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副神仙派頭離開姚府的蘇硯,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一來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的人;
二來順便日行一善,雖然做好事不一定都能有好報,但至少也算是積了陰德不是?
日後下了地府,也算是一筆資曆.呸呸呸,下什麽地府,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倒是段嫣好奇地問蘇硯:“公子,之前那個少年,不是很害怕被女鬼吸精氣嗎?怎麽心裏還想着這些呢?”
段嫣倒不是偷聽了少年的回答,單純隻是從蕭天賜的口型中判斷出來的。
“大概是一種又怕又好奇的心理?而且我在這裏好端端的,沒有被吸死,估計也給了他很大的勇氣。”蘇硯推測道。
段嫣臉蛋又有些绯紅,她甚至忍不住想錘蘇硯一下,當然,她忍住了。
随即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點離譜了?
入夜之後,在外面逛了一圈的蘇硯兩人,才隐去身形,重回梅花塢。
姚府此時已然安靜了下來,婚宴中止,姚夫人自然不可能留那麽一大幫子人到晚上,隻是下午招待了衆人一頓,就讓他們酒足飯飽後離開了。
當然,衆人酒酣耳熱之際,談論的話題依然圍繞在蘇硯身上,連帶着被仙人青睐的小天賜也被圍着追問。
期間和蘇硯在山神廟度過一夜的那些人,自然是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他們遇到仙人時的場景,這會兒他們才反應過來,哪有什麽踏雪無痕,人家壓根是飛過來的!
值得一提的是,第五争等人沒走,他們也知道姚府現在内部空虛,所以自願留下來幫忙一段時間。
等姚家那批流落在外,被追殺的原家主嫡系逐漸回來後,他們才會離開。
蘇硯他們到來之時,姚夫人正在女兒的房間裏,和她說悄悄話。
程芸現在也反應過來了,那神秘道士原來不是什麽武林高手,而是騰雲駕霧的天上神仙。
但是她沒弄明白,神仙怎麽會和自家女兒扯上關系呢?
難道和女兒離奇的身世有關?
姚安安自然回答不了母親的疑問,隻是翻來覆去地折騰她的紙人。
當門扉被人輕輕叩響之時,姚夫人心頭一跳,下意識緊張了起來。
“貧道如約而至,夫人可願一見?”
聽到這個溫和的嗓音,姚夫人立刻起身過去開門,“道長太客氣了,快快請進。”
按道理,待客不應該在女子的閨房中,但是姚夫人考慮到道長說過要保密,所以才會選擇在此處。
而且雖然不太清楚道長的目的,但是她左思右想,都覺得仙人沒必要害她們,還不如态度大方一些。
蘇硯兩人一入内,姚安安立刻跑了過來,她拉着蘇硯的袖子着急道:“乞丐,變出來,我。”
她還指了指自己,強調要讓她擁有那種能力。
蘇硯有些好笑,“這方面我暫時沒法幫你,你先等等,我和你娘親談完再來找伱。”
姚安安不由露出失望之色,又攥着她的紙人回去了,看來完全聽得明白什麽意思。
段嫣在蘇硯身後安安靜靜旁觀,她同樣不知道恩公的目的,而且她也不問;因爲她相信恩公,該她知道的自然會知道,不該她知道的問了也沒用。
“夫人請坐,是這樣的,百多年前,我來此方世界雲遊之時,曾經偶遇過一個獵戶之女。”
“此女與姚小姐一樣,亦身患先天癡呆之症,但我觀其十分有靈性,故而當時贈予她一枚玉佩,就像白天之時,贈予那蕭家少年一樣。”
依言坐到桌旁的姚夫人,邊聽蘇硯述說邊點頭。
“後來我臨時有急事,便離開了此界,直至最近兩日才故地重遊。”
“原以爲多年過去,那獵戶之女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也不知道玉佩流落到何方。”
“于是我掐指一算,結果竟發現,昔年那枚玉佩現在就在蜀中姚家;而且姚家千金,亦患有先天癡呆之症,疑似與獵戶之女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因此我才會徑直前來,順便爲姚家解決了一樁麻煩。”
是的,蘇硯大言不慚地把紫衣魔君做的事,攬到自己身上來,反正除了段嫣也沒人能拆穿他。
姚夫人聞言,立刻從懷中取出一枚墨綠色的翡翠玉佩,她小心問道:“敢問道長,可是這一枚?”
蘇硯點頭,接過查看,“正是,不知夫人是從何處所得?”
姚夫人神色有些複雜,她轉頭偷偷看了女兒一眼,見女兒的注意力暫時不在這邊,才敢小聲對蘇硯說道:“這涉及到了我們家安安的身世,其實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這不算太出乎蘇硯的預料,畢竟是某個魔道高手送的玉佩,又不是獵戶之女天生自帶的法寶,怎麽可能跟着她一起投胎轉世?
必然是經過其他途徑,到了姚安安手中;又或者,從來沒離開過她的身邊.
姚夫人說着露出回憶之色,“當初我與先夫結婚數年,十分恩愛,但卻遲遲沒有身孕。”
“爲此,姚家内部其實對我是有幾分非議的,不少族老讓先夫再娶幾門小妾,說是大家族要多子多福才好。”
“但是先夫不答應,他十分寵我,發誓此生隻鍾情于我一人。”
程芸說着,臉上露出幾分微笑,似乎又想起了當時的細節。
“不過我自己卻是十分内疚,後來便動了抱養一個男嬰的心思。”
“對了,當時先夫之所以将姚念恩那白眼狼收入府中,其實也有幾分這種心思在内,但是我覺得那孩子太大了,都懂事了,最多隻能收做義子。”
“先夫想想也是,于是我們繼續物色适合的孩子。”
“不料忽有一日,我娘家那邊傳來一樁離奇的消息,說是天上有青色的鳳凰,降落到附近的山上。”
“有目睹者上山搜尋,卻根本找不到鳳凰的蹤迹,反倒是發現了一個在襁褓中熟睡的女嬰。”
“那邊的山民傳言,這是鳳凰誕下的子嗣,不可任她在山上無人照顧,自生自滅。”
“于是第一個發現了女嬰的人,将其抱了下來,可結果卻沒人願意收養。”
“一則親眼見到鳳凰的人太少,不信這個流言;二則見過的人,心裏也不太安穩,害怕被鳳凰誤以爲偷了它的孩子,于是個個不敢要。”
“此事原本是娘家人作爲奇聞來講的,但是我和先夫一聽就十分感興趣,還親自去了一趟娘家那邊。”
“鳳不鳳凰的不知道,反正确實有人言之鑿鑿說見過,也确實有個清秀可愛的女嬰。”
“我當時因爲是個女嬰有些猶豫,更希望是個男嬰,以後可以幫姚家傳宗接代。”
“但是先夫當時一見這孩子就十分喜愛,說她眉眼之間很有靈氣,所以我還是依了他的意思,将那女嬰抱養了回去。”
“對了,據第一個發現女嬰之人所說,當時襁褓裏還有一枚價值不菲的玉佩,後來被人拿走了,我們聞言還去付錢贖了回來,就是道長你現在手中這一枚。”
蘇硯點頭,示意姚夫人繼續說下去。
“當時爲了讓外人相信,這是我們的親生孩子,我還演了出十月懷胎的戲碼。”
“還好沒兩個月後,先夫就帶着我離開蜀中,說是要去外地養胎,這才避開了衆人的視線,不然這大肚子也不好僞裝。”
“有了安安這個女兒後,族内那些說我【下不出蛋】的惡言惡語總算少了些,但是依然有人勸先夫娶妾,說是要有個男孩兒才好,但是先夫一概不理。”
夫人,這生不出孩子,不一定是你的問題啊,蘇硯聽到這裏,在心裏默默吐槽道。
“原本看着安安一點點長大,我和先夫都是很高興的,可是後來我們才發現,安安的腦子似乎有些問題.”
姚夫人說到此處之時,露出少許哀傷的神色。
“她年歲漸長,但是心性始終像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兒一樣,愛玩愛鬧,說話倒是會說,但從來不會說長難句,隻會将想表達的意思拆幾個短句,有時候急了隻會咿咿呀呀。”
“而且我們發現,她似乎真的有可能是什麽鳳凰女,因爲她天生力氣大,速度快,直覺敏銳,可惜就是不愛練武。”
“對了,有一次我們帶安安出去遊玩的時候,她過于頑皮,竟從五層高的高樓上摔了下去,當時先夫剛好與人出去了一趟,不在附近,我一個人吓得魂飛魄散。”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我把頭探出欄杆外之時,卻見到安安落地時竟平安無恙,好像有一種莫名的、看不見的力量,保護了她。”
“總之,發生在這個孩子身上奇奇怪怪的事情,還有很多.”
姚夫人的描述,到這裏暫時告一段落,然後她用一種期盼的眼神看向蘇硯,“道長,您能治好我女兒的病嗎?”
蘇硯沉吟了一下,微微搖頭,“實際上她這不是病,是一種很特殊的情況。”
“你也說了,她的來曆頗有幾分離奇之處;我懷疑姚安安,有可能與我來自同一個地方,也就是說,她原本不屬于這方世界。”
程芸臉色微微一變,“那道長您下凡來,是爲了要帶走她?”
本來聽這位神仙人物說了前面那部分,姚夫人還以爲,對方是要收自己女兒爲徒,也就是俗稱的“仙緣”來了。
雖然收徒也有可能要離開,但還有在家修煉的可能性,更别說以後還能回來探親。
現在聽了後半部分,姚夫人開始擔心女兒被帶走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也不一定,還是要看姚小姐自身的意願,等會兒我和姚小姐聊過之後,再給夫人一個答案,夫人暫且安心。”蘇硯溫言說道。
程芸這才稍稍放下擔憂。
蘇硯則是根據現有的情報,開始認真思索了起來。
首先,獵戶之女和姚安安,她們很可能并不是轉世的關系,而是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蘇硯懷疑,原本的獵戶之女,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後并沒有死亡,反而直接重新變回生命的初始形态,也就是嬰兒的模樣。
而且在這之後,疑似出現了一隻“鳳凰”。
它将獵戶之女帶走,給她換了一個全新的環境,讓她可以重新長大,并且不會被周圍的人當做怪物看待。
另外蘇硯猜測,鳳凰被人看到其實是小概率事件,因爲它每次都是往無人的荒山野嶺而去的,像獵戶妻子發現女嬰的時候,也是在深山山腳下。
而且哪怕嬰兒沒被人撿走,應該也不會死,因爲總不可能每次“轉生”恰好都被人撿到吧?
至于玉佩爲什麽會被一起帶走,可能是獵戶之女潛意識裏覺得它很珍貴,畢竟它本身就是一件在這個貧瘠世界裏,十分稀少的法寶。
更别說這枚玉佩,真論起品階和功效,甚至比蘇硯送給蕭天賜的還強些,所以“鳳凰”在帶走主人的時候,會順便把這東西也一起帶走。
但是,蘇硯不認爲那隻“鳳凰”是真的鳳凰,因爲以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而言,不可能有真正的鳳凰誕生。
至于會不會是和姚安安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就更扯淡了,剛落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姚安安應該還隻是一截殘肢,可以說慘得不能再慘了,去哪裏找隻真鳳來當寵物?
蘇硯更傾向于,“鳳凰”隻是她體内無意識投射出來的一部分力量,隻有當她需要轉生時才會出現。
如果這些推測成立,那麽有一個問題擺在眼前,爲什麽這個小世界的“紅衣女子”,竟然是個先天癡呆?而且轉生了一次還是個癡呆。
要知道主世界的另外兩位,可都沒有這個問題,包括船家女兒丫頭遇到過的“小姐姐”;包括魔染宮那位聖女。
先前蘇硯就有過懷疑,要麽是姚安安先天不足,她身上承載的力量,遠少于主世界那幾個,所以才會出現智力殘缺的情況。
要麽是這個小世界上限太低了,姚安安每次轉生後都無法修煉,隻能渾渾噩噩地消磨完一生,然後繼續從頭來過,永遠也無法解開自己身上的秘密。
鑒于姚安安每次都能順利轉生,還能整出個什麽青色的鳳凰來,蘇硯還是傾向于後面這種可能性比較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