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淹沒身軀,瞬間把素問刺激得清醒了過來。
不過身體清醒了,她的腦子卻還不是很清醒,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蘇硯,把她推開了?
素問下意識有點傷心,但是轉瞬之間又明白過來:
她覺得自己認識蘇硯很久了,但蘇硯還是第一次和她見面.總而言之,不能這麽快,要徐徐圖之。
蘇硯這邊,他推人是出于下意識的自保本能,但是推完後,看到人真的掉進海裏了,不知怎麽的又有點後悔。
等等,不對勁!堂堂邀月宮的宮主,怎麽可能真的一推就倒啊??
以這個女人的恐怖修爲,她絕對是在演戲。
想到這裏,蘇硯更加警惕了起來,但是他沒有掉頭就跑,逃跑不正說明你底氣不足嗎?
很快的,蘇硯就看到,素問輕飄飄地從海中飛升上來。
她身上滴水不沾,纖巧地落于對面,看起來依然非常有仙子氣質,就連臉上的神情,也完全恢複了端莊從容的模樣。
但是怎麽說呢蘇硯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變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熾熱。
壞了,她該不會通過近距離肢體接觸,發現了我【無暇月體】的秘密了吧?
蘇硯腦海中,再次冒出了關于“唐僧肉”的一系列猜想。
“抱歉,一時失态,讓蘇公子誤會了。”素問先盈盈緻歉,“至于蘇公子的疑問,倒也沒什麽。”
“坦白說吧,一開始我确實尋找過你的下落,但是找到後反而不急了。”
“鑒于外界對你的傳言紛紛,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我就想着先觀望一下。”
“但是沒想到,觀着觀着你人不見了?”
“于是我又開始後悔,急于四處找你,就這麽簡單。”
見對方這麽有禮貌,而且大大方方承認,蘇硯一時之間也不好再發作,隻得問出最核心那個問題:
“你想見我,真就是論道這麽簡單?”
“對,”素問誠懇颔首,“隻要蘇公子答應前往邀月宮一叙,你可以任意提一個條件,隻要素問能夠做到,絕對不會拒絕公子。”
她說到此處時,還加重語氣強調了一下那個“任意”。
蘇硯聞言怦然心動,他盡量讓自己平靜地反問道:“真的什麽都可以?”
“真的。”素問看上去誠意滿滿。
但蘇硯依然有些猶豫,這個女人好像對自己别有目的,如果自己真跟她去了邀月宮,最後還出得來嗎?
“在此地論道不行嗎?”
“不方便。”
蘇硯沒問哪裏不方便,也沒反過來邀請素問去蓮華寺,或者水月劍齋,隻是認真看向素問,“最後一個問題。”
“在觀看蓮月記憶時,你曾經說過幾句很奇怪的話,你還記得吧?”
實際上當時蓮月并沒能聽清,隻聽到了幾個關鍵字眼,比如“等待”、“需要”什麽的。
素問點頭,但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我還是覺得你的目的不太單純。這樣,我可以去邀月宮走一趟,但是你必須承諾,不得強留我于宮中,否則真動起手來,雙方面子上都不好看。”
蘇硯這句話,倒是讓素問猶豫了起來。
這讓蘇硯更加無語,原來你真有這種想法,不然哪裏會猶豫。
果然,我這個太陰之體終極完美版的秘密已經暴露了.
最終素問還是答應,“好吧,我本想留蘇公子在宮中多住一段時間,好深入探讨,既然公子不願,素問也不強求。”
“這樣,以七天爲限如何?七天後,素問自當親自送蘇公子離開,我願以道心發誓。”
這種誓言還算是挺有誠意的,畢竟對于高階修士來說,道心是否圓融如意是很關鍵的一環。
如果素問今日以道心發誓,結果轉頭就毀諾,那麽日後她會時時刻刻記得這件事,道心也會多出一道瑕疵,日後更是有可能被天魔所趁。
當然,如果一個人足夠無恥,毀諾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毫無半分愧疚的想法,那這種誓言還真沒什麽卵用.
蘇硯認真看了看素問,實在看不出這位宮主,是那種卑鄙無恥的性格,那麽先信一半吧。
反正日後,無論如何是要和對方交換功法的,現在不去,第六境之時也得去,否則後面功法殘缺不全,沒法修煉下去。
到時候的蘇硯,當然會比現在強,但是也強得有限,因爲光素問自己一個人就是生死三玄境的存在,更别說邀月宮還有諸多強者。
早去是賭,晚去也是賭,那還不如早點去。
實在不行,蘇硯還能發動仙主的權限,在代天殿召喚下屬來救自己。
當然,找個巡使幫忙向佛門那邊遞信也行。
就這樣,預先設想好遇到最惡劣情況該如何應對的蘇硯,看向素問點頭,“那就請宮主帶路吧。”
“還有一個條件,蘇公子你沒提呢。”素問“好心”提醒了一下。
“剛才那個不算?”蘇硯有些訝異。
“當然不算,我可是很有誠意的。”素問笑語吟吟道。
蘇硯心情大好,“我想借貴宮的《太陰聖君秘旨月宮玉錄》一觀,當然,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我手中有一部《太陰寶诰》,疑似出自月神結璘之手,可惜後半部分有所殘缺,故而想借貴宮玉錄補全,相應的,宮主也可以借閱我手中的寶诰。”
不得不說,素問聽聞這個條件後,内心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就這?就這?就這?!
不是,你能不能對我提一點“過分”的要求?
盡管素問已經盡力掩飾,但是蘇硯依舊能看出,對方眼中的少許失望之色。
這讓他有些疑惑,失望?她原本期望我提出什麽樣的條件?
蘇硯發現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這位宮主了——
在素問帶着蘇硯往東海深處,三仙島附近那個錨點趕去之時。
清明何重天,仙山山腳下,一片清幽竹林中,獨屬于某位弟子的小屋内。
鋪着清涼竹席的床榻上場面頗有些活色生香.
良久之後,段嫣才躺在床上,她喘着氣,雙眼失神,目光如一條死魚一般,極度黯淡,沒有一絲光彩。
“怎麽樣?做女人的滋味不錯吧?”屋中忽有一個帶着少許慵懶的嬌媚嗓音響起。
不知何時,段嫣眼中忽有晶瑩的淚水充盈,繼而從眼角滑落,滴落在床榻上,形成一滴滴小小的水窪。
原本埋首在段嫣懷中的環兒,臉龐帶着少許紅暈擡起頭,她伸出手,爲段嫣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
“你看看你,又胡思亂想了吧?快樂就好,别想太多。”
這樣的關系,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段嫣不禁開始回想。
一年前,還是一年半前?
不過都不重要了,段嫣隻覺得悲哀,自己被這個女人一步步引誘着走到今日這個境地,已然可以算是徹底堕落。
段嫣忽然覺得,過去的一切好陌生、好遙遠,就像那是另外一個人的生活,自己隻是個冷漠的旁觀者。
她拼命伸出手,想去抓住一些什麽,卻始終抓不住;
她拼命想證明些什麽,可結果什麽也證明不了什麽.
段嫣忽然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報仇嗎?
可是目标太過遙遠,雖然她自從轉換爲女身之後,修煉月宮玉錄的進境極快,區區兩年間就已經第三境大成,這個速度,已經不比許多大宗門的超級天才差了。
但是因爲心境問題,段嫣根本無法結丹。
如果強行結丹,她敢保證,自己百分之百會因爲走火入魔而死。
眼看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剿滅天問派了,段嫣更加絕望。
雖然環兒一直在明裏暗裏地誘導她,希望她能按照宮主的吩咐,去接近蘇硯,去貼身觀察他。
但是,但是她怎麽能對恩公這麽做呢??
雖然環兒一直循循善誘,說什麽:不是打探蘇硯的機密,隻需要你觀察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就好;而且你也不希望他這麽優秀的男子,被一些壞女人欺騙吧?
但是段嫣依舊過不去自己心裏那個檻,她覺得别扭極了!
環兒倒是不急,隻是時不時來找她,時不時和她那個。
段嫣每一次都嚴詞拒絕,但是每一次都被環兒得逞,最終被她評價爲“渾身上下隻有嘴是硬的女人”。
說實話,聽到這個評價的那一刻,段嫣真的想将這個嘴賤的環兒活活掐死!
良久之後,段嫣才嗓音沙啞地問道:“恩公,他現在在哪?”
環兒眼睛一亮!這還是段嫣,第一次主動問起關于蘇硯的事。
這小小的轉機,讓她有些自得,同時她也在想,不愧是宮主,果然要讓這小妮子動情了才比較好辦。
環兒先歎了口氣才說道:“蘇硯現在下落成迷,很多人想找他,卻始終找不到他,包括我們宮主也是一樣。”
段嫣愣了一下,“持續多久了?”
“兩年啊,兩年前讓你去你不去,現在就算你想去也晚了,人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由于長時間沒有蘇硯的任何音訊,宮主現在已經害了相思,病倒在床上,整日說胡話呢。”
段嫣有些不信,“那這段時間以來,爲什麽你還一直勸我?”
“這是我的工作。”環兒将自己的長發撥到肩後,認真說道:“我和宮主都相信,蘇硯遲早還會再出現的,自然要未雨綢缪,做好準備。”
“你想想,等蘇硯現身,你還是這麽一副扭了吧唧的樣子,好不容易才勸動您老人家出宮,結果蘇硯又消失了怎麽辦?”
“你才扭了吧唧的。”段嫣皺眉反駁道。
“是是是,”環兒習慣了這妮子的嘴硬,“不過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難道是終于心動了?”
段嫣沉默了一下,她翻過身去,悶聲道:“沒有。”
“别不好意思,我們可是好姐妹,自然要無話不說。”環兒不死心地纏了上去。
“誰和你是好姐妹”段嫣呢喃着,目光有些迷茫。
她也想問自己,爲什麽要突然問這個?
就在環兒打算用其他方法,對段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時,忽聞外面有劍光飛來之聲。
随即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急切推開了,“環兒師”
一個半大的綠衫丫頭一進來,撞見到床上這吟亂的一幕,不由得面紅耳赤地背過身去,她跺了跺腳,“哎呀!環兒師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幹這種事。”
“又怎麽了?”環兒懶洋洋地翻身坐起,開始拿起梳子梳頭發,她大概猜到,應該是自家那位腦子有病的宮主又開始折騰了。
“宮主忽然接到外面傳回來的情報,說蘇硯在東海現身了,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他。”
原本背對着房門,像一條死魚一樣趴着不動的段嫣,眸光忽然亮了一亮,然後又重新黯淡下去。
環兒也驚訝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然後呢?”
“然後我們也不知道啊,宮主出去了這麽久都沒回來。”
“但是根據靳姐姐說,宮主離去之前還放出了狠話,說要是誰改了錨點,導緻她沒找見蘇硯,她就要回來找人報複。”
綠衫丫頭一副擔心的樣子,“環兒師姐,您還是回去邀月殿候着吧,近些年來宮主越發喜怒無常了,也隻有您能壓一壓她那脾氣。”
環兒點頭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綠衫丫頭答應,她離去之前,還不忘把門關上。
環兒這邊卻是不急,她側頭看向裝睡的段嫣,“去嗎?”
段嫣沒有回應。
“不去就算了,希望你别後悔。”環兒也不多勸,她幹脆利落地起身、穿衣,梳好頭發,插了根簪子,細腰款擺地去了。
竹林的小屋内徹底安靜下來,段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又開始猶豫了起來。
跟着環兒去又有什麽用,宮主哪怕找到恩公,也不可能把恩公帶回來吧?聽說恩公可是頂厲害的人物呢。
而且自己去見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一定會逼自己表态。
想了想,最終段嫣還是沒有動身,看着竹屋的天花,她歎了口氣,心緒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