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硯往青城宮這個方向飛身而落的一瞬間,玉貞心中就是一跳。
她依舊如往常一般,身穿一襲青色道袍,一頭柔順青絲用玉簪挽起,望之姿容綽約,清冷妩媚。
昔年與蘇硯結爲道侶之後,雙方溫存不過月餘時間,蘇硯就一去不回,轉眼間便是十三年過去。
雖然對于修行人來說,十數年時間不算什麽,期間他們也有通過書信聯絡,但是玉貞總是會擔心蘇硯忘了她;或者對她的感情,不再像以往那麽熾烈。
玉貞也着惱自己的胡思亂想,認爲就是因爲這樣,她才會遲遲無法破入生死三玄境,要知道就在去年,與她同輩的顧甯風已然突破。
此次啓程之前,玉貞已經想好了,如果有機會見到蘇硯的話,再和他私下談談天吧,向他傾訴一下這些年來心中的相思之苦。
但她又覺得這樣有點.有點太小女兒家家了,糾結之後還是決定,到時候随意聊聊修行上的事就好。
一直到剛才親眼見到蘇硯到來,看着他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的樣子,看着他收徒、召集十二巡使的樣子,一下子又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了。
原本玉貞還想着,等進入天淵秘地之後,兩人不知道還沒有私下見面的機會,可能要等這次行程結束後才有了。
結果沒想到,就在天門即将開啓之時,蘇硯竟直直往這邊而來。
是因爲我麽?不不不,不要胡思亂想,這種緊要關頭,他哪有空去挂念什麽男女之情,應該是過來和林真君商讨結成攻守同盟之事.
陷入心中思緒的玉貞,被那九頭九尾的兇獸一吼才回過神來,那是,域外邪龍?蘇硯當年跟她說過的
還未來得及回過神,玉貞就見到蘇硯禦龍而至,他先向爲首的林宛白、抱樸子,以及顧真人他們點點頭,然後便近前來,體貼地牽起了她的雙手。
蘇硯不知何時已将面具收起,他用溫柔的語氣說道:“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
玉貞真人一下子被他弄了個大紅臉,她不由得低下頭,用細如蚊呐的聲音道:“好,好多人看着呢,私,私下再說。”
蘇硯隻是微笑着輕輕抱了她一下,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這讓玉貞臉紅心跳,緊張得快喘不過氣來。
其他修士大爲驚訝,他們一直知道,蘇硯與青城宮的玉貞真人結爲道侶,但是自從那場傳遍修行界的道侶儀式之後,蘇硯這十幾年間好像再沒回去過青城宮。
衆人還以爲他們之間,更像是那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系,主要是爲了修煉、或者有特殊功法需求才會結爲道侶,其他都是次要的。
但是現在看,兩人之間頗有幾分真感情,能讓仙人也動心,這位玉貞真人确實有些不凡之處。
望着這一幕,衆人的心思各異,既有佩服蘇硯灑脫的;也有意外仙人并非斷情絕愛的;更有女子羨慕玉貞能得到如此天驕的寵愛
當然,也有人心情不太好,比如素問就看得直磨牙,随身跟在她旁邊的環兒連忙提醒道:“冷靜,宮主您千萬冷靜。”
仙宮處,绮泷凰遙遙望着這一幕,眼神甯靜,不知心中是何想法。
魔染宮處,江三娘倒是饒有興緻地認真觀察玉貞,她現在才認出,這位就是傳言中的那位谪仙道侶,果然有幾分姿色。
趙燕兒則是在近距離,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向蘇硯,然後她就看到對方也向她眨了眨眼睛,燕兒連忙做賊心虛地低下頭。
對了,人群中并沒有有容的身影,她這次是沒來嗎?應該不會出門曆練了十幾年,到現在還沒回山門吧.
畢竟是大庭廣衆之下,蘇硯隻是抱了一下就松開手,他對玉貞道:“等會兒你和我一起,還是跟宗門這邊一起行動?”
玉貞連忙正色道:“宗門這邊就好,免得到時拖累你,伱要小心。”
在小兩口私下相商之時,另一邊,江流雲見到蘇硯駕馭域外邪龍出場,立刻陷入了震驚之中。
黑瞳魔君産生了一些聯想,該不會.難道是他?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現場少數經曆過當初地圖之争的修士,比如大日魔君、紫宸玉府的乾衍真人,同樣有所聯想,但他們均不認爲蘇硯會是紫衣。
因爲紫衣魔君無法做到,像蘇硯這樣随心所欲禦使邪龍;而且僅憑借一個相似點,就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聯系在一起也太過離譜,應該是巧合而已。
倒是夜魔皇見到江流雲掩飾不住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看向蘇硯
就在這時,太陽完全升起,與此同時,天門内部忽然傳來一聲鍾響!
“咚~”
這悠悠鍾聲莊嚴浩大,如同黃鍾大呂,一聲之後緊接着又響起兩聲,“咚、咚~!”每一聲都比前一聲更爲洪亮,讓在場所有修士神魂都爲之一震,有一種身心皆顫之感。
但是這種感覺并不是讓人恐懼、害怕那種,正相反,震完之後,修士們都有種心神清明,渾身舒爽之感,仿佛渾身上下都被洗練了一遍。
這正是天淵秘地開啓的信号,而鍾聲的本體,傳言是秘地深處的一件仙器,可惜從來沒人能得到它,甚至真正見過它真身的人都寥寥無幾。
随着三聲宏大的鍾聲落下,高聳入雲的天門緩緩向外推開,衆人立刻緊張地做好準備,就連蘇硯也重新回到缥缈仙宮,準備進入事宜。
天門開後,可見内部充滿白色的雲霧,一眼望去什麽都看不清;但此時霧氣在往外逸散,它們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在空中凝聚幻化出諸多仙神的影像。
這些白色身影,或乘雲、或駕車、或馭獸、或踏風而來;他們臉上或微笑,或互相打招呼,或威嚴地注視下方人群,表情惟妙惟肖,就像真有一批上古仙神,下凡來享用先民的祭祀一般。
目睹這一幕,蘇硯想起《周禮·春官·大司樂》中的一段描述:“乃奏黃鍾,歌大呂,舞雲門,以祀天神。”
不少愣頭青散修,見天門一開,本想拔得頭籌,禦劍直沖過去。但是見其他人沒動靜,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按耐住躁動不安的心,免得沖上去送死。
等雲霧逐漸散去之後,可望見門後天體廣遠,但非常奇異的是,天門内的場景居然不是連貫性的,而是被分割成了一塊一塊。
舉個例子,右上角是一片寂靜無人的古代宮殿群,地上鋪着白玉階梯,詭異的是,梯上散落着一堆堆屍骨;右下角卻是在蒼莽的深山之中,有一條青石闆路,蜿蜒至雲深不知處。
左上角占據主體的,是一條渾濁激蕩的鮮血河流,河中有白骨與屍體沉浮,更有嚎叫、哭泣之聲不絕于耳。
左下角是一顆生長在懸崖之巅上的參天古樹,這棵樹上結着一個個玉白色的梨形仙果,其中仙果之氣竟化爲人形,在枝葉間互相嬉戲打鬧~
這還不止,天門内部的畫面時時變化,衆人看得目不暇接,驚呼聲此起彼伏。
“快看!是仙山小徑!”“忘川河怎麽跑進天淵秘地中了??”“天呐!是交梨仙果,如果能吃下一顆,豈不是當場成仙?”
在其他人驚呼之時,像天地六宗、魔道四擘這些宗門,已經立刻動身飛向天門之中。
衆多修士緊接着反應過來,現在進應該沒事了,但是不少人糾結要不要等一等,等到自己想進入的那片地域顯現出來之後,自身再投入其中。
不少大宗大派出身的弟子,此行之前得過長輩提點,見此心中一陣嘲諷:真以爲想進哪就進哪?沒有特殊手段庇護,你們就算手牽手進去,都會随機出現在完全不同的地域。
至于瞧準時時變化的“地圖”再鑽進去,那更是純屬想多了。
蘇硯自然對天淵秘地内的規則有一定了解,他先前在青城宮逗留的時候,早就查閱過相關資料。
另外早在雲霧散開之時,他就對身邊的所有巡使說道:“等會兒進去之後,如果是集體行動所得到的收獲,事後再根據衆人出力大小分配。”
“至于我想要的那件東西,目前暫時不知道它會以何種形态出現,總之等時機到了,我再通知你們出手幫忙。”
“在此之前,我不會幹涉你們的行動,也就是說,你們可以和自身所在的勢力一起進去探索,不是非得跟在我身邊進去。”
天空聞言提出一個問題,“那萬一到時候,我們與仙主身處于不同的地域,在接到您的通知後,沒法盡快趕過去怎麽辦?”
“沒事,我并不是非要借用你們的力量不可,隻是有備無患。”
衆人聞言恍然,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後,隻有貴人、勾陳、青龍決定跟仙主一起進去。
畢竟巡使們大都是背後有勢力之人,绮泷凰更是手下一大幫人等着她指揮,所以她沒空和蘇硯單獨行動。
其他人跟自己一起也就算了,比如勾陳雖然帶了一些手底下的班底過來,但是他不想費那個勁去帶他們折騰,也不想跟着西海龍宮那邊行動,隻想跟着仙主碰一碰機緣。
但是貴人就讓蘇硯有點看不懂了,按理來說,她要是和自己行動的話,該怎麽和玄女閣那邊交代?
值得一提的是,蘇硯的這位姨娘,數年前就已經不聲不響地晉入了第七境。
據她所說,這些年來在淵通界閉關,感悟天地法則的經曆幫了大忙,否則以她的積累,至少還要幾十年才有希望突破。
現在崔秀雲在玄女閣也算是重要戰力了,并不是那種可有可無的角色。
似乎是從蘇硯的目光中感受到疑惑,貴人暗中傳音道:“我在門中隐藏了實力,目前她們不知道我的真實修爲,而且明面上我并不在這次探索隊伍中,是私下來的。”
蘇硯這才恍然,但還是有些訝異于貴人的決定,其實她要是申請的話,絕對是能加入到隊伍之中的,畢竟她在玄女閣中好像地位不低,是某位大人物的親傳弟子來着。
這隻能說明,貴人從一開始就打算跟在自己身邊
另外玄武這邊,其實他是很想和仙主一起去的,但是他有點自卑,擔心自己目前的微末修爲拖累仙主,因此還是選擇和不死軒那邊一起。
小龍女則是完全沒有這個顧忌,她現在才第五境,但是一心想和師父闖蕩!什麽東海龍宮,早就被她丢到腦後去了。
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巡使們的身影們逐一消失,蘇硯則是目送各大勢力接二連三地飛入天門,還好那門戶夠大,哪怕人多得跟下餃子一樣都不覺得擠。
蘇硯自己倒是不慌不忙,還試了下能不能駕着仙宮沖進去。
結果果然不行,那算了,蘇硯吩咐浣花和惜朝在外面等待;另外現在的仙宮,哪怕主人不在也有自保之力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爲與代天殿合并之後,兩者之間産生了一種微妙的聯系。
哪怕拆分開來,缥缈仙宮也可以隔空借來代天殿之力,自行生出一層防護罩,雖然不算那種絕對無法打破的防禦體系,但是一般情況下也夠用了。
花朝姐妹自然答應,今天見識了這番大場面,她們的心情可緊張、可激動了,現在小心髒還在撲通撲通地跳。
以前她們一直知道,主人在大千世界中被許多人所傳頌敬仰,今日還是第一次真正看見他的影響力。
包括徇花等各司各殿長老也是,其實自仙宮駐留此處之後,他們就一直在密切注意外界那些山呼海嘯般的修士們。
因爲沒有仙主的命令,所以他們都沒有擅離職守,隻是分心往外觀望;即便是這樣,他們都産生了一種與有榮焉之感。
傳功殿那位顧長老,還将外界的影像實時傳送進來,放給衆多低階弟子觀看,激勵他們要努力修煉,否則修爲太低,日後出去執行宮中任務,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仙主門下行走。
衆弟子們自然是面色興奮,齊聲應是。
以特殊的“牽絲法決”,将自己和身邊幾個巡使聯系起來後,蘇硯一邊往天門飛去,一邊說道:“進去之後注意戒備,有可能直接出現在很危險的地方。”
其他人還未答應,就見到邀月宮那位仙子宮主直直飛了過來,親密地攬住了仙主的手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