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段嫣自己的選擇,蘇硯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說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以身相許之類的就算了。”
“現在你暫時跟在我身邊吧,我在這個小世界還有點事,等辦完了我再帶你回去。”
這個結果不出段嫣的預料,但她心裏還是有點失望,此刻隻得悶悶地點頭。
蘇硯取出紫衣魔君遺留的劍丸,并重新盤坐下來,往劍丸注入神識和法力,開始慢慢祭煉了起來,以洗去原主人留下的精神烙印。
如果紫衣還活着,像這種道器級别的法寶,會自發反抗,甚至是自行攻擊試圖祭煉者。
但是由于此刻原主人早已死去,碧霄血劍雖然掙紮了一下,放射出一縷殺機和血光,但是動靜不算太大。
在蘇硯調動本源明月之力鎮壓之後,它更是一下子完全失去了聲息,任由蘇硯慢慢折騰。
當然,即便如此,蘇硯也不可能像祭煉九品蓮台那樣,一下子就祭煉圓滿。
蘇硯也不打算要做到那種地步,隻需初步祭煉就可以了,這大概需要花費一兩天時間。
如果換做他還是第三境的話,這個時間就要以年爲單位,不得不說很恐怖。
等蘇硯将來境界提升到第六境,初步祭煉道器,則可以壓縮到一兩個時辰以内,總之效率完全是和修爲挂鈎的。
大概一日夜後,仍舊是深夜時分,白天停了一段時間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了起來。
期間段嫣默默守在蘇硯身旁,因爲沒事做,還幫他搭了個遮擋風雪的小屋。
蘇硯原本雙手合抱劍丸于下腹,以五心朝天的姿态,閉目默默祭煉。
但是就在此刻,隻見他忽然睜眼,雙目中有一絲碧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随即劍丸從他的掌心中猛然躍起,化作一道三尺來長,碧綠中帶着血色的、殺氣騰騰的劍光!
蘇硯手掐劍訣,随手一指,劍光瞬間分化爲成千上萬道極細的劍絲,将周圍的冰屋切割粉碎,化作一片冰霧~
蘇硯手再一繞,萬千劍絲複歸劍光模樣,一下子沖霄而起,化作千百丈大小;一下子又如雷霆而落,化作針尖般的鋒芒。
可謂如意随心,可長可短,可大可小。
見此蘇硯才滿意地讓劍光,收縮爲劍丸模樣,并張開嘴巴,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這劍丸玩起來确實很有意思,而且對敵之時,蘇硯隻需嘴一張,就立刻有劍光激射而出,可謂殺人隻在須臾之間。
段嫣倒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樣式的飛劍,一時間看得有些驚奇,都顧不上心疼自己“一磚一瓦”搭起來的冰屋了。
“走吧。”蘇硯帶頭往東北方行去。
當年紫衣魔君留下的那個玉佩還在,但是不是還在原主手中就不好說了,也許早在百年前就被獵戶夫婦拿去當掉了,恐怕現在已經流通了五六手都有可能。
不過蘇硯還是得去看看,現在這是唯一的線索,否則他就隻能嘗試他那個成功率不知幾何的六爻神算。
段嫣自然跟上,她現在很珍惜待在恩公身旁的每分每秒。
——
青泥嶺,此地以嶺高多雨,道路泥濘而得名。
由于此時是寒冬,所以覆蓋道路的不是泥濘,而是白茫茫的雪,唯一相同的是都很不好走。
山嶺下有一座破落的山神廟,此時夜深了,路過此地者,很少會冒險在雪夜裏翻山,尤其是險峻的青泥嶺,都是打算在這裏生火取暖,歇息一夜,明日再早早上路。
說來也怪,各種荒郊野嶺,遇鬼撞狐的故事,似乎總是發生在類似的破廟裏。
其實細細想來倒也正常,野外能歇腳的地方不多,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最常見的不就是寺院、廟宇嗎?區别隻是有些還有香火,有些徹底荒廢了而已。
此刻,這山神廟中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稚嫩少年,正纏着身邊的父母發問:“爹,娘,你們說等一下,會不會有女鬼或者狐妖上門?”
“啐,”一個年輕、打扮頗爲精緻的女子,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少去你爹書房裏偷看那些雜書,都是假的,專門哄窮書生的故事,世上哪來的鬼?哪來的妖?”
火堆旁的衆人立刻哄笑了起來,少年那書生打扮的爹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就算真有,那也是吃人的,萬萬不可輕信陌生女子,知道嗎?”這年輕婦人還不忘适時教導兒子。
少年隻是略顯懵懂地點頭,但是眼中的好奇之色不減。
這對夫婦看起來年輕輕輕,卻是已經在江湖上成名的一對伉俪,男的喚做【聖手書生】,擅使一對判官筆;女的綽号【飛燕劍】,使得一手好劍法。
由于他們兩人不僅武功高強,還頗具正義感,過往做了不少行俠仗義的好事,在江湖中還是頗有幾分名望的。
尤其是飛燕劍呂燕,她出身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燕子山莊,父親呂大年武功已入先天之境,實力深不可測。
這樣一來,外人對這對夫婦自然也更加敬重。
雖是深夜,山神廟裏卻頗爲熱鬧,竟相互隔着距離,生起了三座火堆,每個火堆旁都坐滿人。
而且廟中衆人,看上去多是江湖人士打扮,僧道俗皆有,身邊多攜帶各色長短兵器。
他們絕大多數人呼吸均勻綿長,吐氣有聲,個别甚至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是内家功夫修行有成之輩,實力不可小觑。
這許多江湖人士,今夜也不知爲何聚在此處;另外,幾處火堆旁的人,雖然明顯不是同一路數,但卻彼此克制,并沒有打起來,隻是互不理會。
與書生夫婦同坐一個火堆旁的人數最多,足有十二三人,他們言語談笑間也頗爲豪爽。
期間一個中年漢子,解下腰間一個酒囊,試圖哄騙小孩喝酒,呂燕自然及時制止。
但小孩逆反心理一起,嚷嚷着要試一口,又是引得一陣人哄笑。
興許是覺得這幫人太過吵鬧,廟内靠右一座火堆旁,一個旁邊放着鐵拐杖的老瘸子,卻是冷笑了一聲,“好!好一個名門正派,好一對俠義夫妻,好一幫江湖好漢。”
“隻是老瘸子我沒想到,這姚家的婚宴還未開始呢,各位好漢就先樂上了。”
“勸諸位還是留幾分力氣吧,到了姚家再好好表現,畢竟姚公子不在這,他那姓慕容的親爹也不在。”
雖然隻是短短幾句話,但是這位老人可謂極盡揶揄嘲諷之能事,不僅把那幫人罵了一遍,念“姚公子”的姓氏時更是特地加了重音,把大名鼎鼎的江南第一武林世家【慈溪慕容】家也給了罵進去。
這讓那堆火堆旁的好漢們,不禁變了顔色,書生夫婦的臉色也一下沉了下來,唯有那少年懵懵懂懂,不明所以。
“哼!老瘸子,你有本事,你倒是去找慕容家拼命啊?在這裏耍嘴皮子功夫算什麽?”之前那中年漢子不滿道。
“呵呵,咱們不必與這等人計較,估計他連賀禮都準備好了,明日見了主人家,說不定尾巴搖得比哈巴狗還勤快呢。”又有一個文士模樣的男子附和同伴。
那對夫婦倒是沉默不語,也沒了一開始的興緻,隻是低聲哄孩子快點睡覺,别再問東問西。
老瘸子本還不服氣,但是他旁邊的人拉了他一下。
此人打扮得很神秘,披着一身蓑衣,戴鬥笠,帽檐壓得很深,臉上還有面具,看起來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
但是老瘸子好像對其很敬畏,因此被對方示意之後,就乖乖閉嘴了,隻當聽不見那些人的嘲諷聲。
除了他們兩人外,這座火堆旁還有二人,也是江湖人士打扮,大都很沉默,隻是看着噼啪作響的火堆一動不動。
廟中最内那座火堆旁,同樣有七人在烤火,他們以一位身材高大,穿着白色衣裳的老者爲首。
老者看上去起碼六七十了,臉上都是歲月留下的溝壑,但是一雙眼眸炯炯有神,雙手指節粗大,長滿老繭,一看就是外家功夫的好手。
他見此情景沒有摻和,隻是低頭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随着時間推移,見衆人都不說話了,那少年開始發困了起來,眼皮也上下打架。
就在他即将靠在父母身旁睡着的時候,忽然,他發現周圍先後安靜了起來,原本衆人隻是不再喧嘩,但是私底下的竊竊私語還是有的。
可是這短短幾個呼吸之内,所有的人聲都消失了,隻剩下外面的風雪聲,還有火堆燃燒的聲音。
少年吓得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他趕緊往父親懷裏鑽,生怕是鬼來了。
不過好像并沒有鬼,少年睜大眼睛後才發現,廟中衆人都還好端端的,隻是一個個或皺眉,或沉思,或側耳傾聽,似乎是在注意廟外的動靜。
“有人在說話。”那白裳老者皺着眉頭,用相當肯定的語氣說道。
“越來越近了。”老瘸子霍然轉身,死死盯着廟門口。
這讓一些原本啥也沒聽見,隻是見大家都這副模樣,才跟着安靜下來的“低手”,也跟着緊張了起來,他們甚至下意識地抓住兵器。
少年有些不解,有人來就來,這廟裏這麽多人,有什麽好怕的?又不是鬼來了。
倒是書生夫婦對視了一眼,呂燕壓低聲音道:“沒有腳步聲?”
書生蕭何進微微點頭,“确實沒有聽到踏雪之聲,而且這會兒,連說話聲也聽不見了。”
“是鬼!”少年聽到這裏,忍不住驚恐說出,他的音量有些沒控制住,一下子讓衆人更加緊張。
“叩叩~”少年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沉悶的敲門聲,随即一個柔柔弱弱、頗爲好聽的女子聲音響起。
“叨擾諸位,雪夜難行,我等主仆二人路過此地,見廟中有火光,可否進來歇歇腳?”
此刻,已經被母親捂住嘴巴的少年眼睛睜大,他一個勁地扒母親的手,想告訴大家千萬不能開門,一定是個女鬼!
可惜呂燕的手沒那麽容易扒開,少年隻得眼睜睜看着那白裳老者,用沉着的嗓音回應來客,“荒山野廟,本無主人,二位請自便。”
顯然,這老者是在場江湖好漢中,實力最強之人,因此他發話也沒人有異議。
隻聽“吱呀~”一聲,老舊的門扉被推開,門外一男一女從容而入。
這男子很年輕,他身穿一襲簡樸但幹淨的青色道袍,頭挽道髻,容貌清秀俊朗,眉如劍張,目似星阙,雖從雪中走來,但是身上一塵不染。
他身後背着一個方形木箱,似是走街串巷的磨鏡道士打扮,但卻自有一股超脫塵寰,從容不迫的氣質,非是凡夫俗子可比。
女子同樣年輕,她身穿一襲淺粉色衣裙,腰間佩劍;肌膚白淨,容顔秀美,身材也是極好。
她的氣質看上去與她的嗓音一樣柔弱,但神色中卻帶着三分英氣,這讓她看起來與尋常女子分外不同。
此刻,廟中尋常人物,注意力都在這對神秘主仆身上。
但是那些高手,比如白裳老者、老瘸子,書生夫婦他們,目光焦點都放在兩人身後,那随着門戶閉合一閃而逝的外部場景。
當看清後,他們不禁露出錯愕之色,外面那厚厚的積雪上,居然真的一個腳印都沒有?!
那他們這兩人是怎麽過來的?飛過來的嗎?
“踏雪無痕,二位好俊的功夫。”老瘸子身邊那披蓑戴笠的神秘人,忽然開口說話了。
他看上去倒是相對淡定,隻是目視着火堆,沒有去關注門口方向。
神秘人的嗓音有些沙啞,聽起來應該是男性,但是不太能分辨出年齡。
“過獎過獎,不過是偏野道觀的傳承,不值一提。”青衣道士謙虛道。
來人自然是蘇硯和段嫣,實際上,在廟中少年提及“女鬼狐妖”那會兒,蘇硯就注意到了這裏的動靜。
他還遙遙偷聽了一陣子,覺得有點意思,才會順路帶着段嫣過來瞧瞧。
對了,因爲這裏沒人認識他,所以蘇硯早早就摘下了人皮面具。
“年輕輕輕,便有此等超卓境界的輕功,敢問兄台行走江湖,可有名号?”神秘男子主動問道。
“好說,”蘇硯一拍手中不知何時摸出來的驚閨,“先有鴻鈞後有天,神魔更在仙佛前,生來隻有十八歲,一個混沌是一年。貧道青苔子,見過諸位道友。”
蘇硯一本正經說完自己的“定場詩”之後,還有模有樣地行了個道禮。
衆人聞言傻住了,這厮到底在說些什麽??又是神佛、又是仙魔的,您擱這兒說書呢,還是神話志怪那一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