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所做的惡事，讓蘇硯再一次認識到人的多樣性，話說這邀月宮出現精神不正常的修士的概率，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雖然知道是受到功法的影響，但蘇硯還是難免在内心吐槽了一下。
在素問講述往事之時，雲霓面無表情，或者說也沒力氣做出任何表情；甚至連睜開眼皮對她來說，都像是很累的事情一樣，以至于在講述的中途，她好幾次閉眼休息。
而且每次睜開之時，那雙好像死掉一樣的灰暗眼眸，一直在看蘇硯這邊，壓根沒搭理她徒弟。
見此素問走到老人面前，蹲下來看她。
“師父，你怎麽不說話？是發不出聲音了嗎？”
“也是，你被我鎖在這裏四百多年，日日夜夜抽取身上的力量，每運轉衍生出一絲，就立刻被抽走一絲，連掙紮着活下來都很艱難了，哪還有力氣說話？”
素問不客氣地拍了拍她的臉蛋，“好好活下去，我很欣賞你這份求生的欲望。”
“其實宮中其他人都知道你還活着，因爲她們偶爾會聽到從山腹中傳出來的慘叫聲，因此也更加害怕我，你的存在，對于我樹立威信有不小的幫助呢~”
“走吧，”素問站起身來，對蘇硯輕松說道：“今天便宜她了，爲了在我家官人面前保持美好的形象，我就不做什麽過分的事了。”
蘇硯有些意外，看來素問确實很在意自己，他還以爲素問對師父的臉色會說變就變來着。
想了想，蘇硯沒糾結對方又換了個稱呼的事，隻是勸道：“恨一個人是很累的，尤其是長年累月地去恨一個人。”
他并不是想當聖母，讓素問放了她師父；雲霓落到現在這種下場，蘇硯一丁點都不同情，隻是想勸素問，幹脆幹掉對方算了。
反正素問留着雲霓折磨了這麽多年，氣也該消了，繼續報複下去沒有意義，隻會讓自己心裏始終耿耿于懷，無法從當年的痛苦中走出來。
素問見蘇硯比劃了個殺掉的動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卻搖搖頭，“其實現在也沒有多恨了，隻是我留着她還有用，不僅僅隻是立威這種區區小事。”
蘇硯這才放心一些，他也不問留着雲霓還有什麽用，隻是主動牽起素問的手，往外走去。
這讓素問有點小嬌羞，連走路的步伐都輕快了幾分。
不過就在兩人走出門外，那扇神秘石門即将重新落下之時，蘇硯心底卻響起一個年輕、柔媚的女聲：
“幫幫我，隻要公子能帶雲霓逃出這裏，雲霓願終生爲奴爲婢，伺候公子。”
蘇硯有些詫異，看來雲霓并不像她徒弟說的那麽毫無掙紮之力，她這傳音的法子詭異得很，并不是神識傳音，更像是通過彼此都有的太陰之力傳遞信息。
至于對方的“承諾”，蘇硯看起來像傻子嗎？
他正想告訴素問，那聲音再次響起，帶着少許恐懼、害怕，甚至有幾分要哭出來的感覺，“你走吧，别告訴她，求求你了，不然她會折磨得我更狠。”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真的會心軟幾分，但是蘇硯和玉奴打過的交道太多了，這種蠱惑人心的把戲，他一眼就能看穿，因此還是毫不猶豫地和素問說明。
素問聽聞後若有所思，也不生氣，隻是喃喃自語道：“看來還不夠”
她揮揮手，就這麽仍由石門無聲無息落下，徑直拉着蘇硯離開。
回到邀月殿之後，素問不再提起師父的事，隻是興緻勃勃地拿起《蘇硯志》，爲它增補内容，還向蘇硯展示她這段時間以來新寫、新畫的部分。
比如劍齋解圍這一節，就被她命名爲【劍齋外，佛陀莊嚴，燃業火，揮赑風，歎衆生皆在劫中】。
蘇硯看得十分尴尬，倒是素問自我感覺良好，還有模有樣地學他當初的動作和台詞，讓蘇硯有些忍俊不禁。
“怎麽樣，怎麽樣？當初我說要表演給你看，環兒還說你會忍不住拿枕頭砸我。”素問用期待的表情看向蘇硯。
“雖然有些中二，但很可愛。”蘇硯老實評價。
“我就說嘛，那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素問一高興，忽然想起一事，隻見她羞羞答答地附在蘇硯耳旁，告訴了他一個秘密。
“其實呢，我有時候想念你想得緊了，就會忍不住一邊看這書上的圖畫和文字，一邊自己.”
素問的用詞十分詳細，各種虎狼之詞随口就來，生動形象。
說着說着，她就忍不住羞得将頭埋進蘇硯懷裏，不敢再去看他。
而蘇硯，他驚呆了，因爲他想起了《蘇硯志》某些頁數上可疑的水漬。
起初他以爲是眼淚，後來以爲是口水，現在素問才告訴他，其實是.
隻能說論變态這方面，這位宮主的下限永遠可以超乎他的想象。
就這樣，兩人親密無間地說了很多體己話之後，心滿意足的素問才站起身道：“該幹正事了，你不是說要抓域外邪龍嗎？現在就動手吧。”
“就在洞天裏面？還是出去外界吧。”蘇硯提議道。
“沒事，就在這裏，如果出現意外，我還能借助洞天的地利，以及邀月宮曆代以來的布置。”
蘇硯想想也是，随口又問了一句，“不會引起弟子們恐慌吧？”
“當然不會，我會隔開的，畢竟我可是清明何重天的主人。”素問雙手叉腰，信心滿滿，語氣驕傲。
不多時後，兩人出現在遠離中央仙山的一片荒野之中。
隻見素問從袖中，取出一塊碎玻璃一樣的半透明殘片，她用手指在上面劃了幾下，蘇硯就立刻感知到周圍的空間被層層隔絕了開來，就像是兩人被裝進了一個密閉的箱體之中。
這神奇的操作讓蘇硯有些驚訝，旋即他想起一事，“外界傳言，【清明何重天】是仙界三十六重天之一掉落到人間的碎片所形成，難不成是真的？”
素問搖頭，“我也不清楚，按道理三十六重天好好的，怎麽會掉下來一重？這個洞天可是古已有之的，不是天地異變後才有的。”
“但是邀月宮中一些代代傳下來的文獻，确實隐隐約約提到了此事；我對此研究不多，也懶得研究，反正能完整掌控洞天就行。”
“至于這東西，”她揚了揚手中的碎玻璃，“這是清明何重天的洞天樞紐，名爲【仙天碎片】，有諸多妙用。”
蘇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他讓素問在一旁稍等即可，自己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這個時候，終于等到屬于自己的“立功”機會的玉奴，立刻迫不及待說道：“主人，你按照我說的來做，首先我們.”
“打住，”蘇硯制止了她，“你都跟我說過多少遍了，先安靜，等我叫你你再說話。”
玉奴隻得蔫蔫地閉嘴，并且看着蘇硯取出天星石、虛空之晶、妖獸精血等天材地寶，開始搭建祭壇，勾勒血色圖紋。
做好前置工作後，蘇硯割破手指，凝聚出一滴精血，讓它懸浮于祭壇之上。
第一步，自然是要将域外邪龍引過來，方法還是和上次一樣，以蘇硯無暇月體的精血爲誘餌。
而且爲了保證，來的還是上次那隻幼年體，玉奴還特意改造了一下獻祭貢品的流程。
蘇硯這次沒有立刻激活祭壇，讓那滴精血的氣息快速擴散到遙遠的虛空之外；而是按照玉奴所說的，隻輸入三分之二的法力，讓祭壇上的血色圖紋處于即将亮起，但仍未完全亮起的狀态。
然後他以神識力量，隔空輕輕激蕩那枚精血，使它的氣息由近及遠，一點點往大千世界之外輻射出去。
如果那隻幼年體食髓知味的話，應該不會離開這個世界太遠捕食，聞到這氣息估計也會立刻趕來。
至于來了以後怎麽辦，有兩種方案。
上策自然是這條幼龍足夠識相，看在蘇硯給它提供了大量蝕空蟲的份上，老老實實和蘇硯簽訂一份公平公正的契約，臨時爲他作戰。
然後在雙方近距離接觸的過程中，蘇硯再潛移默化地将《天妖印心訣》使用在幼龍身上，讓幼龍慢慢認可他，最終真正奉他爲主，成爲他的妖寵。
至于下策，那就是幼龍非常桀骜不馴，非常殘暴，壓根不想和蘇硯簽訂契約，隻想吃掉貢品、吃掉蝕空蟲，再連他的人也一起吃掉。
這種情況下，就需要素問幫忙，将這條幼龍暴揍一頓，打到它願意服軟爲止。
之後的流程和上策差不多，反正不能直接拿《天妖印心訣》套上去，按照玉奴的說法，這很可能會讓這種本性兇殘的邪物，産生魚死網破的想法。
隻有先給它一點希望，看似契約履行完畢後就放它離開，讓它放松警惕，然後才能用馴養妖寵的法門，使其歸心。
當然，玉奴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隻能說有蝕空蟲作爲獎勵的話，應該有概率馴化。
畢竟這種蟲子可以讓它們補足元氣、加速成長，可以說是培育域外邪龍的最佳“食糧”之一；而且在鏡天宗遺址搜集到的數量足夠多，每次喂食控制得當的話，應該足夠讓一條幼龍成長爲成年體。
雖然蘇硯的血肉，對域外邪龍似乎也很有好處，但以他那副小身闆，哪有可能天天“割肉喂鷹”，更别說精血被長期大量消耗的話，可是會損及修士根本的。
以蘇硯的想法，最多偶爾用來騙一下乖，天天喂精血免談。
素問安靜站在一旁，用略帶好奇的眼神，看着蘇硯的動作。
忽然！蘇硯神色一緊，隻見方形祭壇上血色圖紋大亮，然後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掃過祭壇，直接憑空攝走了那滴散發着妖異光芒的血液，順帶将祭壇一并摧毀。
素問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因爲她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仿佛遇到了天敵一般。
而且有一種源于人族血脈深處的顫栗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置身于無數年前的古老洪荒時代，被最頂級、最可怖的狩獵者盯上。
但是讓素問有些驚訝的是，那種壓抑感很快就消失了，似乎域外邪龍确實接近了這裏，但是隔空攝走那滴精血後，它就立刻掉頭離去。
蘇硯也是眉頭緊皺，“怎麽回事？”
玉奴立刻回答，“它沒走呢，來得這麽快，應該還是上次那隻幼年體，我就說它舍不得主人的滋味吧？”
蘇硯沒空計較玉奴的奇怪形容，隻是問道：“這次它怎麽不撕裂空間，試圖闖進來？”
由于有祭壇和獻祭儀式的幫助，域外邪龍才能隔空攝走貢品，想要更多就隻能自己殺進來了。
玉奴思索了一下，“可能和這個特殊洞天太過堅固有關？也有可能那條幼龍察覺到了某種威脅，所以不敢進來，它年紀是小，但不是傻。”
“當然，我能隐約感應到，那條邪龍沒有走遠，它就在附近的虛空中徘徊，應該十分心癢難耐；那滴血最多隻能讓它解個饞，估計現在它盯着主人你，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被玉奴這麽一說，蘇硯想起上次好像也是這樣，雖然他前後送出了四滴精血，但相對于域外邪龍的胃口來說，這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當時那條幼龍之所以願意退走，一方面是忌憚有數個高端戰力在場；另一方面可能是血脈中殘留着祖先的記憶，讓它不敢随意闖進這個世界。
現在想讓它進來似乎也沒那麽簡單，清明何重天太特殊了，疑似殘留有月母常羲的神力，說不定邪龍能感知到的隐秘，比蘇硯能感知到的還要多。
更别說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素問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這裏，蘇硯沒有急着放出蝕空蟲，加大引誘力度，而是看向素問，“這樣不行，它不敢進來，我們還是得出去外面嘗試。”
素問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之前她和蘇硯聯袂進入洞天的時候，就吩咐手下将錨點起出，盡量遠離青城宮了。
因此他們現在出去外面的話，已經不在原地，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可能産生的争鬥，會引來青城宮修士查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