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裏,蘇硯一直和素問待在一起。
說好的論道,但是這位宮主好像忘了有這回事一樣,隻顧拉着蘇硯談天說地,纏着他給她講過去的故事,還要巨細無遺那種。
蘇硯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過往經曆和盤托出,隻是挑重點講了講;還有前幾日在蓮華寺覓地突破,遭遇天魔劫,最終有驚無險度過的事,也順便說了一下。
當然,他可沒說那天魔分神,現在就被他鎮壓在丹田之内。
饒是如此,素問還是對蘇硯一陣崇拜,不停問他要細節,包括天魔的模樣,招數,怎麽惑亂人心之類的。
她表示一定要畫下來,再配上文字,連這一節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蓮華寺天魔娆佛,顯佛法姹女皈依】
這讓蘇硯都不知道說啥好了,編,你就硬編,這天魔哪來的皈依??這會兒估摸着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剝呢。
總之這三天,兩人基本都是在同一張床上度過的,不僅是蘇硯給素問說了自己的經曆,素問也給蘇硯講了她的過去。
蘇硯聽完後沉默了,同時也明白過來,爲什麽邀月宮的弟子,除了那個環兒,似乎都有些害怕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宮主。
實際上,前任宮主就是死在素問手中的,同時那個女人還是素問的師父,從小将她養大之人。
這師徒之間的仇怨,又要追溯到素問的父母,那是一對禁忌的戀人。
總而言之,是前任宮主一手促成了素問父母的悲劇,從他們的結合,再到他們的死亡。
小小的素問,一直記得母親的臨終遺言,因此成長到有能力後,她第一個拿自己的師父開刀,并且成功坐上宮主之位。
當然,現在的素問已經釋懷了,能很輕松地和蘇硯講她過去的事,包括她那個時而溫柔、時而瘋狂的師父。
蘇硯隻能說,素問被這樣的人帶大,沒有變成十惡不赦的女魔頭已經很不錯了
三日後,蘇硯主動告辭。
這幾天他也算收獲頗豐,向素問要了不少邀月宮珍藏的典籍來看,閑暇時就與她聊天,看着她筆落丹青,時間過得很快。
哦對了,蘇硯問過素問,那本《蘇硯志》上怎麽有幹掉的水漬?
結果素問隻是害羞地搖搖頭,并不肯回答。
這讓蘇硯更加懷疑,那十有八九就是口水,看來這位宮主真的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變态。
“這就要走了啊?”素問從床上起身,依依不舍地靠了過來。
蘇硯點頭,“另外有一件事,之前紅葉長老曾提及,三仙島附近正在流傳關于【天淵秘地】地圖的消息,我有些興趣,臨行之前,可以召她過來問問嗎?”
素問并不意外,因爲之前紅葉述說時,她有注意到蘇硯感興趣的神色,“我派個弟子陪你去三仙島轉一轉吧,相關情報你都可以問她。”
蘇硯想了下答應了,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他也不打算在三仙島久待,就試着找一下,找不到就直接去追尋紅衣女童的線索。
見蘇硯掀開帷幕,離開沉香木大床,忽然,素問想起什麽的樣子,她追下來道:“等等,我給你一件東西留作紀念吧。”
“這樣一來,你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我。”
蘇硯忽然有些不妙的預感,“這個就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素問一邊回應,一邊當着蘇硯的面,開始大大方方地解她那一襲雪绫仙裙。
蘇硯立刻轉身去,心中不妙的預感更加強烈。
不一會兒後,素問就手握一件仍殘留着溫度與體香的素色肚兜,将它塞到蘇硯手裏。
蘇硯不由得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用一種古怪而狐疑的眼神,看向笑眯眯的素問。
不是,你怎麽知道我好這一口?
不,應該說,你怎麽也送我這個?!
這讓蘇硯開始懷疑,素問之前絕對隐瞞了什麽,她很可能知道自己身上帶着幽月的貼身衣物,這樣一來,她才會産生和绮泷凰一樣的誤會。
手裏握着這“燙手”的東西,蘇硯塞回去也不是,收下也不是,他隻得轉移話題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素問一本正經地搖頭,“絕對沒誤會,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
“不不不,你一定誤會了什麽。”蘇硯走回去,試圖把亵衣塞回素問的手裏。
素問立刻就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她楚楚可憐道:“你嫌棄我?”
“不是,我.”蘇硯有些哭笑不得,“你當初是不是跑去偷看,偷看我和绮泷凰沐浴了?”
素問立刻側過臉,開始裝傻,“沒有,我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蘇公子可别憑空污人清白。”
好麽,倒成我污人清白了。
蘇硯内心吐槽了一下,沒辦法,隻得先把素問的肚兜收起,并且忍住當着她的面吸一口的沖動
“算了,那我走了,你說的那個弟子呢?”
素問拍拍手,隻見邀月殿外,一個身穿淺粉色衣裙,腰間佩劍的年輕女弟子緩步入内。
這女子皮膚白皙,容顔秀美,胸前十分飽滿,偏又腰身纖細,堪稱細枝碩果。
她全身上下看過去無一處不柔弱,偏偏眼神中又帶着一分倔強、一分堅毅、一分英氣,這讓她的氣質與尋常女子分外不同,有一種矛盾的美感。
女子入殿後,抱拳向殿中二人行了一禮,“拜見宮主,拜見蘇前輩。”
素問微笑着點了點頭,“喚蘇公子便可。”
說着素問側過頭,“她叫嫣兒,蘇硯你跟她去就行。”
不知爲何,這女子給蘇硯一種熟悉感,似乎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她?
但是蘇硯仔細回想了好幾遍,硬是沒從記憶裏搜出她的身影來,難道是錯覺?
算了,他向素問點點頭,就從容邁步,跟随那女弟子離開邀月宮。
蘇硯沒注意到的是,女弟子轉過身去後,眼神十分複雜,但是随即,這些不必要的情緒就被徹底摒棄,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數日前,段嫣在被窩裏哭着哭着,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
在夢裏,她再次夢見宗門仍在時的場景,大家都是鮮活的,帶着笑意的,她依然是那個被小師妹用崇拜眼神看着的桐華宗少主。
但再美好的夢,總是會結束。
當段嫣醒來後,殘酷的現實記憶,再度回流到她的腦海中,她不得不面對這物是人非的一切。
段嫣先是露出慘淡的笑容,然後是瘋狂大笑,最後是落淚,泣不成聲。
許久之後,她親手爲自己擦幹眼淚,因爲她想起了當年自己說過的話,想起了恩公對她說過的話。
段嫣開始起身,收拾包袱,她要離開邀月宮。
段嫣本不欲通知任何人,但是她不知道怎麽出去,因此還是冷着一張臉,來到環兒所住的【聽雨軒】。
此時已是深夜,環兒居然沒有休息,也沒在修煉,而是在煮茶,就像是在等待什麽人一樣。
她聽見段嫣叩門,便笑眯眯道:“進來吧。”
段嫣推開門,但是卻沒有進去,隻是淡淡道:“帶我離開清明何重天。”
環兒似乎不是很意外,隻是上前親切地拉住段嫣的手,“進來坐下說嘛~”
段嫣咬着嘴唇,用力掙脫她的手,不明白這女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是什麽意思,“别在我面前演戲了,我要出去!”
環兒也不生氣,隻是問道:“你要去作甚?報仇?報恩?”
“先報恩,後報仇,就如同恩公所說的,我死也要死在複仇這條路上。”
段嫣已經下定決心,她絕對不會像一個懦夫一樣自殺,哪怕已經不再是男子漢,但是她依然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男子漢該做的事。
環兒見此居然拍了拍胸口,長舒了一口氣,“你終于想通了,不枉我特意刺激你一番。”
說着她上前來,親切地抱住段嫣的手臂,輕聲說道:“姐姐錯了,給嫣兒妹妹道歉。”
“你”段嫣一時間情緒複雜,同時也搞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這時,房中忽有銀白光點飛舞,最終彙聚成宮主素問的身影。
段嫣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行禮。
這兩年間,她也就見過宮主一兩次,但是對對方的印象很深刻,這是一個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忤逆她的存在.
素問神情清冷,氣質威嚴,她上下看了看段嫣,“現在想通了?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麽了?”
“是我讓環兒去對你說那些話的,如果都這樣了,你還在那裏怨天尤人,自憐自艾,那麽我再也不會看你一眼。”
“現在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既可以報恩,又可以報仇,你願意嗎?”
“我”段嫣一瞬間,心思百轉千回,最終還是咬牙用力點頭,“我願意!”
素問總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好,這兩天你去找紅葉做些準備,我會給你一個接近蘇硯的機會。”
“至于報不報恩,怎麽報,是你自己的事。”
“我就一個要求,我現在無法随時跟在蘇硯身邊,你就代替我,跟着他一段時間好了,記得要好好誇我,讓蘇硯加深對我的印象。”
“嗯,做得讓我滿意的話,你的仇我會幫你報的。”
段嫣再無絲毫猶疑,她俯身行禮,“是!宮主。”
——
跨過無形之門,蘇硯與名喚“嫣兒”的女弟子,來到了一片風平浪靜的海域中,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座籠罩在霧氣中的神秘海島。
那就是三仙島之一的瀛洲島。
自古以來,東海之上就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傳說,徐福爲秦始皇出海求不死藥,就是往這三座仙山而去。
白居易的《長恨歌》中,亦有“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缥缈間”之句。
這三座仿照仙山取名的島嶼,自然不是真正的仙山,最初是上古之時的大神通者,搬山生造而成,後來一代代傳承下來,現今已經成爲海外散修的大本營。
這裏被三仙盟和其餘幾個勢力把持,就連修行界中頗有名聲的劍修宗門【東海劍宗】,亦坐落于蓬萊島。
三仙島魚龍混雜,而且尋常凡人很難抵達此處,故而出沒于此處的絕大多數是修行者,在這裏可以買到不少陸地上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或者一些珍稀罕貴之物。
但是這裏的秩序,相對于陸地上也更加混亂,殺人奪寶之事時有發生,全憑實力說話。
蘇硯眺望了一下,先向嫣兒問道:“詳細說說那份地圖的事。”
早已惡補過相關功課的段嫣自然道:“一切要從半個月前說起,當時瀛洲島的坊市中,忽然出現了一批黑貨。”
“這些貨物中包含魔道法寶、魔道修行之物,甚至還有一些包括衣物在内的零零碎碎雜物;像是哪個魔道修士栽了,連空間法寶都被人破解了,裏面所有東西都被人倒騰出來賣掉。”
“原本這種事也不算罕見,别說是魔道修士的遺物了,哪怕是正道的,隻要東西有價值,在三仙島自然有大量潛在買家。”
“但問題就出在,很快就有人發現,這批黑貨疑似是【紫衣魔君】的遺物。”
“這紫衣魔君在百多年前,也算是修行界中的一号人物,他出身自魔道四擘之一的【魔染宮】,實力強大,心狠手辣,擅用天魔手段蠱惑人心。”
“就連當時魔道中風頭正盛的嘲風魔君,也要屈居于他的下風,低他一頭。”
“畢竟嘲風乃散修出身,後來才轉修的魔道,而且背後無依無靠,不像紫衣魔君那般,大樹底下好乘涼。”
“那份【天淵秘地】的詳細地圖,其實是在百多年前現身的,當時就引起好一番争奪,最後被紫衣魔君奪到手,但他也因此被人圍攻,身受重傷。”
“就在衆人以爲他會逃回魔染宮邀功養傷之時,他卻神秘失蹤,甚至有人謠傳他已經背叛了魔染宮,打算獨吞這份地圖。”
“但屬下認爲,這種說法很站不住腳,誰知道天淵秘地下次什麽時候出現?紫衣何必這麽快就急着和魔染宮撕破臉?”
“還有種說法就是,紫衣魔君傷勢過重,在躲藏起來養傷時暴斃身亡,那份地圖自然也随着他的死亡,不知道遺落在何處。”
“現今在三仙島坊市中出現的這批黑貨,不但包含昔年紫衣慣穿的紫色衣物,還有數件他親手煉制的,标志性的魔道法寶。”
“自然立刻就有修士懷疑,有人意外發現了紫衣魔君的屍體,并且得到了那份地圖。”
“因此這半個月以來,三仙島的局勢開始變得緊張起來,不少修士從四面八方彙聚往此處,他們都是有志于在下次秘地開放時,前往搏一搏機緣的存在。”
蘇硯聽到這裏,先問出比較感興趣的問題,“紫衣魔君昔年是第幾境的實力?”
段嫣不假思索道:“應當是第六境六天梯,離生死三玄境隻有一步之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