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蟬子搖搖頭,用略有些感歎的語氣說道:“如今想起,你應該是那個時候,就得到太陰面具的認主了,所以才會費勁心思問我那些問題。”
蘇硯的仙主身份,已經暴露在掌教他們面前,所以他一點也不驚訝于,枯蟬子爲什麽會知道此事。
此刻他隻是笑眯眯說道:“當年的我确實隻是個毛頭小子,還要謝您多番照顧。”
“诶,”枯蟬子擺擺手,“蘇道友别折煞老夫了,你我便以同輩相稱吧。”
蘇硯也不堅持,“掌教那邊說,現在青城宮典籍都對我開放了,我想翻閱的話,是找道友這邊,還是找第四層那位?”
“我能給你開放的本門傳承,隻有前三分之二,還是抄錄本,伱還是直接去找那位比較幹脆利索吧。”枯蟬子指了指上面。
蘇硯有些好奇,這麽多年來,他隻見過那位青衣老者一面,還是在發現琅嬛天書秘密之時,其餘隻有少數時候,能聽見對方的聲音。
因此蘇硯向枯蟬子問道:“那位怎麽稱呼?”
“抱樸子,也算是我宗的頂梁柱之一了,連我也要稱呼一聲師伯。”枯蟬子撫須道。
蘇硯點點頭,“抱樸子道友是掌教的上一輩?”
“上上一輩。”
這樣算的話,那年紀就有點大了,掌教比顧甯風和玉貞還要高兩輩,這位抱樸子又比掌教高兩輩,對方壽數過千歲都不奇怪。
繼續和枯蟬子閑聊一陣之後,蘇硯起身,往四樓而去。
此處一如往昔,放眼望去隻能見到無數雲煙,昔年顧真人初次帶他來時,還要用腹中金光才能照出一條道路來。
不過後來蘇硯每次上來時,抱樸子都會把書架幫忙擺出來,倒是幫了他不少忙。
正當蘇硯想打開仙瞳,查看一番此處的玄妙之時,一個身材高大,穿着一襲青色布衣的威嚴老者,就出現在他面前。
老者留着白色短須,面目滄桑,看向蘇硯的表情同樣有點複雜。
大概是因爲青城宮所有人,當年都沒能看出他是什麽仙人轉世、菩薩轉世,以至于聽聞蘇硯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後,不少高層一直耿耿于懷。
不過抱樸子沒說什麽,隻是對蘇硯拱拱手。
蘇硯同樣回禮,他還未說話,就見到對方長袖一揮,以兩人爲中心,周圍環形出現了一排排書架,每個書架上都泛着淡淡微光,顯得神秘而不可侵犯。
不過和蘇硯記憶不同的是,這次出現的書架數量少了很多,隻有九個,而且均是青石材質,看上去十分古舊。
“這就是蘇道友當年沒能看到的那部分,而且是原典,相應禁制我已全部解開,任君翻閱。”
蘇硯再次道了一聲謝,“另外能麻煩抱樸子道友,幫我把那部《天妖印心訣》取出來嗎?”
抱樸子有些訝異,但他沒有多問,手掌一翻,一部表面有血紋的古書就出現在手中。
他一邊遞給蘇硯,一邊說道:“鏡天宗遺址我也會去,到時候請蘇道友多多指點。”
“道友客氣了。”蘇硯點頭接過。
雖然現在已經能自行翻閱這門豢養妖獸的法訣了,但是蘇硯可沒放棄讓玉貞教一下的想法,就當做是提前預習功課吧。
接下來抱樸子沒有打擾蘇硯看書,再次消失無蹤。
蘇硯先是用心鑽研了一番天妖印心訣,将其中的精華要義牢牢記在腦海中。
書裏關于【以心印心】的描述,讓他想起了江化微當初用過類似的法門,讓他看到了一個古老神秘的殘破世界
先初略通讀一遍這本書之後,蘇硯終于開始正式享用“大餐”。
首先是《五色雲煙訣》,這是一本薄薄的玉書,傳說是當年的甯封子親筆所書,當然,序言是後人附錄的。
序中先提及甯封神君得神人傳授,習得控火之術的事迹;後面又說,此訣修煉到極高深處,甚至有望一窺生死之道。
蘇硯看得明白具體所指,昔年甯封子曾以此法“積火自燒”,且元神随煙氣上下,最後飛升而去,因此燒出來的骨灰還被人給埋了。
但是這位上古仙人并沒有死,後來還跑到昆丘之外,蘭沙之地。
那裏遍地流沙,而且大風刮過時吹沙如霧,流石滾滾,極爲兇險,還有魚、鼈、龍、蛇狀的上古異獸飛于塵霧之中。
另外蘭沙之地還生長着一種天地靈根,通體青色,一莖百葉,千年一開花,名爲【石蕖】。
甯封子在那裏遊曆之時,興之所至就抓了一條飛魚來吃,結果吃下去後就死了。
他的屍體卧在沙中二百餘年,忽然又活了過來,“蹶然而起,形容複故”,爲此甯封子還興緻勃勃地作了首七言古詩,頌道:青蕖灼爍千載舒,百齡暫死餌飛魚。
據青城宮記載,就這麽死去活來兩次之後,這位爺才跑來青城山住下,黃帝來向他求問【龍蹻飛行】之道,也是這個時期才發生的事。
蘇硯可不會有這麽危險的想法,我TM學個禦火法訣不用來燒敵人,反而燒自己,我是有病嗎?
而且他看過青城宮的宗門曆史,三千餘年來沒人能修煉到這種境界,長輩還嚴肅告誡弟子,五色雲煙訣威力奇大,絕對不可對自身使用。
就這樣,蘇硯在藏經樓認真琢磨起了這門法訣,甚至在體内按照相應的路線,運行法力嘗試,顯然是真的想徹底掌握它。
因爲這門法訣并不和龍蹻經綁定,蘇硯用太陰寶诰的法力,一樣能完美施展。
這一沉迷,蘇硯就學得忘記了時間,期間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是,他的身周出現了絲絲縷縷的火焰,焰中又生出赤、青、黃、白、黑五色雲煙,如幻如仙~
其實看到後半段,蘇硯的眼角餘光察覺到了,但他沒有在意,還以爲是幻覺,
就像當年他看《真武妙經》之時,還能看到重重玄水、龜蛇相盤之相呢;看《素女道秘經》時更是刺激
暗中關注的抱樸子卻是有些感歎,這是與原典深入共鳴時才會出現的征兆,這才是蘇硯初次翻閱,沒想到就有此異象。
由此可見,此子确實天縱奇才,但自己當年怎麽就沒看出他的特殊來呢?
感歎之餘,抱樸子出聲提醒了一句,“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了,道友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調整好狀态。”
蘇硯一驚,時間過得這麽快?我還有好多本書沒來得及看呢,别的不說,除了龍蹻經,他對玉貞當年施展過的《五嶽鎮山法》也很感興趣。
算了,等探索完遺址回來,再接着看。
蘇硯答應一聲,先将手中的玉書送回書架去,然後張開右手,一團銀白色的“月火”憑空燃起。
繼而火中冒出五色雲煙,整團火焰的性質也發生了一種微妙的改變,有一種内蘊的熾烈之感,又帶着勃勃生機。
這讓蘇硯有些欣喜,他自語道:“好像也不難學嘛。”
按照書中描述,能讓火焰冒出任意一種顔色的雲煙就算入門,同時冒出五色雲煙就算小成。
當年他看趙燕兒和玉貞她們施展的時候老羨慕了,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地讓許薇教他一點點也行,現在終于學到手了,有一種滿足的感覺。
說完蘇硯就随手把火焰散掉,先離開了藏經樓。
隻有暗中的抱樸子搖搖頭,哪怕以謝冰心的資質,當初也是曆經三個月,反複演練才達到小成境界。
蘇硯這看幾天書就能小成的記錄,估計可以記載進青城宮的宗門曆史裏了。
此時已是後半夜,離天亮沒幾個時辰了,也難怪抱樸子說讓蘇硯調整下狀态比較好,畢竟馬上就要進入極端危險的地域。
蘇硯踏着月色而歸,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居住的小院裏,這個點居然有人在。
那是一個身穿紅色襦裙的少女,她正趴在院中的石桌旁,腦袋枕在雙臂上,似乎是一直在等某個人回來。
她不知等了多久,卻遲遲等不到,夜又深了,困意一上來,就忍不住在此小憩一會兒。
蘇硯一眼就認出這是誰,哪怕知道修道之人,晚上吹點冷風也沒什麽,但還是有點小小的心疼。
他如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一般,輕輕落在小院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一走近前,可以看到趙燕兒可愛的側臉,她仍舊梳着一襲帶馬尾的發髻,頭上梳雙環,插金钿,小臉蛋白裏透紅,有種吹彈可破的感覺。
她的眼睛緊閉,小嘴微微抿着,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眉頭微微蹙起。
蘇硯看着她,一時間有些猶豫,是要叫醒她,還是将她抱進屋裏睡?
趙燕兒的嘴唇動了一下,忽然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蘇硯.”
蘇硯還以爲她醒了,立刻低頭觀察,但旋即就發現沒有。
暗歎一聲,蘇硯伸出雙手,一手環住了她的背部,一手抄起她的膝彎,将她從石椅上抱了起來。
期間蘇硯能感受到,懷中的人兒輕輕一顫,然後又安靜了下來。
他懷疑她醒了,但是看到靠在懷中、睫毛微動的嬌俏少女,蘇硯沒有進一步去證實,隻是依照原定計劃将她抱進屋中。
蘇硯将趙燕兒放在自己床上,還給她蓋好被子,不料就在這時,燕兒忽然抓住了蘇硯的手腕,似乎擔心他做完當前動作,會立刻走掉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還在裝睡。
這讓蘇硯有些好笑,“你該不會想說你會夢遊吧?夢遊也不帶抓人的啊。”
趙燕兒還是不說話,但手還是抓着不放。
這讓蘇硯惡作劇的心思起來了,他另一隻手悄悄伸進被子裏,很快趙燕兒就咯咯地笑了起來,“你,你别撓我~”
蘇硯這才滿意收回手,他看向睜開眼睛,臉上猶帶着笑意的女孩,認真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趙燕兒嘟了嘟小嘴,“前天。”
那也就是蘇硯去完天相峰的當天,他伸手揉了揉燕兒的腦袋,“就傻傻在這裏等啊?不會問人我去哪兒了?”
這個動作讓燕兒很享受,她像貓咪一樣蹭了蹭蘇硯的手,然後才回答道:“顧真人跟我說了,但是我不想去打擾你看書,想着你看完就回來了,沒想到你一去去那麽久。”
“找我有什麽事嗎?”
趙燕兒猶豫了下,忸怩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好久沒見到你了,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
“我前天也想和你見一面來着,不過後面的事你應該看到了。”蘇硯語氣有些無奈。
燕兒握住蘇硯的手,輕聲說道:“其實師姐勸過我好幾次了,但是我和她說過,有些東西我也沒辦法,喜歡就是喜歡,還能說戒掉就戒掉不成?”
說着說着,趙燕兒的眼眶就紅了,她鼻子抽了抽,用哽咽的語氣說道:“我以前要是不對你那麽壞就好了,我好讨厭以前的自己.”
“好好的,怎麽忽然就哭了呢?”蘇硯忍不住将趙燕兒從床上抱了起來,好好哄了一下,“其實和那個沒關系的,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燕兒在蘇硯懷中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她緊緊抱着他,“你,你越對我好,我就越舍不得你。”
“有時候我在想,要是能死在你面前就好了,這樣一來,你就會一生一世都記得我,我也不用再這樣難受下去。”
蘇硯眉頭一皺,“别亂說話。”
趙燕兒身體顫了一下,抽噎了幾聲,不再說話;蘇硯輕輕拍着她的背部,讓她的情緒逐漸緩和地宣洩出來。
好一會兒之後,少女才勉強止住了淚水,她舉起袖子胡亂擦了擦臉蛋,擡起頭看向蘇硯,“蘇哥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燕兒不會做傻事的。”
“嗯。”蘇硯不知該說什麽,幹脆将趙燕兒整個人都從床上橫抱過來,讓她可以用一個盡量舒适的姿勢,坐在自己腿上,靠在自己懷裏。
他自己則是退後一些,靠坐在牆邊。
燕兒摟着他的脖子,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趙燕兒鼓足勇氣,主動開口道:“蘇哥哥,燕兒想過了,我可以做小的,讓師父做大的,隻要你别不要我就行。”
這話讓蘇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麽大的小的,這都誰教你的?”
燕兒有些不服氣,“我爹那些女人争寵的時候,都是這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