率還會進一步提升。
以蘇硯的想法,既然他能循着因果之線感應到有容,那麽以這根因果之線來作爲媒介,效果會不會更好?畢竟他們這也算是“千裏姻緣一線牽”了。
順便蘇硯還把卦仙卦盤拿了出來,這種時候不管什麽手段都得用上。
在姨娘的注視下,蘇硯誠心正意,手捧龜甲、卦盤二物開始起卦,在這個過程中,他将自己和有容之間那根因果之線“纏繞”在龜甲上,以此爲媒。
最終蔔出來一個【澤水困】卦,卦辭是: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
此卦主困境求通,表現在外就是陷入困境,才智難以施展,但隻要堅守正道,終能擺脫困境。
因此這是個中上卦,一看卦辭就知道,什麽“亨”啊、“貞”啊都是好詞來着。
蘇硯稍微松了口氣,雖然他也知道這不一定準,但總比蔔出個下下卦來得好。
崔秀雲對占蔔之道也有一二了解,她一見這卦象就微皺眉頭,“主卦坎,客卦兌,這顯示出的方位還是在西北方。”
蘇硯卻沒有氣餒,反而眼中隐隐有光!因爲他真的找到線索了。
此卦一出,他能隐隐約約察覺到,卦盤似乎和某個神秘的地域聯系了起來;也不知道這是六爻神算結合因果之道産生的奇異變化,還是卦盤本身特殊,又或者是三者共同出力造就的結果。
總之蘇硯嘗試性地往卦盤中注入法力,很快的,黑色卦盤上血字華光大放!将兩人籠罩了進去。
等光芒消散,蘇硯發現他們來到了一處冰天雪地之中;到了這裏,他對有容的感應一下子清晰了起來,還是在西北方。
于是蘇硯立刻往那個方向禦劍飛去,這回就沒出問題了,能感覺到自己離有容越來越近。
崔秀雲緊随其後,同時在四處觀察周圍的環境,忽然,她咦了一聲,“地上有腳印,之前有人來過這裏。”
一心向前的蘇硯,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确實發現了一些腳印和蹄印。
等等,那蹄子的形狀.蘇硯腦海中冒出一個白發蒼髯老者的形象,還有他座下那隻麟頭豸尾的神獸四不相。
歸墟的命靈老人?他也到這裏來了?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歸墟在三大秘境中,也算是特别神秘的一個門派,他們的傳承可追溯至洪荒時期,上萬年來更是不曾斷絕;他們擅于推衍天機,趨吉避兇,修行界曆史上許多大事件中都有他們的身影。
如果說其他宗門來天淵秘地,主要是爲了探寶、尋機緣的話,蘇硯相信歸墟的人絕對不會那麽單純,或者說主要目的不在于此,就像昔年刑名目睹到他們的人,在北海海眼鎮壓劫氣爆發一樣。
做這種事情,對歸墟來說并沒有直接的好處,但他們依舊在默默行動。
如果可以的話,蘇硯希望有容不要牽扯進那些大事件當中,歸墟之人會插手之事,往往涉及到某些高層次的東西。
和姨娘說明了一下,痕迹可能是歸墟之人所留之後,蘇硯再度加快了速度。
很快的,兩人就來到一處地下冰窟的入口處,這裏有一扇雕刻着上古仙神事迹的巨大石門,但是現在門戶已經被人打開,内裏是一片深邃的漆黑,仿佛可以吞噬世間一切光芒。
而且門口處同樣留下不少腳印,蘇硯分辨了一下,發現至少有兩撥人馬曾在此處駐留,這讓他心中更加擔憂,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
崔秀雲的注意力,則是放在眼前的黑暗之中,神色凝重,她發現自身的神識一探入此地,就會被黑暗吞噬,尋常視線更是無法穿透。
于是崔秀雲運起門中秘法,右手并劍指在眼前一抹,金光一閃而過,這是開了“天眼”,但是天眼同樣無法看穿門後之暗。
蘇硯見此擡起頭來,他驚訝地發現,目前這個狀态下的仙瞳,居然也看不破這黑暗。
于是他全力運轉仙瞳,碧眼方瞳的征兆再現,這樣才能隐約看見内部事物的輪廓,但依舊有一種朦朦胧胧、模模糊糊之感,就像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一般。
見此姨娘小心問道:“蘇硯,裏面是什麽情況?”
“一個狀似尋常的冰窟,有一條甬道蜿蜒逐漸向下,裏面散落着一些橫七豎八的陳年屍骨;另外這裏的黑暗着實有些古怪,讓我想起了佛教傳說中的【無明地獄】。”
通常來講,佛教的地獄分爲四大類:八寒地獄、八熱地獄、近邊地獄、孤獨地獄。
另又十八層地獄的說法,即民間傳說中常見的拔舌、刀山、油鍋、蒸籠地獄等等。
【無明】一詞則是起于十二因緣之說,無明即是不明,是不能知曉世界真實本質的原始愚癡,是一切煩惱的根源。
而十二因緣又是構成佛教“三世輪回”理論的基礎,隻有擺脫十二因緣的束縛,才有可能出離生死而證得涅槃。
顧名思義,無明地獄就是無法明了世間真相的地獄,像凡人一生都生活在渾渾噩噩之中,也可以說是身陷無明地獄,其中“目不能見”隻能算是最基礎的一種無明。
蘇硯由于和佛教之間的種種聯系,這些年來還是讀了不少佛經的,此時給姨娘講解了一下。
她微微點頭,“也就是說,生靈進入此地之後,會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而且會失去方向感;嚴重的話,有可能會一直在裏面徘徊至死。”
“對,那些白骨應該就是以往進入此地後,卻始終找不到出路,故而死在裏面之人。”
“走,”蘇硯主動握住崔秀雲的左手,“你記得不要松開我的手,出了什麽事也不用緊張、不用害怕,跟着我走就行。”
崔秀雲的身體起初僵硬了一下,随即才放松下來,她柔聲答應道:“好。”
兩人聯袂踏入無明地獄,一進入果然,那種感覺像是沉入了一個絕對寂靜、絕對黑暗的空間之中,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意志不堅定之人,在這裏待不了多久就會發瘋。
蘇硯仗着有仙瞳在身,倒是一路暢通無阻,期間崔秀雲緊緊握着他的右手,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感受到他掌心中的溫暖,心裏卻很鎮定。
兩人逐漸深入冰窟,越往下越是寒冷,在這裏正常是無法溝通的,但是因爲手牽手的關系,蘇硯可以直接将自己的神識傳音,通過身體連接傳遞給崔秀雲。
“在這裏感官也會被逐漸削弱,注意運轉功法抵禦嚴寒。”
崔秀雲答應一聲。
兩人走着走着,蘇硯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歎息聲,“你啊,我都說了,等下次見面,再給你說說我是怎麽跑進書裏的,伱又何必苦苦前來尋我呢?”
有容!這是有容的聲音,蘇硯聞言就是一喜,他大聲呼喚有容的名字,但卻不知道她聽不聽得見,反正他自己是什麽都聽不到的。
不管怎麽說,既然有容現在還有餘力跟他說話,處境應該不至于太差。
“好啦~别喊了,你這性子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隻能說這裏很危險,料想你也不可能退走;既然如此,等你下來見到我之後,發現救不了我,大概就會死心了。”說到末尾時,有容的語氣有些低沉。
“因爲她的幹擾,我沒法一直和你聯絡,就這樣吧,我在下面等你。”
至此有容的聲音徹底消失,無論蘇硯如何呼喊,她都再沒有半點回應。
他?他是誰?爲什麽他能幹擾到有容?
蘇硯心中冒出一堆疑惑,要不是有容已經提醒過這裏很危險,他真想直接打穿地面,沖進地底深處搜尋。
崔秀雲能感知到蘇硯的情緒起伏,但是忍耐住沒有發問,直到感覺到他的右手平穩下來後才問道:“怎麽了?”
蘇硯大概解釋了一遍,姨娘也不知所以,她猜測道:“有可能是有容和其他‘囚犯’一起,被關在下面?”
“可是什麽人會被關在這種地方呢?有容又是怎麽被關進來的.”蘇硯實在是一頭霧水。
根據趙燕兒說的,有容很早之前就失蹤了,難道她也和老鷹高天要一樣,是在天淵秘地沒開啓的時候進來的?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蘇硯牽着姨娘加快腳步前進。
地底深處,一位神秘的白發美人,雙手自然交疊在小腹處,安安靜靜地沉睡在一塊萬年不化的巨大冰晶之内。
缭繞着寒氣的空曠山洞中,此時忽然有女子的聲音響起。
“你這該死的女人,我發誓一定要弄死你,到時候你再怎麽求我都沒用。”一個充滿怨氣的女聲正喋喋不休。
“你看看你,跟個怨婦似的。”有容的聲音有些無語,“我不就是跑出去和我家郎君恩愛一下嗎?你有沒有必要氣成這樣?”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神秘女聲咆哮了起來,“我們現在這種狀态,神魂感知是完全同步的。”
“我不都說了嗎?早惡堕早享受,晚惡堕白挨透;既然不能反抗,你當做享受不就行了?”有容輕描淡寫地回應。
這讓那個神秘女子簡直快氣吐血了,“好好好,當初我就不該找你來幫我。”
有容冷哼一聲,“你那叫找?根本就是強迫,莫名其妙就将我擄過來,你又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女子聞言沉默了,而有容還在繼續,“我沒得選,你也沒得選,還是省點力氣吧。真想脫困,希望可能還是得寄托在我家那位郎君身上。”
冰霜甬道深處,歸墟與雲天海崖之人走到盡頭,終于脫離了身後的黑暗。
途中多虧有命靈老人在前指引,衆人才算有驚無險地來到此處。
雲天海崖的紫婆婆,想起方才之事還有些愠怒,“那不要臉的女人居然也能在此處來去自如,方才好險就被她得逞。”
命靈也是眉頭微皺,那位門主究竟是怎麽進來的?按理沒有掌握法門的話,此地應該是任誰都進不來才對。
“算了,現在她暫時不敢接近,我們趕緊找到那位被封印的神女才是正理。”
在這兩大秘境之人繼續前進,面對新的考驗之時,蘇硯他們這邊。
不知何時起,蘇硯察覺到四周圍有哪裏不對,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們,但是他左右掃視卻并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直到兩人走過某個拐角之時,崔秀雲忽然憑空消失不見!
蘇硯一驚,伸手去抓,卻什麽也沒能抓到。
從崔秀雲的視角來看,她原本還在握着蘇硯的手默默前進,忽然手中一空,一個恍惚之下就發現自己脫離了黑暗,來到一處神秘的寒冰山洞之内。
在她面前不遠處,有一塊萬年冰晶,冰晶裏還有個白發美人。
“你在做什麽?”
崔秀雲驚訝地聽見了有容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切。
随即另一個女性的聲音響起,有些冷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乖乖看着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