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剛才在安隐嘴唇微動的那一刻,言天承就已經撐不住了,如果他及時收手,此刻受到的反噬不會如此嚴重。
但是他都看到那位出手了,實在不甘心放棄,硬是強撐着讓安隐施展完畢。
結果蘇硯确實受了點傷,但看上去傷害不大的樣子,反倒是他自己受到了相當嚴重的傷勢。
蘇硯心中也暗道了一聲:好險!
方才他看似不落下風地和安隐對峙,實則心中十分緊張,已經随時準備好應對【掌中佛國】,更不會逞強,準時準備讓素問和玉奴幫忙對抗。
但讓他沒想到,甚至疑惑的是,安隐居然不用這一招,或者其他類似的大威力手段,而是誦念了一句佛家偈語。
這是精神層面上的進攻,但凡蘇硯有一絲心志上的不堅定,現在他都已經淪爲了大勢至的化身,将自己前半生的經曆,當做是對方的一場幻夢。
夢醒了,一切自然也就結束了。
按理來說,蘇硯當初面對大勢至本體投注的目光都未屈服,此刻一個化身再用類似的手段,哪怕因爲身在大千世界的緣故,可以隔空施加力量影響,但是成功幾率也很低。
爲什麽安隐不使用更直接的手段,他在忌憚什麽?
算了,蘇硯暫時将這個問題抛在腦後,先解決眼前的敵人再說。
“很是玄妙的運用,是我之前沒想過的,在因果之道這方面,道友還有何教我?”蘇硯手握長劍,氣勢如淵渟嶽峙,竟然還要給言天承機會。
言天承艱難擦去嘴角的血液,獰笑了一聲,“這樣又如何?”
在他出聲的一瞬間,蘇硯胸口就冒出大蓬血花,心髒位置有股鑽心的疼痛,仿佛被什麽東西刺穿了一樣。
可是言天承分明還沒動手,他隻是剛剛直起身,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把銀質匕首。
蘇硯雙眼開始失去焦距,精神也有些渙散了起來,嘴裏卻喃喃念道:“因果律武器?颠倒因果?倒果爲因?”
因果律武器,這是蘇硯前世經常聽到的一個名詞,比如北歐神話中某把神槍就擁有這個屬性,它擲出後就一定會命中目标。
以正常的邏輯來講,先有【投擲】才有【命中】,前者是起因,後者是結果。
因果律武器的變态之處就在于:它是先有結果,後有起因;也就是先鎖定了【命中】,然後才進行【投擲】。
既然結果已經是注定的,自然是怎麽投怎麽中。
此刻蘇硯受到的莫名傷害,倒不是源于那把匕首的能力,而是言天承親身爲他演示了一把什麽叫“倒果爲因”。
理論上言天承要先用匕首刺中蘇硯,他才會受傷。
但是現在卻變成蘇硯先受傷,然後才有了言天承接下來的行動。
當然,這方面的能力太過玄奧高深了,不是那麽容易駕馭的,不然言天承應該先确定蘇硯的結果是【死亡】,然後再來确定起因。
隻要言天承無法在短時間内,将他那把匕首捅到蘇硯身上,那麽蘇硯自然會恢複如初,因爲制造“起因”失敗。
即使如此,這項能力在戰鬥也算是相當耍賴了,還沒開打就先削弱對手,還沒砍就先貸款砍中,後續行動自然更加容易得手。
言天承匕首剛出,正欲讓其化作無形遁光刺殺之際,虛弱的蘇硯随手又斬出一劍。
此劍一落,他身上的傷勢立刻消失,渾像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這讓言天承錯愕了一下,“萬法皆消?”
蘇硯搖頭,“仍是斬斷因果,你這能力還不成熟吧?因此而生成的因果之線也不穩固,随手就被我所斬斷。”
如果是對付不通因果之道的修士,言天承這一招還能占到不少便宜,但是對蘇硯沒用。
見蘇硯還不主動進攻,言天承索性收起匕首,神色陰沉道:“你這是在拿我當陪練?”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蘇硯微笑着反問:“不可以嗎?”
難得遇到精通因果之道的修士,蘇硯覺得往後也很難遇到了,不在這方面“請”言天承多展示幾個能力,他以後要去向誰學習?
當然,這麽做也有風險,哪怕蘇硯讓素問和玉奴幫自己壓陣,但是剛才安隐的“出現”完全不在預料之中。
言天承冷笑一聲,“倒是我腦子糊塗了,一味地使用因果能力,反而是在拉近你我之間的實力差距。”
“對于伱這種喜歡玩弄手段的不入流角色,就該用實力碾壓!”
随着話音落下,一縷縷天青色的元炁,從言天承體内散發而出,迅速彌漫了整片空間。
蘇硯的第一感覺是重,沉重,仿佛每一縷無形元炁都比一座高山還要重,要不是無暇月體的強度,随着他的修爲進境一步步提升,此刻蘇硯早已被壓趴在地上。
這種感覺,有點類似于當年觀閱《混元八景真經》時,被重重混沌元氣所壓迫,但是實際感受卻遠超過當初十倍、百倍、千倍不止。
花朝姐妹見此緊張地抱住彼此的手,她們見過言天承用這種手段,碾死過那些不聽從他命令的人,而且是一點點碾壓,看着對方哀嚎着痛苦死去。
“始青之炁?”蘇硯反問道。
始炁爲青,其生于混沌之前,爲太無之先,元氣之始。
言天承沒有回答,青色元炁愈發濃郁,這給蘇硯帶來極大的負擔,全身骨骼喀喀作響,體内氣血奔湧咆哮,體表散發出淡淡月華,全力對抗重重重壓。
要不是仙宮本體難以損壞,此刻殿中的黑曜石地磚早已被碾壓成粉末;與此同時,言天承的身影消失在青色霧氣中,蘇硯的神識也丢失了對他的感知。
當然,兩人現在身處于玉奴切割出來的特殊空間之内,玉奴同步将自己感知到的共享給蘇硯,所以蘇硯間接捕捉到了言天承的身影。
他正在操縱始青之炁重重凝結,想把蘇硯徹底滅殺于此地。
随着天青之色以蘇硯爲中心重重疊加,“啪~!”過于沉重的元炁,甚至壓垮了無形的空間,緻使蘇硯身周出現大片如同鏡子碎裂一般的紋路。
蘇硯嘴角也隐隐溢出血液,連擡一下眼皮都極爲費勁,但他依然在堅持斬出手中之劍。
這一次卻是“萬法皆消”,也确實能将始青之炁,分解成無害的普通元氣,但是有些杯水車薪,真正被蘇硯劍法所“斬滅”的分量隻能算是九牛一毛。
由此可見第六境和第七境之間的差距确實巨大;素問見狀有些擔憂,但觀之蘇硯的表情依舊堅毅,因此暫時沒有動作。
“啪啪啪~!”碎裂聲越來越密集,由于缥缈仙宮與洞天福地類似,内部自成空間,因此才有這種現象,如果是在域外虛空中交戰,蘇硯恐怕會被直直壓到無垠無底之處,永世不得見天日。
事實上,蘇硯如果再不擺脫這種處境,他一樣被始青之炁鎮壓到脫離仙宮,直線墜落下去。
渾身毛孔都滲出血液的蘇硯,艱難地再斬出一記“天地靖平”,試圖讓這重重元炁,乖乖服從自己的意志蟄伏下來,讓一切秩序掌控在他的手中。
這同樣有效,但同樣杯水車薪,本質上是蘇硯和言天承之間的境界差距過大,對方出手之間自帶大道之力以及相應法則。
化微劍法雖然在低境界時同樣有這種特征,但畢竟蘇硯自身還未晉入那種玄妙的境界,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另一邊,言天承穩占上風,表面上看是要全力置蘇硯于死地,暗中卻是在準備逃跑之事。
他很清楚,冷月仙子不會眼睜睜看着蘇硯死亡,最後關頭必定會橫插一手,那時候便是他逃出仙宮的最佳時機。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言天承向來能屈能伸,這個仇來日再報!
一邊繼續爲蘇硯增加壓力,他一邊暗扣一物在手中
蘇硯無奈一笑,終于動用了法寶,九品蓮台于足下綻放,開出二十七瓣嬌豔欲滴的花瓣,帶着千萬道瑞彩明霞~
得此寶之力相助,蘇硯壓力稍輕,但是九品蓮台泛出的金色佛光、瑞彩明霞,仍是被重重元炁壓得嘎吱作響,看樣子撐不了太久。
見此蘇硯沒有保留,直接動用本源明月之力,随着古拙、甯靜,帶着萬世不移滄桑氣息的月光照射在蓮台上,蓮台立刻就穩固了許多,看樣子又能撐上很久。
至于仙瞳,蘇硯早就收起,這項能力在未小成之前,對付同階或者弱于自己的敵人很好用,甚至能造成大範圍殺傷性效果,裝逼吓人更是一絕。
但是對上強于自己的敵人,不能說沒用,削弱效果還是有的,但是不劃算,蘇硯還不如把本源明月之力用在更合适的地方。
倒是言天承在暗中看得又驚又疑,對方體内照射而出的那股力量,品質高到不可思議,絲毫不在他苦修多年的始青之炁之下,甚至更加純粹。
而且蘇硯動用了佛門法寶,這讓言天承生出不祥的預感,害怕對方忽然現出,當年在水月劍齋外的神秘強大狀态。
因此言天承再無保留,隻見他單手掐訣喝道:“咄!”
本就重重凝結、層層疊疊壓在蘇硯附近的始青之炁,随着言天承的喝聲忽然合一,凝爲一座接天連地的仙山模樣,正是上古之時的不周山。
形成不周之山後,始青之炁帶來的重壓,更是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層級!就算有本源明月之力相助,九品蓮台都開始支撐不住、搖搖晃晃,表面泛出的佛光、明霞層層破碎。
眼看自家相公危在旦夕,素問終于有些忍不住想出手,言天承暗扣手中之物,同樣死死盯着她那邊,随時準備發動。
蘇硯這邊,他一直在嘗試用自己的力量戰勝言天承,但可惜境界差距擺在眼前;在此之前他算是盡力了,那麽接下來,還是得動用一下“場外力量”。
嗯,玉奴算是我降服的“寵物”,寵物也是主人戰力的一部分,蘇硯心安理得地安慰起自己。
隻見蘇硯表情忽地肅穆起來,“吾有一劍,出以揮五嶽,入以藏無間,下以制九陰,上以承青冥,請君一試!”
這句話甚至穿透了層層屏障,讓外面的花朝姐妹都得以聽聞,然後她們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原本言天承的身影,藏進青色霧氣後就消失不見,哪怕後面所有霧氣都凝成了仙山,但是言天承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依舊沒有現身。
可是此刻,随着蘇硯話音落下,靠近宮殿門口位置忽然噴灑出一片鮮血!
随即言天承身穿淡紫色華服的身影才顯現而出,他臉色極爲難看地捂住胸口,嘴邊鮮血淋漓,明明身上沒有一處劍傷,但口中卻血流不止,傷勢竟似比之前被反噬還要嚴重。
就連始青之炁凝結而成的不周之山都崩解了開來,可見神通的禦使者狀态有多差。
“這,這又是什麽劍法?”言天承艱難問道。
剛才蘇硯每吐出一句,言天承就感覺心神被斬中一劍,而且每一劍都帶來不同的感受,眼前如見五嶽山川、無間地獄、九陰黃泉、青冥碧落。
“心劍。”蘇硯單手持劍,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自然是玉奴出的手,本來言天承這等第七境強者,心神沒那麽容易被入侵,但是好死不死,這家夥逞強讓自己受到因果反噬。
就在言天承初次吐血的那一刻,玉奴就趁他狀态最差之時埋下隐患,此時隻不過是将之順勢引爆而已。
花朝姐妹見到主人瞬間逆轉局勢,終于放下擔憂之心,心想主人果然還未盡全力,隻是在戲耍對方而已。
言天承隐約感覺到有哪裏不對,以蘇硯剛才表現出來的境界,爲何這“心劍”的威力竟如此可怕?難道他還兼修了天魔神通?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言天承咬了咬牙,不能将手中這底牌留着對付邀月宮主那邊了,再拖下去,自己恐怕會被蘇硯慢慢磨死。
始青之炁忽然又散成漫天霧氣,遮掩了所有人的視線,随即言天承終于将扣在手中之物射出!
那是一枚通體圓潤無暇的白色寶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