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磨鏡道士站起身,将徹底磨亮的青銅鏡,交還給那門内的小娘。
小娘拿過來,照了一照自己的面容,還好剛才出來時拾掇了一下,雖算不得國色天香,但也算得上幹淨白皙。
她欣喜地笑了笑,從懷裏拿出錢袋,小心地數了六個銅闆給那道士。
道士伸手接過,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等這道士一走,蘇硯便也跟着走了。
這讓那小娘可惜地歎了口氣,她不再多想,關門拿着鏡子回閨房擺弄去了,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來。
跟着跟着,蘇硯覺得自己這樣太像尾随的變态了,于是他主動上前問道:“先生,您這手藝教人嗎?”
磨鏡道士轉過身來,他上下打量了蘇硯幾眼,搖搖頭道:“我看你不像窮苦出身,學我這走街串巷的下等人手藝幹嘛?”
蘇硯态度誠懇,“我并不覺得手藝有上等、下等之分,隻取決于如何使用。”
道士認真看向蘇硯的眼睛,結果還是拒絕,“你我不是同路人。”
蘇硯有些遺憾,但是他沒有強求,本來也是一時興起,他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做,等日後逍遙時,再來研究研究這些也不錯。
于是他認真對磨鏡道士行了一禮,“那就不打擾先生了。”
道士點點頭,轉身離去,他仍是敲着手中的“驚閨”,口中吆喝道:“磨鏡,磨鏡”
豐樂樓在湧金門外,不僅是杭州有名的十三家酒樓之一,更是世家大族餘杭王氏的産業。
在這間酒樓吃酒的顧客,多是官宦子弟、學士名流,尋常百姓是難以入内的。
蘇硯背着劍匣來到這高檔酒樓時,果然在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門口的小厮倒也沒有态度惡劣,畢竟蘇硯又不是乞丐上門,打扮和賣相都還不錯,這種客人不能輕易得罪。
“這位公子,敢問可有名帖,又或是何人所邀?”
“一概沒有,我就想吃點好的。”蘇硯答話的時候,忽然微微擡頭。
因爲眼前這座裝飾高雅的三層酒樓,從最頂層傳來一陣絲竹琵琶聲,還有女子用吳侬軟語唱出的嬌俏歌聲。
“停君金叵羅,聽我秦淮歌。”
“秦淮之水能容舟,秦淮之上花滿樓。”
“美人捲簾垂玉鈎,酒中仙人清夜遊。”
“.”
蘇硯聽得微微點頭,“金陵來的歌姬嗎?唱得不錯。”
就在小厮不知道該怎麽勸這位公子的時候,頂層忽然有人束音成線,傳來一聲清晰的問候,“這位公子想必是位雅人,若有興趣,請上來一同飲酒。”
小厮一聽這聲音立刻精神了,這是少東家的聲音。
他連忙正了正頭上的方巾,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容,“小人有眼無珠,這就請公子上去,與我家少東家飲酒暢談一番如何?”
蘇硯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在小厮的帶領下往頂層而去。
一樓大堂裏也有幾桌客人,多是書生才子打扮,又或富商仕宦,見一個本來被攔在門外之人,被帶上小間廳閣去都有些驚訝。
豐樂樓的廳閣包廂裏,所用酒器都是金銀所制,極爲奢靡;各種脍炙美食、頂尖美酒更不必說。
揚州的“瓊花露”、越州的“蓬萊春”、秀州的“清若虛”這裏都有,甚至酒樓主人私下待客,還能拿出一些不對外供應的皇家禦酒招待。
最後,在廳閣裏還有歌妓十餘人,她們坐在挂有名牌的花架上,憑客點喚侑樽(陪侍勸酒),又叫做“點花牌”。
可以說杭州城裏的上流人士,都以能來豐樂樓飲酒作詩,談論風月爲榮。
迎春閣,蘇硯走進敞開的廳閣時,看到的是這樣一番格局:
菜色琳琅滿目的酒桌旁,四名男子正舉杯笑談,每人身邊都陪坐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貌美歌姬。
廳閣另一側,一名身材苗條,身穿粉色紗衣的女子,正猶抱琵琶半遮面在彈唱。
她的長相氣質,又比正在陪酒的那四名歌姬更勝一籌,尤其那一雙眼睛,像是能勾走人的魂兒。
坐在主位的一名年輕錦袍男子,見蘇硯走進,當即起身客氣道:“兄台請坐,在下王少元,是這酒樓的少東家,今日宴請幾位好友,難得見兄台也是位雅人,便唐突請您上來一叙。”
這時那粉衣女子也适時暫時停下彈唱,不打擾主客叙話。
蘇硯面帶微笑,以禮回應,“蘇硯,臨江人氏,路過此城。”
說完他便不客氣在空位上坐下。
但是蘇硯話音一落,除了王少元,其餘幾人都露出微微吃驚的神色;這個名字,這個來處,難道他就是最近在各大世家中引得傳言紛紛的那個人物?
作爲杭州這一畝三分地的地主,實際上餘杭王氏早就知道了蘇硯入城的消息,但是上面早有交代,誰也不能主動去找他,更不能惹是生非。
但是王少元沒想到,今日自己找幾個狐朋狗友在這邊喝點小酒,這蘇硯居然主動上門來了,于是他心癢難耐之下,還是将對方請了上來。
這可不算是他主動去找蘇硯,而是蘇硯自己找過來的。
客人一落座,王少元就熱情地給他介紹了起來,“這位是詩劍雙絕的【君子劍】,蕭同楚少俠,位列人榜第八十七。”
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俠客,很矜持地對蘇硯點了點頭。
“這位是【破妄刀】,劉長風少俠,新近殺入了人榜,雖然目前隻排在九十二位,但是就連蕭兄都說他實力不止于此。”
一個表情帶點陰郁的黑衣男子,也對蘇硯點了點頭。
最後一個穿綠綢衣衫的年輕男子,則主動笑笑道:“我就不用介紹了,區區商賈之子,專好吃喝玩樂,風花雪月;這身先天境界的修爲也多是吃藥吃上來的,實在不值一提。”
“诶,沈兄可别妄自菲薄,你們沈家的生意可謂遍布大江南北,就連我們王家,都有不少需要仰仗伱們的地方呢。”
這些人互相客套的話,在蘇硯聽來實在無聊得緊,他也不搭話,直接動筷開吃了,倒讓這群人有些不習慣。
王少元見此忙道:“小荷,快過來幫公子斟酒。”
那粉衣女子聽話應是,她放下琵琶,身姿款款地走近前來。
但是那位劉長風少俠,看到這一幕卻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頭.
(本章完)