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謝冰心練劍三個月的過程中,蘇硯的劍法逐漸融彙貫通,不說登堂入室,至少也算是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不再隻是紙上談兵的階段。
兩人雖是切磋,但是期間頗有幾次險死還生,愈是這樣,練劍的效果也就愈好。
當然,眼前這一幕并不在蘇硯的設想之中,看到衣甲盡碎的白發美人兒,近乎赤果地躺在自己懷中,嘴角有血液溢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他人傻了。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有容正從戰場邊緣處飛快趕來,蘇硯則是一邊取出一件幹淨的衣服,給謝冰心蓋上;一邊回想剛才發生的事,他之前在幹嘛來着?
短短一瞬間,蘇硯腦海中閃過很多支離破碎的畫面。
對了,他之前在密地中衍化各種世界,甚至一時興起,把前世的都市景象都複刻了出來。
但是獨自一人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那種感覺很不好,勾起了前世的許多回憶.
于是蘇硯又把一切全部推翻,興之所至地繼續衍化,在這種不斷重構、推翻;再重構、再推翻的過程中,蘇硯依舊在和謝冰心練劍。
這就導緻他無意中,将一些偶有所得的感悟,融入了自己的劍法之内。
雖然以前在洛陽揮出過驚豔的三劍,但那終究不是他自己真正的力量,而且除了最後一劍,前兩劍蘇硯連皮毛都沒悟到。
不過這次衍化密地的感悟,首先讓他明白了“天地”爲何物,然後他就在想“靖平”又該作何解?
“靖”字有安靜、恭敬的意思,但主要指沒有變故或動亂;靖平二字連起來,則是使安定,使秩序平穩之意。
那麽【天地靖平】對應的力量,應該是天地安甯,天地平定,秩序安穩。
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蘇硯就如同在鏡天宗遺址時福至心靈那樣,成功揮出了靖平之劍。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大好事才對,蘇硯也沒想到,短短三個月間,他的進步會如此之大,連天地靖平都能悟得出來,或許他和謝冰心等人一樣,也是個真正的超級天才?
等等,蘇硯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無暇月體一直沒有太明顯的存在感,上次用到還是放血給人療傷。
或許各種隐性提升是有的,比如更貼近天地大道,更容易進入“悟道”狀态,隻是他之前沒有察覺到而已。
說回正題,悟道本是好事,但是蘇硯似乎無意間誤傷了謝冰心。
剛才這場戰鬥,蘇硯隻剩下一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是謝冰心不再隻用劍,選擇全力以赴。
而自己剛好處于“明悟”的階段,随手就以天地靖平的劍招,化解對方的攻勢。
盡管如此,因爲謝冰心殺氣騰騰,舍命一擊,自己還是誤傷了她,看樣子傷得挺重的,這讓蘇硯有些愧疚。
人家陪你練了三個月的劍,你沒給什麽報答也就算了,還把人傷成這樣,衣服都被你砍碎了
話說如果悟出來的是“萬法皆消”就好了,按照蘇硯的理解,這一劍,就是讓一切道法、神通、妖術、方術、佛法、香火願力,無論是何等超凡力量,盡皆消失,歸于平凡。
當初在洛陽中的表現也佐證了這一點,如果是萬法皆消,謝冰心的傷勢應該會輕一點,最多就是從天上掉下來,剛好被他接住。
在蘇硯好不容易将事件前後理清之時,有容剛好趕到,她接過蘇硯懷裏的白發美人,用衣服将人兒包好,平放在地上,仔細檢查起好友身上的傷勢。
蘇硯不由得道:“我不是故意的,隻是”
有容點點頭,輕聲回應:“我明白的。”
她邊給謝冰心檢查,邊從她的視角,講了一遍之前發生的事。
蘇硯有些驚訝,“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他指的是,看出自己進入悟道狀态的事,同樣是旁觀者,謝冰心就沒有有容看得那麽透徹。
“就”有容手指點着下巴,似乎不知道怎麽表達出那種感覺,“用眼睛看,用心感受出來的。”
這答案讓蘇硯有些想笑,隻能歸結于有容心思單純,因此對人對事也能看得更加透徹。
“還好,冰心身上的傷勢,其實大半是她自己逞強所緻;你的劍意中并不帶殺氣,隻是毀了她的戰甲和衣裙而已,身體表面隻是輕傷,養養就好。”有容檢查完後作出結論。
蘇硯松了口氣,怎麽說都是掌教的寶貝徒弟,要知道這段時間以來,在青城宮諸人看來,自己是在“指點”謝冰心,給她單獨開小竈。
對此他們自然樂見其成,尤其是掌教,但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自己把他徒弟砍成這樣,那就多少有點過意不去了,起碼面子上不好看。
想到這裏,蘇硯同樣半蹲下身,他先阻止了有容給謝冰心喂丹藥,然後割破自己的食指,給謝冰心喂了一些自己的血液。
他的血帶着淡淡的柔和光澤,一進入謝冰心的嘴中,就飛快被她的身體吸收進去,甚至不需要催化“藥力”之類的。
蘇硯有些意外,随即他想起一事,自己的無暇月體,可以說是最高等級的陰屬性體質了,謝冰心的冰心道體,顯然也屬于陰屬性體質。
因此兩者靠近的時候,蘇硯隐約有種被牽動的感覺,能直接判斷出對方擁有特殊體質。
至于謝冰心這邊好像沒有感應,蘇硯猜測,要麽是她的體質層次低于自己的,故無感應。
要麽是卦仙卦盤太過逆天,導緻連相同屬性之間的體質感應也給隐藏起來,隻能蘇硯感應到别人,别人感應不到他。
簡而言之,既然是同屬性的特殊體質,那麽自己的血對謝冰心來說,應該很有好處才對;至少在療效上會比給普通人用更好,所以飛快吸收,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之事。
就在思索之際,意外忽然發生!已經昏迷過去的謝冰心,竟然在無意識地吮吸蘇硯的手指,似乎想将他的血活活吸幹一樣。
蘇硯有些措手不及,哪怕立刻收手,但是被瞬間吸過去的血液,恐怕也有小半碗了。
而謝冰心的面色肉眼可見地紅潤了起來,體表一些細小的傷痕也自發愈合,這讓蘇硯看得無語了,你是吸血鬼嗎?問都不問直接吸。
當然,他也知道,這應該是本能反應;而且丢失這麽點血,對蘇硯來說不算什麽,又不是什麽本命精血,随随便便就自發補充回來了。
有容則是十分驚訝,蘇硯解釋了一下之後,她才點點頭,“你不用擔心,看這狀況,冰心估計很快就能醒來,到時候我來向她解釋吧。”
蘇硯心中松了口氣,“那就拜托你了,我還是先離開爲好,免得謝冰心醒來尴尬。”
“對了,另外練劍暫時就到這裏結束吧,雖然依舊沒找回記憶,但是我的收獲頗多,你幫我謝謝冰心。”
說着他沉吟了一下,“以後有合适的機會的話,我再給她一些回報。”
雖然這番實現了謝冰心“被堂堂正正擊敗一次”的願望,但蘇硯總覺得拿打人做回報怪怪的。
有容自然答應,蘇硯将出入的石鑰交給她之後,她就用小手揮了揮,以示作别。
蘇硯忍住抓住她的手指咬一口的沖動,有些做賊心虛地離開了小衍密地。
不多時後,謝冰心呻吟一聲,皺着眉頭睜開了眼睛。
有容立刻關切地看向好友,明亮的眼眸眨呀眨的,“冰心,你沒事吧?”
謝冰心忽然翻身坐起,當見到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衣物,以及不遠處散落的戰甲、衣裙碎片,玉簪子碎片,以及被有容收回到身旁的北極元冰劍,她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容也沒說話安慰什麽的,就安安靜靜地跪坐在一旁,等待謝冰心自己想通。
良久之後,謝冰心歎了口氣,她擡起右手,面色複雜,“我還是輸了,雖然結果在預料之中,但還是好不甘心啊,我太弱了”
這時有容才說道:“你啊,就是老跟自己過不去,我師父對我說過,先勝己,再勝人,你現在就處于和自己打架的階段。”
謝冰心苦笑了一下,“我明白的,但總是忍不住好高骛遠。”
“還好這次也不是全無收獲,他的劍”
謝冰心回想了一下,之前直面劍意時的感受,仍然覺得有些震撼,不僅是因爲那種如同面對浩然天地般的廣博感,更因爲那種蘊含在劍意中的信念——天地清平。
她不由得再歎一聲,“我不如他。”
“好了好了,”有容站起身來,“你還有衣服穿嗎?需要我借你幾套嗎?”
謝冰心看了眼自己如羊脂玉一般的雪白身軀,似乎不是特别在意之前的“意外”,隻是回道:“有,蘇硯他走了嗎?”
“走了,還說練劍到此結束,以後再找機會謝你。”
謝冰心聞言更惆怅了幾分,“以後,估計我也沒什麽機會再與他交手了.”
“罷了,”謝冰心長吐一口氣,掀開衣服站起身,“你說得對,我不能總是在這裏原地踏步,我要變得更強大,更自由,再沒有任何力量能束縛住我。”
雖然這位天才女弟子的話擲地有聲,但是有容卻有些無奈,“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再說話?不然我很容易誤解你的意思。”
謝冰心再次低頭,看了自己曲線完美的身軀一眼,然後對比了一下有容胸前的規模,不禁有些嫉妒。
明明從小到大吃的、喝的都差不多,憑什麽她就這麽大!
——
蘇硯這邊,明明不是故意的,但他還是有種心虛感,逃得遠了才好了些。
以他對謝冰心的了解,這女人是個修煉狂,應該不會在意這種小事,這多少算是個好消息。
然後蘇硯沒有回天同峰,而是先去了一趟天相峰那邊。
這都過了好幾個月了,鏡天宗遺址的事估計就早就已經處理好,還是得不忘本心,去找玉貞那邊交流一下感情才行。
哦不對,學習,明明是一本正經的請教和學習。
天相峰上,身段豐腴的玉貞真人正在演武台邊,看着名下弟子們演練戰陣,凝櫻和趙燕兒兩個徒弟也陪在她身旁。
不過來回巡視了好幾圈,玉貞也沒發現有哪個弟子表現得特别優秀。
另外最近這十年才入門的新弟子裏,再沒有任何一個能與燕兒兩人的資質相提并論的,更别說超出的了。
這讓玉貞有些心煩,振興天相一脈,不再年年小考墊底,一直是她的願望之一,但是這顯然需要時間。
雖然最近這兩年,随着趙燕兒和凝櫻相繼結丹,天相峰小考的綜合成績明顯提升了一截,但是其他支脈的弟子也在進步。
更别說謝冰心、有容、無道這三人,像是三座大山一樣壓在同輩弟子頭上;隻有等他們相繼步入第五境,才會徹底失去參加小考的資格。
就在這時,又有弟子來通傳,說谪仙蘇硯造訪。
玉貞一聽就來氣,直接冷着臉說道:“不見。”
那女弟子直接愣住了,這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仙人轉世啊,聽說最近還幫了宗門一個大忙,解決了一樁數千年前遺留下來的隐患
倒是趙燕兒聽了眼睛一亮,她偷偷瞧了師父一眼,便咳了咳上前說道:“師尊正有要事,便由我代替她招待一下貴客吧。”
玉貞沒有反對,隻是當做沒聽見,仍然在認真觀看弟子們的演練。
凝櫻卻眉頭微蹙,她走上前道:“我也一起吧。”
玉貞同樣沒有反對,于是就這樣,這對師姐妹徑直去了南辰殿,代師會客。
殿中,被提前帶到這邊等待的蘇硯,見玉貞沒來有些訝異。
倒是趙燕兒一進來就叉腰說道:“好哇你,三個月不見人,這會兒想起要過來了?”
蘇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說我在“閉關練劍”,因爲沒人信,隻得說道:“實在是受掌教所托,一時分不開身。”
趙燕兒聞言卻搖搖頭,“師父早就問過了,掌教如實相告,是謝冰心自己主動找上門的,然後你欣然答應,一連指點了她三個月有餘。”
“我說,你是不是别有目的?”她不禁用懷疑的眼光看向蘇硯。
蘇硯這才深刻意識到,自己過去幾個月的行爲,在外人眼中是什麽樣子的。
而且玉貞一直希望振興天相一脈,自己不幫她,反而跑去給掌教一脈最出名、最天才的弟子開小竈
蘇硯不禁有些頭疼,他知道玉貞倒也不至于那麽狹隘,畢竟她自己都親自指點過謝冰心、有容等人,但是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性層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